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也不能这样啊。”铃铛替她鸣不平,“这可是新婚夜!”
“你不用管。”
铃铛跺跺脚,沈枝笑着翻个身,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疲倦袭来,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倒也安稳。
*
沈枝是被铃铛叫醒的。
“小姐,时辰到了,该去给苏老爷子敬孙媳妇茶了。”
“再睡会儿。”沈枝抱着被子,一条腿跨在被上,感觉自己才刚刚入睡。
铃铛以为小姐在跟姑爷赌气,晃了晃她的胳膊,“小姐,天大亮了!”
沈枝哼唧一声,用被子捂住脑袋,迷糊道:“来人,把这丫头拉出去。”
铃铛扯开被子,掐着腰大声道:“小姐,姑,爷,来,了!”
沈枝激灵一下,坐起身,没见到苏黎安的身影,“嗯?”
人呢?
铃铛窃笑,把一套红色裙裳塞进她怀里,“小姐快起来梳洗。”
沈枝咬着牙爬起来,由铃铛伺候着更衣上妆。
铃铛为她挽起惊鹄髻,使得她的脖颈看起来更加优美漂亮。
沈枝不适应,对着铜镜照了许久。
铃铛打开妆奁,取出一支鎏金翠玉步摇,插在惊鹄髻上,问道:“小姐要戴耳珰吗?”
沈枝摇摇头, “别太招摇了。”
收拾妥当,沈枝交代道:“早膳后,你去请两个女婢回来。”
铃铛也觉得苏府应该有个烧水丫鬟,点点头,“好。”
沈枝摸了摸步摇,轻描淡写道:“带两个貌美的回来。”
“......”
啥??
铃铛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枝:“不情愿的就算了,得愿意伺候人的才行。”
铃铛自动理解为,小姐在跟姑爷置气。
沈枝走出正房,恰有一缕阳光映入眼帘,她抬手挡了下。
张嬷嬷瞧见沈枝,赶忙过来请安,怕沈枝认出她,还刻意蒙住了嘴,“请夫人安。”
沈枝在适应身份的转变,颔首道:“您就是张嬷嬷吧。”
“正是老身。”
沈枝递出赏钱。
张嬷嬷道谢。
沈枝:“为何蒙着脸?”
张嬷嬷捂嘴咳嗽,“前日染了风寒,怕把病气渡给旁人。”
沈枝没细究,“病了就歇息去吧。”
“好。”
沈枝走向蹲在地上的苏茵茵,张嬷嬷小跑过去,扶起苏茵茵,“小姐,叫嫂嫂。”
苏茵茵看向沈枝,想起兄长交代的话,乖巧道:“大嫂。”
这算是改口了。
沈枝笑了笑,拿出一对和田玉镯,戴在了苏茵茵手腕上。
苏茵茵眨眨眼,随后笑开,感觉嫂嫂好温柔啊。
她又叫了一遍,“大嫂。”
沈枝又笑了笑。
苏茵茵:“大嫂。”
“......”
张嬷嬷提醒:“夫人还没应答小姐呢。”
沈枝恍然,别扭地“诶”了一声。
苏茵茵高兴,在原地转起圈圈。
沈枝被少女不谙世事的模样逗笑。
厨役老齐从灶房走出来,行礼道:“夫人。”
沈枝又照例给了赏钱。
老齐递给沈枝一个食盒,“主子还在书房,劳烦夫人带过去。”
沈枝接过食盒,没多想,带着铃铛去往书房。
张嬷嬷给老齐递个眼色,“行啊,挺有眼力见。”
老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夫妻靠相处。”
*
沈枝让铃铛等在外面,拎着食盒,叩了叩书房的门。
苏黎安从高高的公牍中抬起头,见到来人,挑起俊眉。
起这么早?
挺守规矩。
沈枝:“可以进来吗?”
“请。”
沈枝扭着柳腰,迈着莲步,加之梳了惊鹄髻,乍一看,像从杳冥山间走出的狐妖。
见她手里拎着食盒,苏黎安更为诧异。
他起身,引她坐在塌上。
沈枝对这张塌有些恐惧,站着没动。
苏黎安以为她介意两人同坐一塌,可昨晚,他们连床都一块坐了。
沈枝将食盒递给他,“老齐让我给你带过来的。”
难怪。
苏黎安了然,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知道自己没进膳呢。
“你吃了吗?”
沈枝摇头。
苏黎安:“一块吃吧。”
沈枝拒绝,“敬茶后,我回屋吃。”
苏黎安也不强迫,放下食盒,“先去敬茶吧。”
“你先吃吧。”
苏黎安向外走,“不急。”
苏老爷子颤颤巍巍坐在官帽椅上,苏黎安扶着沈枝跪下,自己跪在她旁边。
出乎意料,苏老爷子拿起拐,又打了孙儿一下。
苏黎安不解。
苏老爷子半眯着眼,“别当我老糊涂了,元帕呢?”
苏黎安和沈枝同时尴尬。
苏黎安的祖母和双亲已故,按理说,没人会在意元帕了,苏老爷子怎么想起这个了。
苏黎安不满地看向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看向门口,不敢回视主子。
昨晚她偷听墙根,根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后半夜,主子又去了书房,说明两人根本没圆房。
她朝苏老爷子挤挤眼睛,苏老叶子又打了孙儿一下,“你要敢拿假元帕糊弄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苏老爷子看向心虚的沈枝,假意哼道:“没成为子蕴的真媳妇前,我不会告诉你,我给你准备了一本珍藏的兵器图。”
“......”
兵器图??
府中人均汗颜,唯有沈枝来了兴致。
苏家是将门,祖辈出过不少兵器名匠,苏老爷子的兵器图,一定有很高的价值。
沈枝不禁想起沈叹对她讲的事,苏黎安的双亲曾是三大营的重要官员,在执行任务时,被敌人射杀,故而,苏黎安再没主动踏入过三大营。
*
从苏老爷子那里回来,苏黎安直接回了书房,虽然有九日的假,却一刻也不得清闲。
他坐在书案前,总觉得身上沾了沈枝用的香料。
如兰中送春,香气怡人。
沈枝回屋,看见炕几上摆着一盅燕窝,她舀了一口,实乃佳品。
苏黎安虽节俭,但对她还挺大方。
不知为何,心里怪怪的。
昨日几乎没怎么阖眼,这会儿困意上头,她脱了外衫,躺在床上闷头睡。
日上三竿,铃铛领着两名相貌平平的婢子走进来。
“小姐?”
沈枝被打扰,有些起床气,翻身“嗯”一声,恍惚间,见两个陌生女子站在眼前,瞬间来了精气神。
铃铛解释道:“这是奴婢请回来的。”
沈枝爬起来,瞅了瞅,摇摇头,“苏黎安不会喜欢的。”
“......”铃铛才明白,小姐那会儿没有赌气,是真的想给姑爷找两个漂亮的!
铃铛打发两人离开,合上门,“小姐,你和姑爷是新婚,怎能主动给他塞狐媚子!”
沈枝咬着发簪,双手绾起发鬟,随后将发簪插在发鬟上,“他平日繁忙,身边得有个贴心丫鬟才是。”
“那也不用肤白貌美的啊。”
“肤白貌美才赏心悦目。”
“小姐够赏心悦目了。”
沈枝最怕的就是,苏黎安觉得她赏心悦目,“按我说的去做。”
铃铛万般不情愿,托到后半晌,在沈枝的催促下,才带回来两个貌美婢子。
一个二十来岁,相貌妩媚。
另一个十七八,相貌清秀。
沈枝满意,红蔷薇、白蔷薇都齐全了。
*
夜里,沈枝沐浴后,摇着小扇,侧身坐在屋外纳凉,后背靠着廊柱,双腿舒服地搭在鹅颈椅上。
铃铛将削了皮的甜瓜捧到她面前。
沈枝插了一块送入口中,极甜,满足地眯起双眼。
“姑爷来了!”铃铛忽然道。
沈枝:“……”
铃铛语气里带着殷勤,“姑爷坐小姐边上吧。”
苏黎安撩袍,坐在沈枝脚边。
铃铛给沈枝使眼色,让她将甜瓜分出来一半。
苏黎安看了一眼甜瓜,“今日忙些什么?”
沈枝捧着甜瓜,“无事可做。”
苏黎安看她并没有分享甜瓜的意思,也不勉强, “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枝:“不用,你忙你的。”
“我明日不忙。”
沈枝不想跟他有牵扯,“你整日忙碌,得空了就赶紧休息。”
对于她的善解人意,苏黎安挺受用,“也好,那我陪你在屋子里待着。”
“……”
沈枝哪是这个意思,跟他独处,还不如外出游玩呢。
她不再多言,低头吃瓜。
苏黎安提醒:“夏日别贪凉。”
“苏大人好讲究。”沈枝杏眼熠熠,“我比较糙。”
苏黎安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嘴角,掏出锦帕,伸向她。
铃铛以为姑爷想跟小姐亲近,一溜烟跑远了。
沈枝吃瓜的动作顿住,抬睫看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苏黎安用锦帕揩了一下她的嘴角,“有籽。”
沈枝蹭下嘴角,别扭地看向廊道外,惊喜地发现,篱笆墙上爬满了萼筒钟状的凌霄花。
她很少在京城见到凌霄花,扭回头问道:“花匠种的?”
苏黎安看向篱笆墙,眼眸含着一抹释怀,“我种的。”
沈枝把甜瓜塞在他手上,“帮我拿一下。”
随即,她提着裙摆,走进成簇的凌霄花,自顾自玩起来。
而她没察觉的是,她和凌霄花同时映入了男人的眼眸。
凌霄花旁,还种了一些冬青和樱草,在京城很少见。
沈枝蹲下来,拾起掉在地上的凌霄花,插在耳边,美滋滋陷入花海中。
苏黎安静静看着,心道:娘,这是儿的过门妻子。
这片花海,是他为自己母亲种植的。
花的寓意为思念亲人,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第9章 赌气
晚膳后,沈枝在绒花林里散步,见老花匠正在修剪枝桠,突然来了兴致,跑回屋子取出笔墨,倚在阁楼挑廊上,描绘眼前场景。
绚烂夕阳下,老花匠高举花剪,绒花树因他的动作,抖动冠头,撒下粉色的绒片。
沈枝将此景原原本本跃然纸上。
苏黎安端着茶盏走进来,凝睇画板上的一笔一划,有些不可思议,出于试探的心理,倏然扬起手中清茶,茶汤倾斜而落,撒在楼下的枯草地上,溅起泥星。
沈枝偏头看向他,目光露出不解。
苏黎安走到她身边,“能否画下刚刚的情景?”
沈枝换了张纸,认真作画,稍许,举起来给他看,“满意吗?”
苏黎安眼中流露出欣赏,给予肯定,“很不错。”
沈枝却道:“我觉得很丑。”
“……”苏黎安淡然道,“那就再接再厉。”
沈枝想起什么,道:“想纳妾吗?”
苏黎安皱起俊眉,“没这个打算。”
他们才刚刚成亲,按规矩,男子一年内不得纳妾。
沈枝善解人意道:“你这么操劳,该有个枕边人。”
苏黎安本想说“不必”,但不知心里拧了什么劲儿,淡声道:“一年后再说。”
沈枝不知他为何生气,“哦”一声,低头继续作画。
苏黎安自知无趣,转身离开。
*
入夜,沈枝困得眼皮打架,铃铛撇嘴:“小姐怎么不留下姑爷啊!”
“留他做甚?”
“生孩子。”
沈枝脸一下子红了,羞愤地去挠铃铛的痒痒。
铃铛哈哈大笑,“不行小姐,奴婢知错啦!”
主仆俩闹了一通,新来的两个丫鬟站在门外无所事事。
沈枝给相貌妩媚的婢子取名小聿,给另一个取名小鸢。
稍许,铃铛走出来,对小聿说:“你今晚去伺候姑爷吧。”
说完,气哼哼走开。
小聿受宠若惊,捋了几下头发,看向小鸢,忽然有了底气,只要今晚伺候好了苏府主子,今后还用愁么。
她趾高气扬地走向书房。
*
苏黎安正准备睡下,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转眸看去。
小聿瞧清苏黎安的相貌,喜从心生,能给这般芳兰竟体的男子做妾,绝不吃亏,她福福身子, “奴婢给大人请安。”
苏黎安冷淡道:“你是谁?”
“奴婢是夫人请来的丫鬟。”小聿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夫人让奴婢过来伺候大人的。”
苏黎安的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