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意忍了一肚子的气,闻言当即嗤了一下:“不敢当,只盼这位姑娘以后说话也要有所顾忌才好,否则,就不知贺公子是不是回回都能出来代人赔礼。”
这是结结实实把方知非刚才说的话还了回去。
“楚令意你……!”
“住口。”
贺霖声声音平稳, 却叫方知非立刻止住了声音。
一脸可怜,看着贺霖声,“师兄……”
贺霖声不为所动。
之后又同魏亭说了几句话后,才带着方知非离开。
人走后,魏亭问:“令意,你认识那两人?”
楚令意面色不佳,道:“贺霖声,内阁贺大人的孙子。方知非,我同她不对付,素来有恩怨。同她说一句话都是恶心。”
魏亭却觉得事情不上如此,但楚令意不说他也不好去逼问。
就只道:“既然不喜欢她,不见就是了。走,咱们去别处看看,这里景致甚好。”
说着二人一起去了别处。
倒是贺霖声,魏亭心中忍不住想,居然是贺孟章的孙子?
怎么这么巧?
他正要给李丞宴写帖子去拜访贺孟章,转头就先见到了人的孙子。
在避暑山庄待了半日两人就下山了。
楚令意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没有刚来时那般开心放松。
魏亭把楚令意送回客栈休息,自己又出了趟门,去找李丞宴。
另一头,在魏亭楚令两人离开后。
贺霖声径直去了一见内室。
“师兄。”方知非娇着声音叫了一声。
贺霖声沉下眉眼,冷冷看向方知非,“你无端去得罪楚姑娘却是为何。”
方知非听见贺霖声提到楚令意,心中更是恨不得去死,就想万般羞辱她,就是想看她笑话。
但当着贺霖声的面,她并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就软软说着:“师兄你误会了,我没有要针对楚姑娘的意思,只是偶尔瞧见了,上前打个招呼。只是这位楚姑娘端的是没教养,牙尖嘴利,说话难听,我忍不住才多说了一句。”
“好了。”贺霖声摆摆手,并不想听方知非解释。
下一瞬,他眯着眼睛道,“你跟踪我来的这里?”
方知非心里发抖,手不自觉捏了捏帕子。
她知道贺霖声这样的语气是真的生了气,哆嗦了下手,回说,“没,没有,我去驿馆找你,下人说你在,去了避暑山庄。正好我也想上来看看,这才过来的……”
贺霖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却十分摄人,“你年纪已是不小,如果以后再做这种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师兄……”方知非怆然欲泣,“师兄怎么能这么说。”
贺霖声:“等下我叫人送你回去。”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欺负那楚令意,但是三年前,她比画输给我是她咎由自取!”
已经胯步准备离开的贺霖脚下一下子顿住了。
然后转身,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笑话般笑了一下,“楚三姑咎由自取?”
方知非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不是以为,骗过了大家,假的就能成真的?是不是时间久了,你自己都以为,你真的赢了她?”
方知非脸色乍白乍红,心里开始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提楚令。
“师兄,你别说了!”
然而贺霖声像来了兴致似的,甚至嘴角都有些微微勾起,“方知非,我要是记得没错,当年你激怒楚三姑娘同你比作画,最后却偷了我的画,李代桃僵,羞辱楚三姑娘,令她封笔。”
说着说着贺霖声眉头又皱了皱,好像这是说楚来侮人耳朵。
“楚三姑娘与作画上十分有天赋,你因嫉妒设计毁了她。方知非,你心性太差,实乃有辱画作一道。”
方知非就像被人当众扒了衣服讽刺,已经是难堪至极,身体发抖。
脸色更是没有了之前面对楚令意时的盛气凌人和得意。
她咬着唇后槽牙,恍惚道:“师兄既然早已经知道了,那么当时为什么没说出来。没说出来,不也就是和我同流合污了,呵呵。”
贺霖声的眼神完全没有温情,哪像是什么师兄妹,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
“我的确是做错了,并且余生都要为这件事情所内疚,每一次想起这事,就会觉得又亏欠楚三姑一回。”贺霖声坐在椅子上,仿佛自言自语。
方知非受不了!形如恶妇,大声道:“她有什么好,就因为会画画?我也会画画,师兄怎么从不称赞我一句!”
“来人,把方姑娘送回去。”
贺霖声俨然已经没了在听方知非说下去的想法。
叫了了下人,将人送回方家。
却原来,方知非就是当年那个和楚令意打赌画画的闺秀。
方知非的祖父是江南书画大家,方知非幼年时表现出了几分画画天分,就被他祖父带在身边学画。
只是没想到这人是个明显的伤仲永的典型,幼年时的天分灵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泯灭。
方知非十二岁后他祖父就不再教她,道她心念太杂,于书画途的成就已经到顶。
方知非自己心中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依旧在外营造自己才女的名声,更享受旁人对她神童的各种夸赞。
而贺霖声,是方知非祖父的弟子,爱徒。于画一途天赋极高,非方知非能比。
方知非早就对贺霖声有了爱慕之心,那年回京,贺霖声闻楚家姑娘擅画,便暗地收了一幅画回来,看过后。眼神中是毫不吝啬的欣赏。
方知非未见人面先恶人,随后,设了打赌封笔的局,她心知自己画技比不上楚令意,就收买了人,作比试的那幅画,是她从外祖父哪里偷拿来的贺霖声的画作。
彼时楚令意才十二三岁,尽管有天分,笔触意境还稍显稚嫩,最后毫无意外地输了。
大受打击。
之后没几日,贺霖声知道了这事,他原想着让方知非去楚家赔罪,再将这件事说清楚。
没想到方老老夫人先找了她,求他不要将这事说出来,否则,方知非的名声就毁了,方家姑娘的名声都要毁了。
贺霖声陷入两难境地,叫他彻底退步息了这个心思的,是方老太爷也是他的师傅出面了。
“为师知道此事不妥,然你师母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你忘了这事,就当还了为师多年的教育之恩吧。”
当年,就是方老先生的这一句话,让贺霖声无法再追究下去。
此后,这事成了贺霖声一个心结。
好容易事情几年过去,方知非却又恬不知耻去挑衅楚令意。
贺霖声嗤嗤一笑。
他这个外人眼中的端方公子,却心有所亏,可见世间大多数人都是眼盲心瞎。
*
而魏亭,之后也从丫鬟口中,得知了当年的寥寥几句真想。
当然,他并不知道方知非作假这一茬。
这事是楚令意的心结,单纯安慰几句也没用,没有人能切身体会感受他人的不幸,当时当刻,可能让对方独自待一会儿消化掉更合适。
魏亭已经计划明日带楚令意出去玩儿散心,分心能把不愉快的记忆抛开在一边了,毕竟人的脑容量有限,被一件事情占据,另一件事情肯定要让位。
魏亭拿了一份蜀中的地图,又叫了人来,介绍一下蜀中有什么玩乐散心的地方。
还别说真有个应时的地儿,是为“泡清泉”。
清泉正好和春秋冬人们喜爱的温泉相反,适合夏天玩。
魏亭听了人一解释,就明白过来,这清泉是从高山上顺着山涧留下来的清泉水,夏日泡来消乏除热。
就好比游泳池,但又比游泳池高档。
正好这几日高温,魏亭就让人去把山脚下一家清泉铺给包了下来。
第二日就要带楚令意过去。
楚令意竖着耳朵一听,就有些羞恼。
“这川州府,怎么净是这些东西,我且不会水,谁要去。”
魏亭一笑:“好姑娘,那池子里的水也才一米多深,淹不了人。况我还在一旁,我看着你,教你浮水好不好?”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楚令意就推了他一把,转侧过脸,双手一起捂着。
“快别说了,都成什么了,好不知羞!”
魏亭:“……”
只是游泳而已。
第054章
两人坐上马车带着俩侍卫, 直往东郊山脚下而去。
泡清泉的地方也被人叫铺子。
冬天是汤铺子,夏天就是清铺子。
水源是从山上引流下来山泉水就那一片地方,就有三四家差不多的清泉水铺子, 宅院铺子依山旁水而建,内里分成一个一个池子, 又各有特色。
基于楚令意方才羞恼和她某方面腼腆的性子,魏亭最后还是定了两个房间, 两人一人一处。
因为没带丫鬟过来,魏亭就先去把楚令意安顿好,水又平又凉, 依着庆阳侯府之前的规矩,是不大允许女儿家用凉水的。不过这是在夏暑,魏亭觉得偶尔一次也无妨。
“你略泡一泡, 时候莫长了, 觉得凉了就早些起来。我就在另一处院子, 你出来了等我给你擦头发。”魏亭细细交代。
楚令意点点头。
“旁边的门板上有个铃铛,是使唤人的, 你若有什么事就摇那个, 会有丫鬟进来, 知道么?”
“听见了。”
楚令意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个别院修一个池子,假山绿树, 别有一番滋味。
这就忘了自己在马车上说的话,连忙推着魏亭出去。
魏亭低低一笑,转头去了自己院子。
他天生比较怕热,燥热体质,火气足。夏天里就比较难受。这里又是里外穿要三层衣服, 更留着又厚又长的头发。
都是麻烦。
魏亭进了自己院子,走到池子边,脱下衣服,下水池,开始来来回回地游。
这水是活水,说是从山上直接引过来,魏亭身心愉悦,不免佩服起古代的劳动人民来。
这里修建得好,水质清将透彻,让人十分惬意。
游累了就停下来,便靠在旁边休息,泡着解乏。
这一待,就在清泉池子待了半个时辰。
起后,魏亭擦干净水后换上干净衣裳,正系衣带的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楚令意怎的还没过来?
之前让人别泡太久了的,姑娘体质不比男儿糙,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早起来了,怎么不见来找自己?
魏亭眼皮一跳,迅速穿好外衣,推门而出,直接去了楚令意的院子。
咚咚咚敲了几下。
没人应。
魏亭心一沉破门而入。
进去后,大步往前走,到了池子那边,一看,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
“令意?楚令意!”魏亭围着院子跑了一圈儿找,大声叫,却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只有地上放着楚令意换下来的衣裳。
魏亭脸色完全变了,立马出去,先出了铺子,去马车旁边。
两个侍卫一马车夫见魏亭下来,行礼。
魏亭沉声直接问:“可有看见你们三姑娘出来?”
侍卫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回答:“我等一直守在这里,未曾见过三姑娘出来。”
“你们两个将这家清水铺所有出口守住,从现在起,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老张你立即驾车回程叫人来,三姑娘不见了。”
“是!”
吩咐过后,魏亭转身又回到了清水铺内,将老板叫了出来。
老板叫魏亭一脸肃杀模样吓了一跳,老老实实行个礼。
唯诺开口:“不知公子有什么事,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魏亭面无表情看着对方,“我夫人在你这清泉池中突然不见了,我要你立即关门,配合我检查。二个,立马将今日的客人名单账簿交出来,我要知道今天都有哪些人过来过这里。”
魏亭表情冷静得有些吓人,声音冷淡而沉沉。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老板哪里敢得罪,立即应着:“是,是。”
半个时辰后,二十多个侍卫全过来了,围了这间铺子。
魏亭看着老板,问:“除了里面这些人,平素外人可否能进来。”
老板连忙摇头:“不可能,咱们这铺子也不是谁想进来就进来的,一个最便宜的清泉池子也要十两银子。没有相应对清池的木牌是进不来。门口有人守着,外人进不来,进来的客人都会登记在册。”
魏亭坐在上首,开始翻看手中的账簿。
一边看,脑子一边飞速转动。
楚令意不会无缘无故,一声招呼就不打自己离开,况且马车在外面,没说见过人出去。
所以,那么只有可能是,楚令意被人绑架了。
但为什么会绑架楚令意?楚令意和什么人有仇?
且按理说楚令意就算有仇人应该也多在京城才对,他们来蜀中堪堪几日功夫。
魏亭闭了闭眼,细细回想。
跟楚令意有仇的……在蜀中…绑架……
魏亭睁开眼。
脑子里出现一个名字——
方、知、非。
昨日见过的那位方姑娘。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人。
有了怀疑目标,魏亭就开始对着名册再次排查。
但是,没有……
如果对方有预谋绑人,那必定不会登记自己的名字。
魏亭皱眉。
沉吟片刻后,魏亭再次开口:“今日来的女子有多少,男子有多少。”
老板连忙上前一步,指给他看,“这上边都记录着呢。东面院子是男,西面院子是女。男女一同的只有鸳鸯池。这三处都是各记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