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能野啊——来恰酒
时间:2020-08-01 09:28:49

  她又不是南思阮,不是一个被人爱着和被人需要的存在。
  她其实有些害怕所有的老师,害怕他们随便一句打压都能成为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梁南风也并没有排除在外。
  钟晚晚用手背掩盖住眼睛,哽咽地搪塞他:“我...比赛作文没有写好。”
  梁南风平静看着她,抬手安慰的抚了抚她的背,将她带至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域,安排她在厚皮沙发处坐下。
  梁南风递给她一张纸巾,陪着她坐在沙发上缓了十分钟,才温润开嗓。
  “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也只是个人猜测,”梁南风道,“如果冒犯到你,可以直接告诉老师。”
  钟晚晚对他要说什么没有半点头绪,身体僵直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梁南风面色稍正,继续说:“老师没有教过你,也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但是在文创杯培训的这段日子里,老师其实能感觉到——”
  “钟晚晚同学,你其实,有点抑郁倾向。”
  钟晚晚视线瞬的又模糊,咬着苍白的唇说不出话。
  “可能并不是太严重,但也对你的情绪造成很大影响,”梁南风徐徐道,“老师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帮到你。”
  钟晚晚没有回应,眼睛直直地盯着膝盖,回忆翻涌。
  刚上高三那年她进了文科重点班,被人无意看到的那几篇文章直接将她那点儿自娱的爱好被扼杀,从此被孤立被排挤,看所有的事情几乎都能自觉放大最悲观的那一面。
  她和母亲提过希望能看看心理医生,对方只是随意摸了摸她的头表示理解,再连续关心了几日她的情绪情况,就不了了之了。
  “妈妈能理解你现在的压力,”她的母亲对她说,“可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家都挺抑郁的,妈妈工作也很累,做人要坚强一点。”
  她也不敢为自己按上什么抑郁症的标签——她没有勇气选择自杀,所有也不过是在脑海里幻想一遍后,继续去面对日复一日的生活。
  梁南风看到了躯壳下的她,但她并不相信对方真的会做些什么。
  “谢、谢谢老师,”钟晚晚偏过头,轻声回答,“我自己待一会就好了。”
  她等着梁南风再说一句客套话后起身离开,而对方只是目光关切地看向自己,和蔼笑笑。
  “老师,做不到在学生难过的时候,放学生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梁南风故作无奈,摊开手,“晚晚也体谅一下老师吧。”
  钟晚晚眼眶直接泄了洪,豆大泪滴垂直砸在自己手背上。
  酒店大堂水晶吊灯悬挂,每个玻璃面将世界切割成无数块儿,她看到自己在倒影里四分五裂又重组,耳畔传来对方一句句教诲和引导。
  他讲了南思阮的事——他在自己面前剥开他的得意门生的过去,那个她向往的女生曾经也迷茫颓废,最终在他的帮助下一步步拨开云雾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他讲了他最喜欢的诗人郭新生,那个写下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和相信未来的笔者,在时代背景下因抑郁在医院逝去。
  他还讲述了王尔德的童话,用星辰和山野描述平凡与伟大,像一个慷慨贩卖思想的流浪诗人,所偿不过是唤醒她脸上一点阳光。
  她其实并不在乎对方讲了什么——那帮助南思阮找到人生梦想的故事的确很动人,她也能对郭新生的遭遇表示遗憾,但这些都不重要。
  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梁南风真的,就这样陪在她身边,因为她一点儿颓废抑郁的倾向,和她交谈了将近一晚上。
  大堂悬挂的钟时针指向九点,梁南风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响起,他停下来看了一眼信息,而后许久没有再说什么,一切都像辛德瑞拉的南瓜车和蓝纱裙般消逝,对方对她的一切关怀和劝导戛然而止。
  钟晚晚终于抬眸去看他,眼神里几乎是祈求和依赖:“老师....”
  梁南风关上手机,对上她的目光,平和弯唇:“你放心,老师不会放你不管的,只是老师刚刚收到一条关于文创杯的信息,这会要去找南思阮同学说一下。”
  钟晚晚像是刚上云端,就被猛地拉回泥泞,“关于文创杯...什么消息?”
  梁南风面色带了点儿歉意似的,慢慢道:“老师收到消息,是关于文创杯获奖的名单。”
  “南思阮同学获得了特等奖,老师要和她说一下明天的领奖事项。”
  钟晚晚指尖冰凉,半晌听到自己出声问:“...那,周明皓呢?”
  梁南风回:“周明皓同学是二等奖。”
  钟晚晚还残存那么点希望,对方能继续讲下去,然而他尾音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要说什么的迹象。
  她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参赛的三个人里,只有她没有获奖。
  她不是辛德瑞拉——钟声响起后对方回收走她的所有,连一只水晶鞋都没有留下。
  她和那个获得文创杯一等奖的女生比起来,就像一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自导自演了一出自以为是的救赎,被现实拉下帷幕。
  钟晚晚浑身刚暖起的一点儿温度彻底浇灭,愣愣看着地板说不出话。
  梁南风柔和的嗓音又在她耳畔响起,她几乎听不进去一个字,只知道对方承诺她通知完南思阮就立刻下来继续开导她。
  “你晚饭没吃饱吧?”梁南风问,“我给你点了份外卖,一会送到酒店门口,你报我的名字就好。”
  钟晚晚机械点点头,连句谢谢都忘记说出口。
  梁南风停顿了会,语气寻常地继续说:“老师怕南思阮没听到耽误时间了,借用一下你的房卡。”
  钟晚晚僵硬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指尖触碰到卡的边缘时微微一顿。
  她瞬的想起了傍晚少年的叮嘱。
  ——不要把房卡给别人。
  可是她内心的声音很快盖过了这段回忆。
  梁南风不是别人呀,她想,这个老师对她都能这样温柔,而且和南思阮的关系那样好。
  窗外闷雷一声,大雨倾盆,北方的雨如洪泄下。
  钟晚晚递出了她的房卡,梁南风接过颔首道了声谢谢,起身离开。
  雨汇聚成流从台阶滚落下,发出不绝声响,钟晚晚继续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盯着时钟发呆,等待对方口中的外卖到来。
  那少年的嗓音莫名穿透雨声,在她脑海不断回响。
  不要把房卡给别人,其实是担心南思阮会出什么事吧。
  会出什么事呢——那少女此刻应该快知道自己作文获奖的消息,然后眸里藏了星星似的笑,准备迎接她人生的又一美好。
  不会出任何事的,她想。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就算出了什么事——
  那可是南思阮啊,那个被命运眷顾,集万千喜爱一身的女孩。
  出了点事又会如何——出了点事又哪里轮得到她来关心。
  雨声颠倒在水泥地面上,车灯路灯混淆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在助长欺骗之茧破蛹成蝶,灌溉阴暗泥潭里的恶之花。
  钟晚晚稍稍放松下来,阖上眼轻靠在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三更(?我疯了别信
  努力一章搞完它,我先跪为敬。(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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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北京的雨太过粗暴, 南思阮坐在飘窗看着楼下有人的伞被整个吹跑,合欢树枝丫折弯了腰,无数的沙和叶混合在空中又落下。
  南思阮挂了电话去洗了个头, 发梢没大擦干净的一个劲滴水, 又坐回飘窗上看会书边回着信息。
  顾向野到了上海不久就被提溜去集训, 半晌才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少年查岗似的又打来电话。
  “——我在酒店, ”南思阮没等对方说话就回,“在窗边看书来着, 还好你今天走得早诶, 这会儿北京超大雨, 飞机肯定晚点的。”
  少年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低低应了声:“还挺乖?”
  “我可乖,你别老操心我啦,”南思阮指节跟着雨声叩玻璃,“你那边怎么样?老师没骂你吧?早点休息, 别紧张啊小老弟...”
  顾向野轻声笑笑,“知道了。”
  南思阮忍不住又叨叨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边数学老师熟悉的声音又嚎了一嗓子, 南思阮知趣的没在多说什么, 也催着少年过去继续集训。
  门外敲门声响起,南思阮下意识以为是钟晚晚回来了, 想着对方带了门卡也没急着去开, 又叮嘱了对方一句明天早餐别吃油腻的。
  电话那侧数学老师在发飙边缘,少年才一副要去了的样子,嗓音刻意压低带着笑意地在话筒边留下最后一句。
  “等我。”
  说完那边匆匆地挂断电话, 忙音接着传来。南思阮在这边还保留着通话的姿势,唇角翘起也轻声回了句。
  “等你呀。”
  雨几乎是用砸的落在玻璃面上,激起一点儿水花后顺着落下。酒店隔音效果算好,雨声并不吵闹。半秒后门锁被房卡解开的声音响起,南思阮唇边还留着一点笑意的,顺着抬眸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几乎要顺口叫出钟晚晚的名字,就看到门口梁南风长身鹤立,面色柔和站在房门一步距离,一只手搭在门把之上。
  -
  梁南风其实思索过,有没有利用钟晚晚的必要。
  那个女生实在无趣又萎靡,他对她所有的耐心和付出只不过是本着一个老师的职责,还不至于去摊上开解对方那点儿矫情的抑郁情绪的地步。
  换做以前,他有十分的把握,只要自己去敲了南思阮的房门,对方就会一如既往乖乖给他开门,嗓音温软地叫上一声梁老师。
  但现在。
  他知道那个少年会尽所能地给南思阮设防,这也不是他所担心的地方。
  他怕的是,如今南思阮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的阮阮已经太久没有对他坦露心声,他卑微到只能从对方文章中的只言片语去意会对方的心路历程。
  他看着文字里对方纠葛后又开怀,再之后的坦然和面对,到现在的酸涩甜蜜。
  他也看着自己,从对方的眼里,文字里,思想里,被完完全全的抛弃。
  她开始忤逆他。
  他的阮阮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将她从万丈深渊边悬崖勒马,忘了在她痛苦迷茫的日子自己是如何费尽口舌地安慰,忘了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赋予的。
  他到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确定,自己在那个少女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他直接敲门,她会不会给自己开。
  他不愿去面对这件事情,所以花费了一定的时间去拿到钟晚晚的房卡,再联系了数学老师确认数联晚上集训的时间。
  其实他也在赌。
  梁南风在房门打开的一瞬,看到了少女头发微湿,薄T恤上水痕透着肤色,嘴角蓄满笑意,眸底就是他的星河。
  他忽然就想到那部名叫《本杰明·巴顿奇事》小说里的一句话,用在此刻再合适不过。
  ——“如果只有一件事情,没有按原来发生的话。”
  如果另一个带队老师没有请假,如果那个少年执意要在今晚逗留,如果钟晚晚超常发挥获得了奖项,如果少女没再半分钟前挂断电话,如果对方扣上了房门的另一道内锁。
  他就会和少女擦门而过。
  ——“但是生活就是这么不可预测,在一系列的交错层叠的人与事中,没有谁能掌控它们。”
  一切都发生了,他最后推门而入时见到了她。
  他赌赢了。
  他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
  -
  南思阮笑意微微僵在面上,眨了眨眼有些没缓过来,半晌才试探问出一句:“梁老师?”
  梁南风微笑,轻轻颔首,踏入门后边说着边不经意扣上外门:“是我,老师来告诉你,你这次文创杯比赛的成绩。”
  南思阮一颗心立刻被对方的话悬起,大脑那一瞬间没腾出什么空位思索别的事情,结巴开口:“怎、怎么样呀?”
  梁南风被她的反应逗得轻笑一声,拿出手机调了界面,走上前去递给南思阮。
  南思阮坐姿还没调整过来,两条腿搭在飘窗的瓷砖上微微屈起,侧过身手有些抖地接过手机来看。
  室内空调作用下温度偏高,她只是穿了件宽松的短袖,动作时一截锁骨和藕白颈间全数暴露在男人视线之下。
  梁南风喉结微动,目光追随着看她低下头,咬着唇去看信息。
  信息内容不多,只是回复梁南风询问南中参赛者的比赛结果,南思阮的名字就印在特等奖三个字旁边。
  南思阮脸几乎红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又重头看了遍那条干巴巴的短信,快乐简直要从捂着嘴的手指缝隙里溢出来:“我我我——真的吗!我以为我撑死就拿个一等奖来着!老师你是不是骗我随便拿条短信哄我的呀...”
  她的确想到自己的结果不会太差,混个奖还是可以的——只是特等奖甚至能拥有个水晶样儿的奖杯,这种殊荣她的确没有想过。
  那是来自天南海北写作水平拔尖的高中生汇聚的比赛——她再如何自信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挤进处于塔尖的那几个名额。
  南思阮简直觉得这几天多巴胺分泌过快,兴奋劲儿无处安放,边把手机还给梁南风边暗戳戳地掏摸出小灵通,编辑着信息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叭叭:“我觉得我能有这个成绩都是梁老师的功劳诶!我真的不是客气,梁老师你应该知道你押中题了吧!我当时写的时候简直爽到头发丝儿都翘起!真的,太巧了,而且那篇您刚好才和我点评过....”
  梁南风唇角弯成弧度,听着对方又和往日一样地叨叨起来,目光拂过她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
  那条短信的内容不过是告诉对方自己文创杯的名字,再加上几个她爱用的表情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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