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意睡得并不安稳,时而就要打颤惊诧醒来。
魏亭陪着坐了一会儿,让丫鬟那些安神熏香出来点了。
等人睡迷了才起身,让丫鬟好生伺候,等人醒了就过去叫他。
临纸徽墨二人自是躬身应下,半点不敢错眼。
魏亭离开,自是要处理绑架这事。
方知非这人是绝对不能放过的,这事她已经亲口认下,几个帮凶一起都抓了,就是想抵赖也没处抵赖。
而事情要处理得妥帖,也要细细琢磨。
这方知非说是来蜀中游玩的,住的亲戚家。
魏亭寻思着,要稳妥些,必须想个周全法子。
“王守仁夫人家的亲戚……”魏亭低低自语,背着手在厅中走来走去。
李丞宴那里正和王守仁有仇,他的柬帖子正给李丞宴送了出去。等人过来了,可以说一说?
他私下把方知非捉过来,虽然是无奈中的情非得已,但也是触了界限。
想到此,魏亭问侍卫:“方姑娘呢。”
侍卫道:“关在房间里,让人守着。”
“郡守府有什么动静?”
“已经让人去探了,怕很快就要让人寻了。”
魏亭说:“郡守府未必会让人声张,丟的是姑娘,只有捂着的。”
“那大人是想……”
魏亭脚下一顿,思索了片刻,道:“我写一张帖子,你帮我送去贺家临时府邸,给贺公子。”
“是,公子。”
魏亭回头就写了信,等墨迹干了才交给侍卫,说:“送过去吧,等人回了口信再回来。”
侍卫领命,出去了。
说这会儿话的功夫,那边就来人了,说楚令意醒了。
魏亭昨日到今早也是跑了一路,一身的尘土,就先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裳才过去。
楚令意屋子里丫鬟也伺候着梳洗,魏亭就在花厅里略坐了坐。
楚令意绞干了头发,系好外裳。
“过来坐。”魏亭招她,“我给你擦头发。”
第56章
楚令意在魏亭身边坐下, 魏亭就拿了帕子给她一捧一捧的绞干头发。
魏亭也担心楚令意白天睡多了,晚上再睡不着还容易胡思乱想。
楚令意比魏亭以为的要坚强些,这会儿已经不多害怕, 她过来还想问问魏亭方知非的事。
“你说怎么找到我的,又是怎么知道是她绑了我的?我自己都迷迷糊糊着, 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
魏亭才道:“我们来蜀中这么些日子,哪里来的仇家。唯一见过的, 又与你不对付的,也就那位方姑娘了。”
“然后呢,你找过去了, 方知非既让人抓了我,她又岂会轻易承认?”
魏亭顿了顿,淡淡道:“只因我把人给绑来了。”
楚令意一懵。
下一瞬睁大了眼睛:“你把人给绑了?你把方知非绑了?”
魏亭一笑, “不然她也不会承认是她抓了你去。”
“那她现在人呢?”
魏亭:“在屋子里关着。我自有办法为你讨公道。”
楚令意蹙眉:“她也是官家小姐, 抓了她, 岂非犯法。”
“宽心,我已有法子, 闹不出去, 且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魏亭给贺霖声送信过去时已经想好应该早怎么做了。
侍卫回来后带了贺霖声的回信, 魏亭拆开一看,是约他明日见面。
第二日,魏亭哄好了楚令意, 让她在屋子里安心呆着,自己出去会儿就回来,然后就出门去了。
旋即坐车去了贺府。
贺霖声一早让自己身边的下人在侧门等着,魏亭一来,直接把人引入内, 带到自己的院子。
一处前厅,贺霖声正坐着,两人一见面,相互拱了拱手。
“贺公子。”
“魏公子。”
下人备好茶,各自退了下去。
半晌,贺霖声道:“你信中所提之事是何?”
魏亭信中其中没说清楚,只道一件要紧事与贺霖声商量。
贺霖声聪明。
郡守府邸丢了亲眷的事虽然没大张旗鼓宣扬,但他是知道方知非失踪了的。
这个节骨眼上,才见过一面的魏亭给他来信,又颇为郑重其事。
除了同这个有关,贺霖声也想不出是什么别的事。
是以,这会儿厅内只有两人,贺霖声并不遮掩试探,而是选择开门见山。
大家都是明白人。
见此情形,魏亭也就不再隐瞒,掀了茶盖子慢慢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开口:“日前拙荆遭人绑架,贺大人猜猜此事是谁所为。”
贺霖声手指一动,旋即也放下茶盅。
魏亭语气不紧不慢:“我一时不查,让人钻了空子,让人使了下九流的法子将我夫人捉走。当时就觉奇怪,我等来蜀中不过几日,平素没见几个外人,哪里来的仇家。若说外人,端也只见过贺公子,和你的那位师妹方姑娘,真是奇了?”
半晌,贺霖声沉声静气,道:“魏公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魏亭视线才直直落在他脸上,却带上了三分冷然,“后我一追查,万万没想到此事是方姑娘所为。我不知方姑娘与到底与拙荆有何种深仇大恨,叫人绑了我夫人甚至要远送别地,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方知非在你手上。”贺霖声肯定。
魏亭却不答,反而继续:“张贺公子的意思,方姑娘犯了这样的事,当如何处理?”
贺霖声:“你把人交给我。”
魏亭似笑非笑:“将人交给贺公子是小事,却不知贺公子准备如何处置方姑娘,还拙荆一个公道?”
贺霖声嗓音沉着,“方姑娘非我贺家人,只不过与我同出一师门。要处理她,亦只有等方家来人,或者将她送回京城。魏公子私下抓了人,已是于法不合,既然魏公子来找在下,想是应该想得很明白了才是。”
魏亭眯了眯眼睛,“贺公子聪明。希望贺公子能尽快代为转告方姑娘的家人,早日解决此事。”
两人谈完,魏亭就离开了。
翌日晚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驾着过来了贺府的侧门,随后一面上罩着面纱的女人被推了下来。贺府从内里出来的两个丫鬟连忙将人半搀半拉领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贺霖声对方知非已经没半点情谊,心底只觉得厌恶麻烦。
但为着师傅那点关系,不得不替方知非收拾这烂尾子,周旋一二。
但也不欲替她遮掩,直直提了笔,手书一封封漆后直让人快速送去京城。
这头小厮跑了出去,那头丫鬟下来回禀,“公子,方姑娘接过来了。”
贺霖声眉头一皱随即松开,道:“将人带到偏厅,我稍后就去。”
丫鬟去了。
贺霖声稍作整理一番,才抬脚去了偏听。
方知非这几日过的不安生,一则是才做了那事就被人捉住审问了出来,虽之后魏亭没让人为难她,却也心惊胆战地打鼓。二则是被人关得越久就越担心魏亭不会放她出去。
今日被塞进一辆马车,心底咚咚咚了半日。
直到进了贺府,方知非才觉得活了过来。
然贺霖声进来之后。看那脸色,方知非不自觉害怕了。
疑心贺霖声是不是知道自己做下的事。
然嘴里是半分不肯说的。
掩下心底那点不安,反而站起来一下子往贺霖声怀里扑过去。
嘤嘤而泣:“师兄你要替我做主,你道是谁捉了我,却是那楚三姑娘的夫婿,简直没了王法,师兄,你定要帮我出这一口起啊。”
却见贺霖声抬手将方知非隔开,道:“方姑娘自重。”
如今私下贺霖声一句师妹都不愿意叫了,显见的疏离。
方知非咬了咬唇,心中酸楚又愤恨。
嘴却依旧叫着:“师兄……”
贺霖声面目冷冷淡淡。
方知非心里打了一个突。
贺霖声已是厌烦,拧眉道:“你也不必再我这里说什么。我已去信告诉了你父亲,到时候接你去回去,你绑了楚三姑娘这事,自有方家会处理。”
方知非不妨贺霖声真知道了这事,她头一桩张嘴就是狡辩,“我没有!你别听人乱说,楚令意被人绑了去谁知道是她做了什么缺德事!”
贺霖声一摆手,“不必再说了,这事方姑娘不必同我说。你如今回来,可先让丫鬟去郡守府告知一声。”
贺霖声离开了,留下两个丫鬟看着方知非。
*
他们这边办得悄无声息,岂料楚令意被绑架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三阳观,叫楚令娴知道了。
却是那日临纸得吩咐给楚令娴送东西,楚令娴见临纸面色似有不对,一问就问了出来。
楚令娴平素多好的脾性,当时就一下摔了杯子,道:“岂是在蜀中就没了王法不成!”
“且备上马车,我出观一趟。”
楚令娴去同和庆观主说了话,请了辞却没说是楚令意出了事儿,怕人家挂心,只说想起件儿要同妹妹说。
楚令娴下了道观,坐车到了现下魏亭他们住的地方。
楚令意正在廊下的椅子上坐着乘凉,徽墨给打着扇子。
下头丫鬟小步过来回话,“大姑娘回来了。”
楚令意一抬头:“大姐姐来了,快请进来。”
这话才落,就见前头楚令娴提着裙脚小步而来。
“大姐姐来了,怎么也不使人提前来说一声,就一个人来了,快过来坐下,外头可热着呢。”
楚令娴只道:“我不来,还不知道出了那样的事,想是妹妹从没打算告诉我?”
楚令意一愣,见楚令娴声音不同以往,却是她生了真气时的模样。
随即会过意来,大姐姐怕是知道自己被绑架了的事。
忙站了起来迎上去,道:“大姐姐说什么呢,谁想瞒你了,我自己还没回过神来。”
楚令娴已经很久没置气了,这会儿平了平心,先招了楚令意。
“且去屋子里同我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057章
楚令意跟楚令娴进了屋子。
大概是十分了解自家姐姐的性子, 故而这事就没怎么隐瞒。
就算她不说,最后丫鬟也会说。
方知非本来就是楚令娴的一个心结,放在心中几年不曾消失。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巧地出现在蜀中, 还对楚令意做下绑架之事。
简直丧心病狂。
楚令意见楚令娴平静得有点不同寻常,心里咯噔, 唤她一声:“大姐姐?”
楚令娴神情淡淡,“我在, 不必担心。”
楚令意这两天听多了这句话,心说自己的确是恨毒了方知非,但也不十分担心害怕。
那两个看着倒比她还要在意似的。
她却是没明白魏亭和楚令娴说“不必担心”的含义。
只见楚令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这些事, 是该好好了一了。”
楚令意蹙了下眉。
楚令娴不与她过多解释,只道:“过来与我研磨。”
楚令意自矜着,不免轻轻哼了一声, 只看眼下没丫鬟在, 也就罢了。走过去, 抚袖素手执墨条,慢慢研磨。
楚令娴自己铺纸。
楚令意问:“你要写什么。”
楚令娴不答反问:“方知非送走了?”
“嗯, 送走了。”
楚令娴继续问:“她如今客居郡守府内?”
“是。”楚令意点头。
楚令娴明了, 随后提笔沾墨, 手肘压在白纸上,开始写信。
一连写了两封,一封给她兄长楚宏泰, 一封是拜帖。
写完唤找了丫鬟进来,道:“一封送回京城,一封送去郡守府。”
“姐姐想做什么。”
楚令娴眉眼淡淡,“拿人。”
“去郡守府拿人?拿人还要送拜帖?”楚令意奇了。
“自然。”楚令娴颔首,又道:“妹婿何处, 我有事同他说。”
这招虚张声势而已,不过她没明说。
楚令意道:“在前头院子,我让人过去找他。”
很快丫鬟去请人。
魏亭:“大姑娘过来了?”
丫鬟福身回:“说是有些事同三爷说。”
“知道了,你先过去回话,我稍后就去。”
魏亭寻思楚令娴眼下过来,必是知道了楚令意的事。
等过去见了楚令娴,楚令娴先福了半身,魏亭回了礼,几人才坐下说话。
楚令娴问当初绑架楚令意的那几个下人是不是被在他这里。
魏亭自然说是。
不止人抓住了,还审问了,顺藤摸瓜又抓了两个。
据最开始在客栈抓的那对夫妻的口供,把楚令意交给他们的是一个妇人。
只说楚令意是他们府里的小妾,因被主子厌弃了所以想远远发卖了去,把这事托了她们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被人骗了。
那夫妇二人哭爹喊娘的,为了撇清关系什么都说了,只求魏亭能饶他们一命。
又主动提供当初把楚令意送过来那妇人的信息。
魏亭就带着人赶去,一下把人给抓了。一审问,才知道那妇人原来是方知非从京城带过来的嬷嬷。
这两厢人一抓,魏亭又写了罪证令其认罪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