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启程,容妤特意多备了一些干粮,馕饼泡菜辣椒酱是必须的,糕饼点心瓜子花生这些打牙祭的东西也不能少,毕竟淮安离盛京好歹也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呢,一想到要坐这么久的马车,容妤就忍不住想念有高铁飞机的日子,不过转念一想,就只当是秋游也不错。
“我说容丫头啊,这是回国公府,你自个儿的家,用得着连锅碗瓢盆都装么?”祁大夫进来溜了一圈,见容妤让红豆记得将一些厨具也带上就忍不住嘴角一抽,这莫不是想举家搬吧。
“万一路上想野炊呢。”容妤理所当然。
“那这大黑罐子又是什么?”祁大夫指了指旁边摆的封得严严实实的陶罐,问道。
“卤水。”都存了好几个月了,这可不能就丢在淮安任由它长霉,容妤转头叮嘱红豆,“记得小心些,旁边多裹些棉花布条。
“好嘞。”红豆响亮的应了一声,明天就要跟着小姐回去了,小姐可是国公府的嫡女,红豆这两天精神都是紧绷,私下还问了容妤不少规矩,就怕她一个乡野丫头进了国公府什么都不懂会给小姐丢人。
“阿娘,”祁大夫还准备说话,就见小娃娃撒腿跑了进来,扒着门框,“阿娘,还有小绿的瓜子,大白要骨头。”
容妤失笑,“都备着呢”小家伙居然还惦记着他养的两只宠物,是的,两只,大白眼下已经改跟团哥儿了。
容妤觉得她这人不适合出远门,看见什么都想带,偏偏又带不下,心中琢磨了一下,又喊,“红豆,你记得多带两床褥子。”眼下已经是深秋,越往北越冷,保暖工作很重要。
祁大夫撇撇嘴,估摸着这儿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拎着团哥儿往外走,“走走走,咱们别打扰你阿娘。”
直到傍晚,容妤才差不多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删删减减了好一番,才勉强只用了一辆马车的空间用来装行李,另外两辆则坐人,至于马是打哪儿来的,殷玠友情贡献。
月上梢头,祁大夫与林老爷子并肩坐在院子里,统一动作,仰头看星星。
“说真的,在淮安待久了一时说走还有些舍不得。”祁大夫感叹道。
林老爷子很淡定,“你就在这儿待着呗。”又没人逼他走。
“那不成,团哥儿在哪儿我在哪儿。”祁大夫呵呵一笑,斜了老友一眼,“怎么着,羡慕嫉妒恨了?”这大概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是团哥儿曾祖又怎么着?孩子谁养跟谁亲,他可比林老头先来。
林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都好几天没见着殷小子的人了,别说,不愧是广平王,行事作风可真够雷厉风行的。”祁大夫感叹,“诶,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嫌费口水。”
“......”
连轴转了一天,晚膳也就随便糊弄了两口,等忙完还有些饿了,本着不浪费食材的原则,见厨房还剩几个小芋头,容妤干脆也懒得麻烦了,直接就地取材弄个简单的桂花糖芋苗。
去了皮的芋头切成小块入锅熬煮软烂,因为放了红糖颜色格外的赤亮,稀释好的藕粉缓缓倒入一边不停的用勺子搅拌,直到汤汁变得浓稠,小巧的芋头一个个浮在表面浸在红润的藕粉中瞧着红彤彤的,淋上一勺桂花酱,热气一扑甜腻芬芳的香味儿顿时就出来了。
吃独食显然是不可能的,容妤又拿出了几个白瓷碗,一个碗里舀上一份,才喊红豆给端出去。
拌嘴的也不拌了,先填肚子要紧。
红彤彤的汤汁与雪白的小芋苗交相辉映,偶尔荡一荡还泛起些水波,上头漂浮着的几朵金灿灿的桂花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不过再怎么怜,该吃吃该喝喝绝不嘴软。
“容丫头,你今儿这甜羹不错。”祁大夫砸吧着嘴,芋头熬得十分软糯,几乎是入口即化,吃着还有一股淡淡的芋香,又因为加了藕粉进去,汤汁红润鲜亮似乎还能拉丝,妙曼的桂花香随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钻,连汤汁一块儿吃,只觉得甜润爽滑的很,甜津津,暖乎乎渗到被秋意湿冷浸透的毛孔里,十足慰帖让人忍不住轻叹一声。
虽然知道容妤本性慕容,但祁大夫还是一口一个容丫头叫,因这事儿林老爷子跟他掐了好几天,无他,就是慕容妤的外祖母林老夫人本姓容,容妤也没想到,自家外祖母居然就是祁大夫的白月光,虽然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位老头儿借题发挥掐架。
“对了,容丫头,你店里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吧?”祁大夫问。
“都好了。”容妤这些天也有些忙,毕竟和祥林记与钱氏包子铺现在改名叫有间包子铺的都有合作,自己乍然离开有些事总得安排好,她这一回去估计再来淮安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店里的伙计也都知道她要走了,一个个的哭丧着脸做活儿都没劲了,就怕她一去不回,容妤又是好笑又是伤心,比起盛京,她对淮安的归属感更强,还有有间食肆,到底是她的心血也是她在这异世的第一份产业。
容妤没有将店面转让,她觉得自己还会回来的,哪怕是来度假呢。
再就是一些熟悉的人了,秋闱已经放榜,裴秀才高中举人算是半个官老爷了,就在县里当个县丞主簿也使得,但林老爷子看他顺眼又起了爱才之心,举荐他去京郊的求索书院当夫子,顺便准备三年后的会试,裴秀才进京,英娘自然也得跟去。
然后就是云熠了,徐家如今扯进了贩卖私盐的案子里头,就是再来十块御匾也救不了他们,虽说不至于砍头,但蹲大狱流放估计怎么也能捞着一个,得知此事后,云熠和云老爷子抱头痛哭了一场,当年他们被诬陷有怨无处诉,如今见徐家人自食恶果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报仇了。
毕竟是自己收的徒弟,容妤问云熠要不要跟她回盛京,云熠担心云老爷子拿不定注意,还是云老爷子开了口让他出去多长长见识,再说了,这才刚拜师入门,哪有徒弟不跟师傅走的道理,云熠也应了,不过要稍晚些,后头跟着英娘他们一起去。
因为明天预备一大早就走,喝完甜羹又消了会儿食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容妤洗漱完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看着旁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团哥儿就忍不住叹气,还是小孩子好啊,兴奋归兴奋,一点都不耽误他睡觉,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外头似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十分有规律,容妤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嘴角微微翘了翘,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
庭前月色如瀑,一身墨衣的清隽青年负手站着,月华落在他身上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薄纱,衬得人愈发丰神俊朗姿态出尘。
容妤推开门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脚步一顿,眼中露出一丝惊艳,所谓的月下看美人儿应该就是这样吧,旁的先不说,光论容色殷玠绝对是数一数二。
听见响动,殷玠侧头就看见貌美女郎正倚着门笑脸盈盈看着他。
“阿妤。”殷玠翘了翘唇,原本有些清冷的眸光寸寸变得柔和,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容妤撩了撩头发,目光落在他身上,应该是刚出了远门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丝倦容,“事情都处理完了?”容妤没有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官场上的事她不懂自然也不会管,只要他回来了就行。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明日一大早还得赶路呢。”既然殷玠回来了,那明天应该是会跟自己一起回盛京了。
“想先来看看你。”殷玠轻咳了一声,“团哥儿睡了?”
容妤被他看得脸颊有些发热,点了点头,“早睡了,兴奋了一整天,”见殷玠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怎么了?”
“许久不见团哥儿,有些想念。”殷玠缓声道。
这才几天?容妤眯了眯眼,笑道,“明天不就能见了?”
殷玠看着她不说话,脚下步子跟扎了根似的,对上容妤似笑非笑的眸子,直接了当,“现在就想见。”
你直接说想进她卧房不就得了?
容妤又好气又好笑,“都睡了你有什么好见的?”直接忽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容妤翻脸无情去推他,“行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要是起迟了我可不等你。”
一回来就想上天,果然是飘了。
*
一夜无梦,转眼就是天明,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了。
团哥儿对盛京没有概念,但也知道是要出远门,这对从小就长在淮安城入眼就是四四方方天的小家伙来说可是新奇的体验,天还没亮呢就挨个喊起床了。
“阿爹!”团哥儿刚撒着腿跑出大门就被人拎着衣领抱了起来,先是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等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就高兴的叫了出来,“阿爹,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和小孩儿碰了碰额头,殷玠才冲跟着出来的林老爷子打招呼,“林公。”
旁边的祁大夫撇了撇嘴,他怀疑这小子是想直接跟着容丫头喊阿公。
林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听出来老爷子话中的关心,殷玠心中一松,暗忖阿妤说的没错,老爷子就是嘴硬心软,知道他想问什么,殷玠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下,寥寥几句听得林老爷子眉梢高挑,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
时间不早了,简单的吃过朝食又检查了有没有忘带东西,一切收拾妥当,随着团哥儿的欢呼声,一行人正式出发。
街头依旧人声熙攘,在出城门的刹那,容妤忍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往回看了一眼,城墙上挂着的‘淮安城’三个字历经风霜已经有些斑驳,在这座城里的记忆算不得美好,但于她来说却是故土。
“阿妤,”清冽温和的男声随风传入耳中,容妤抬头,端坐于骏马上的男人眸光温和,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舍,认真承诺,“日后你只要你想,我随时都陪你来。”
容妤翘了翘唇角,“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故人总有相逢日,淮安,再会......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因为换地图快接近尾声了,转折写的有点难,本来是另一个版本,觉得太拖沓了还是直接点......嗯,盛京,偶来了
第100章 100、回府
盛京京郊, 已经是深秋,两边树上的叶子早就枯黄, 临近傍晚,火红的云霞晕染了半天天空,秋风一扫, 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整洁宽敞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往城门口驶去,领头的墨袍青年端坐在高头骏马上, 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团哥儿不爱坐马车总缠着殷玠要骑大马, 殷玠自然是全力配合, 因为怕冷风扑着了受凉,干脆将他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秉持着不吃白不吃走哪儿吃哪儿的原则,原本小半月的路程一行人硬生生给走了二十来天,哪怕在路上混了这么久,小家伙依旧兴致勃勃,滴溜着眼珠四处打量, 瞧见新奇的东西总要拍拍殷玠的肩膀问他那是什么,殷玠也乐得和儿子培养感情, 一问一答耐心十足,一路下来就连看他横竖不对眼的林老爷子都不吭声了。
还能怎么吭?好歹也是当朝亲王, 连身份脸面都不顾了一味伏低做小,对团哥儿不必说,待幼幼就更不用说了,最关键的是这两人还心意相通相互爱慕,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就是一家三口呢,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还没有老糊涂到枉顾孙女儿幸福的份上。
林老爷子思来想去,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和殷玠对着星光促膝长谈之后,最终决定,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得心累!
于是,在老爷子的默许下,殷玠与容妤的感情突飞猛进,容妤好歹还知道要注意影响不能刺激单身狗,但奈何有个时时刻刻黏在身边恨不得化作她身上挂件的广平王,牵牵小手搂搂抱抱这种戳老人家肺管子的事儿做不得,但看月亮看星星嘘寒问暖还是使得的。
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这两个孤家老人实在是受不了现在年轻人你侬我侬的这一套,早早的就避到另一辆车上去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林老爷子正闭目养神,突然睁眼,“坏了!”
“你作死啊一惊一乍的?”祁大夫被他吓了一跳。
“忘了说了。”
“啥?”
林老爷子摇摇头,揭开车帘看了一眼正高高兴兴被殷玠搂在怀里骑大马的团哥儿,心中暗忖,回去怕是得给个大惊喜了。
与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不同,城门口旁的空地上,几人时不时踮脚翘盼,神色还有些焦灼,打头的是一位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不过二十来岁,面白如玉,眉若朗星,要是细看就能发现这青年眉宇间竟然与团哥儿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脸上带着的些许愁容硬生生将那股温润若朗玉的气质给冲淡了。
“三叔,小姑姑还有外曾祖他们什么时候到啊?”男子身边站着的约莫七八岁的男童突然出声,虽然年纪尚小,但身体却长得十分结实,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天都已经快黑了,不会今儿又不能到吧。”
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好几天了,从早等到晚,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男子手中折扇一转,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快了。”
“你三天前就说快了,”男童一本正经,毫不客气的指正他话中的错误,“三叔,你说话一点都不严谨。”
慕容琛一噎,“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小孩儿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见旁边的人没注意他俩,突然凑近贼兮兮的笑道,“你是不是怕小姑姑回来了你要挨揍?”砸吧了两下嘴,在慕容琛陡然变得惊悚的目光中,扳着指头继续,“不光是三叔你,还有我爹,祖母,尤其是祖父。”似乎对那场景很是期待,男孩儿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向往之色。
慕容琛,“......你听谁说的?”
“嘿嘿嘿嘿......”
慕容琛脸上温润的笑容成功崩裂,很想一巴掌将这倒霉催的侄儿给拍进土里。
不过他的确是有些慌,想到半月前接到的外祖父传来的书信,慕容琛就双腿发颤恨不得立刻消失,当时查到了幼幼的下落,他们简直高兴坏了,正打算出发去找人呢,结果就得知了外祖父已经先他们一步与幼幼碰面的消息,老爷子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只能说不愧是当年的状元文采就是不一般骂人不吐脏字儿不说还不带重复的,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秋后算账,慕容琛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小妹找回来了,忧的是他一顿竹笋炒肉是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