跟我走吧,命都给你——持尘
时间:2020-07-29 07:42:34

  周时放直起了身,背后柔软的光随着动作铺洒在男人深邃的五官,如拨云见日般, 钟瑜重新看清了他刚刚被挡在阴影里的脸。
  他微微垂着头, 黑色的额发低压眉眼, 定定凝视她的目光, 平静下风云骤变, 随时要将她卷携进去的错觉。
  而后, 一点点的,眼眶慢慢变红。
  钟瑜感觉呼吸不过来,想说话,喉咙口仿佛堵了一块棉花,身体僵硬无法动弹,视线已经与他主动对上,也不能躲开,要不然显得她心虚又慌乱, 只好硬着头皮对视着。
  时间分分秒秒走着,可能只是过了一秒,却比一个小时还要漫长,钟瑜紧紧攥住身侧的手,全身上了弦般不敢放松。
  这个时候脑子竟然还在想,他刚刚靠着她,皮肤有些烫,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别的原因。
  他很小开始就独立了,父母忙着天南地北做生意,家庭医生见他的次数都比袁淑玫夫妇多。
  刚认识那会儿,他还不是现在这样,吊儿郎当又不正经,有事没事就在她学校门口假装路过,歪靠着车边,手里夹根烟——
  他那时其实并不抽烟。
  看她经过,把烟往嘴里一叼,拽拽地甩了甩那头黄毛,走过来,“美女,借个火?”
  学校很多人都说看到过钟瑜抽烟,这话当然也传进了周时放耳里。
  那时候年纪小好奇心盛,经不住诱就拿来玩了一支,被烟味呛得半死,之后死活都不碰这玩意儿。
  那天也没避着人,就在走廊上靠着栏杆。
  看她不爽的大有人在,传来传去就跟真的一样。
  钟瑜从来无所谓,他们爱怎么传就怎么传,也没想过要为自己澄清。
  她停了脚步,眸光轻转之间,抬高手臂,手指捏住他嘴里的烟,轻轻一拔,笑的不动声色,“抽烟不带打火机,您抽什么烟呀?”
  周时放任由她拔除,也不恼。那时便觉得,这人脾气挺温和,很少人吃得住她的挑衅。
  钟瑜将烟折断,扔在地上,拍拍手,扬起脸朝他痞痞一笑,“未成年人禁止抽烟,你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吗?”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恼。眉眼懒散,带着调笑,说:“喂,钟小鱼,你管我这么多,是不是喜欢我啊?”
  钟瑜白停下走远的脚步,微微侧头,“你家狗就挺喜欢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除非她变成他的狗,要不然绝对不存在这种可能。
  她自然不会傻到骂自己是狗,那当然喜欢他的可能性也是零。
  暗语就是,你别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了。
  她那时候脾气是真的挺不好的。可他却总能那样惯着她,由着她出言不逊和放肆。
  知道他体弱多病,是在大学。
  她生日,约好和朋友一起庆祝,因为他在另一个区参加演出没法赶过来,就也并不期待他能赶回来。
  毕竟演出结束已经将近十点,车程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了,加上堵车,除非身上安了翅膀飞过来,要不然绝对不可能在十二点前赶到。
  在电话里对他说没关系,赶不过来就算了,但心里难免还是失落,为了让他专心工作,只能安慰自己说,今年不行,明年也可以。
  可他在电话里却信誓旦旦说,一定赶在十二点之前回来。
  她只当他是哄小孩,心里却还是存有侥幸,整个庆生过程心神不宁,一遍一遍地看时间,看手机,等待着那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十点半,他还是没到。钟瑜最后又看了一眼手机,列表里躺着各种祝福信息,也没有等到她最想要的消息。
  她怀着失落的心情和朋友们回学校,洗漱完之后准备上床,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震,似有预料般,她快速抓过一看。
  周时放:“到阳台上来看看你的生日礼物。”
  她心里一紧,拿着手机跑到阳台,站在四楼望下去。
  地上用电子蜡烛摆出“小鱼,生日快乐”的字样,路灯下,雨丝凌乱飞下,周时放立在雨中,手里抱着一个盒子。
  钟瑜眼眶微潮,心里骂着这个傻瓜,顾不得细想,转身拿上钥匙和伞冲出宿舍,身上穿着睡裙也不管了。
  直到她站在他面前,看清了光下那张褪去青涩逐渐显出成熟的英俊面庞时,心里感慨,在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忽然闯入她世界的人永久地扎根在心里了。
  他的眼睫和发丝被雨水浸润,打了发蜡的头发性感而又凌乱地落在前额,半遮眉眼,看着她笑道:“我怕赶不到十二点之前,提前请假回来了。”
  他没说因为堵车一路狂奔而来。
  钟瑜觉得他傻的可爱,又忍不住心疼,朝地上看了看,“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还有我室友,我让他们走了。”他拉着她走到宿舍楼门口的走廊上,放下礼盒,拿出打火机,“还差两分钟,快点吹蜡烛许愿。”
  钟瑜小声嗫嚅,“我已经许过了。”
  “我的蜡烛灵验。”周时放努了努嘴,眼神似乎在说“哥绝对不会忽悠你”。
  钟瑜怀疑地看了眼“蜡烛”,忍着没笑,“你确定这个能……灵验?”
  “快点。”周时放催促,又看了看表,“十二点一过就失效了,抓紧机会,下次就只能等到明年生日了啊。”
  “那行吧。”钟瑜撅了撅嘴,勉强道。
  “那行吧?”他缓慢地,一字一顿重复她的话,语气带着宠溺。
  他拇指轻轻一压打火机,噗嗤,一簇小火苗蹿起,照亮两人的眉眼。
  钟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她睁开眼睛,鼓起腮帮,呼地一吹,火苗熄灭。
  “让我猜猜你许了什么愿。”周时放拇指轻抚微微发烫的打火机,面带思忖。
  钟瑜不相信,“你还会读心术。”
  话音刚落,眼前光线忽然一暗,周时放俯身凑近她,压低声线,“不要动。”
  “让我听听,你刚才许了一个什么愿。”
  不远处淡淡的路灯光线漾进男人漆黑眸底,他带着笑,眼尾微弯,视线若有实质,带着压迫和窒息,无孔不入地包住她。
  钟瑜直直定住他,雨水从他的额头落到眉骨,轻扫过那双黑深的眼,睫毛湿漉漉的,一滴一滴掉下来,最后落在唇上。
  沾了水的唇瓣,鲜艳欲滴。
  别样诱惑。
  她咽了咽喉咙,第一次发现,周时放长得这么……可口。
  短短的几秒,他说完,刻意停顿了下,似乎注意到她的反应,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手臂轻轻抬起,落在她头上,钟瑜还未来得及想明白,眼前一掠,他的手指撩开她额前的碎发,笑得风流又媚惑,“我听到了,你今年的幸运之神告诉我,你缺一个男朋友。”
  “他还说……”他故意压低嗓音。
  媚惑这个词怎么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而且用在一个男人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
  以前没有察觉到周时放还有这么一面?
  可能是因为灯下桃花艳艳,染上了他的眉眼?
  钟瑜满脑子都是这些古怪的问题,也就自然而然没有听到周时放在说些什么,忽然他眉心浅皱,手指抚上额头,压不住的痛苦。
  钟瑜也发现了异常,但鉴于这人平常的不正经样,她也没太放心上,只以为他又玩什么把戏。
  她正在想着的时候,手臂猛地被他拉住,紧随而来的是,面前的男人身体向后踉跄几步,钟瑜受不住力道,被他连拖带拉了过去,莫名其妙摔进他怀里。
  她双手撑着他胸口,以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尴尬姿势,半趴在他身上。
  周时放背抵着墙,低头望着她,笑的有气无力的样子,“这种时候了,你还吃我豆腐啊。”
  “?”
  半秒。
  “!”
  不要脸三个字不贴在他脸上真是太名不副实了。
  “我好像头晕症犯了,”他身上湿哒哒的,钟瑜有些难受,站稳脚,听他说道,“没带药,不知能撑多久。”
  “头晕症?”她不知道他有这种病,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朦朦胧胧的光下,脸色比平常惨白很多,嘴角浮起的笑容也是那样苍白无力。
  似乎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让人忍不住心疼,产生保护欲。
  “怎么会突然得这个?”她翻手机,找电话,“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男人虚弱的笑着,“老毛病,嗳,”他叫她,手伸过来,轻捏住她的手臂,将人往里拉了一点,“被雨淋湿了都不知道。”
  她现在心里哪管得了那么多,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不是唬人的,是真的生病了,可周时放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还存着心逗她似的,“你真的不想听听幸运之神说了什么?”
  钟瑜低头翻找通讯录里的电话,她病得少,一年到头去医务室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像这种突发状况更是没有,平常没在用紧急电话,也忘记了那时候存下的备注名叫什么。
  她在干着急,他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钟瑜被他吵得烦,总不能对着一个病人发火吧,只好忍了,敷衍道:“什么?”
  “那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他突然放低声音,钟瑜感觉耳朵一热,顺势抬头看向他。
  男人逆光靠着墙,灯光落在那张瘦削苍白的祸害脸上,给人一种强烈的,病美男既视感。
  映衬着那株灼灼的桃花之下,画面竟意外有几分美感。
  她满脑子正这么胡思乱想着,手臂再次被微凉的指腹覆上,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周时放几乎没用什么力道,将她整人拉进怀里,低头,嘴唇凑近她耳边,用极致蛊惑的声音,像是诱拐不良少女的坏叔叔,那种痞气的语调。
  “幸运之神说,你该找个男朋友,最好像周时放这样的。”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在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
  钟瑜心猛的一颤。
  可这人还不知道消停,用更低哑的嗓音诱惑道:
  “所以,你觉得我这样的做你男朋友,合格吗?”
  她忽然有些心动,可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又觉得不够正式,“那你再等我两天给你答复好不好?”
  笑意一点点染上他的眉梢眼角,他点点头,“好,我等你。”
  后来他打了电话让室友来接他回去,她想等到他室友过来,他垂着眼,目光不露声色在她身上游移了几秒,似乎在想着措辞如何温和地提醒她。
  想了几秒钟,说道:“那你要不要先去楼上穿个外套再下来?”
  钟瑜这才注意到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刚才因为看到他太过开心喜悦而压根忘记了这个事。
  她忽然觉得一阵羞燥,恼怒瞪了眼他。
  周时放低头轻笑了一声。
  第一次见她害羞。
  还真别说。
  ……怪可爱的。
  钟瑜招呼也没打,转身逃也似的跑进楼里。
  望着她快要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莫名冲动之下,周时放叫了一声:“钟瑜。”
  女生停下脚步,侧过脸,带着疑惑。“嗯?”
  “生日快乐。”他抬起手,朝她挥了挥手,“晚安。”
  钟瑜扬起嘴角,眼睛如月牙般浅浅弯着,也抬手朝他挥了挥,“你也晚安。”
 
 
第38章 
  似乎还能闻到多年前那晚雨后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的花香, 路灯下一树树桃花艳艳灼其华,染上他的眉梢眼角。
  他低着头,嘴角含笑, 自有一股风流多情从眼里晕染开。
  脑海中的身影和面前的男人画面重叠, 一样是这双多情的眼, 而现在却多了几分沉郁和痛苦。
  往日的欢喜不复存在,今时今日心情如此复杂。
  她脑海空茫茫,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爱过, 诚然是爱过的。
  时至今日, 也没后悔在那样美好的年纪爱过这样一个男人。
  能被那么多人喜欢,固然有他很多优秀的地方,这不得不承认。钟瑜想,他可能适合做朋友,做偶像, 做天上的启明星, 茫茫大海上的灯塔。
  但是他太高高在上了,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性格, 让他很难站在另一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她曾尝试将他摘下来。
  也曾打破自己, 为了他妥协、放弃, 甚至是失去自我,只为能与他同行。
  她就想,既然不能拉他到她身边,那就她过去,辅佐他的事业,同他一起进退。
  这样做的结果呢?
  得来的是猜疑,最后是一纸离婚协议。
  她努力了,最后也失败了。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 只适合万人追逐的偶像。
  启明星。
  不是丈夫。
  那个能跟她携手共进退的,一起成长的男人。
  心跳尤在耳边震荡。一秒,两秒,三秒。寂静将时间无限拉长。
  小小的狭窄空间,她困在他和墙壁中间。
  周时放不动,也不走。
  他一瞬不瞬看着她。
  眼底瞬息万变,钟瑜看着这双被人称为“最会演戏”的眼睛,一点一点染了红,像是绷不住感情,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又碍着面子说不出口,眼睛却先一步出卖了他。
  钟瑜又想到往日,他一犯病,手指抵着太阳穴,就喜欢抱着她往怀里蹭,撒起娇来要人命,“头又晕了,小鱼,你帮我揉揉,揉揉就好了。”
  他一撒娇,她就受不了。
  以前看过他演的电影,一部文艺片,他演一个小奶狗,与戏里的女主演姐弟恋,里面也有男主为了女主争风吃醋,爱撒娇的很,但都没有他在她面前的十分之一。
  向晴问她,你男人电视上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怎么不吃醋?
  她笑了笑,拿这部影片举例子,“你看,他在我这儿是十分满分,一颗心都在我这儿了,我要在吃醋,是不是显得太小气?”
  更何况,那只是演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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