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作死——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0-08-10 09:36:23

  没一会芬芳阁宛若狂风过境,原本香艳奢靡的屋子内座椅凌乱倒着,纱帐跌落在地上,被踩出无数黑色大印子,那十三四箱的聘礼更是被砸七零八碎,翡翠珊瑚碎了一地,金银宝石滴溜溜地滚了一圈,凄惨地躺在地上。
  顾闻岳目眦尽裂,若不是长丰就站在他身边,他已经是要站起来要把那些箱子全部护在怀里,心中疼得滴血,对时于归恨得咬牙切齿,偏偏脸上又不敢冒出一丝不敬的情绪,只得强忍着,憋得脸颊通红,眼冒血丝。
  时于归坐在上首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半隐在黑暗中的脸色,闲适悠然,看着满地碎片面不改色,比看天上浮云还要浅薄,丝毫不为之所动。
  温大娘子一边觉得痛快,一边觉得肉疼,痛快的是这次海家竹篮打水一场空,顾家也损失惨重,肉疼的是海家这次花了血本,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
  “停了吧,把灯亮起来,这么暗万一伤到侯爷可怎么办。”时于归漫不经心地说着,态度散漫地挥了挥手。羽林军全部停手,打头的两位扶起屋内的五盏灯罩,点上烛火,房间内顿时明亮起来,黑暗被驱逐得干干净净。
  她的视线看向神情呆滞,瘫坐在地上的顾闻岳,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看,这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
  顾闻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颤抖着牙齿哆哆嗦嗦地看向时于归,昏黄烛火下,时于归精致的脸颊打上一层朦胧的美感,但他却像看到恶魔一般,眼神中充满恐惧。
  “你……你……”他说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皮子张了半天,所有的话都在喉咙里堵着,噎得他不住地发抖。
  倒是一旁的芳姨娘冲了出来,一把抱住顾闻岳的大腿,大声哭嚎着:“侯爷真是可怜,侯府没落后人人都要踩上一脚,如今连嫁个女儿都做不了主,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说得凄凄切切,侯爷也听得不由悲从中来,两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温大娘子活像吃了苍蝇一般,面露嫌恶之色。有些人但凡是有点自知之明,今天都不会是这个模样。她觑了一眼公主,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两人丑而不自知的模样。
  时于归嘴角泛开冷笑,手中的茶杯轻轻地磕了一下。
  那声音甚至还没有烛火爆裂的声音大,但也就是这么一声让屋内唯一的哭声,像是被人切断一般瞬间戛然而止。
  “老侯爷当年临危受命,镇守河南道时先后收复失地三州十六县,如今往东走去,青州、莱州、登州,至今都还有老侯爷的神祠,人人道之忠义。殉国后,圣人诏封他为忠义大将军,后又体恤老侯爷常年征战沙场,家中独子幼孙,老弱妇孺,这才保全镇远侯府称号,我说的没错吧。”
  顾闻岳怔怔地盯着烛火不说话,神情有些恍惚,温大娘子早已眼眶微红,用手帕拭了拭眼角,低声回答:“公主说的极是。”
  时于归放下茶杯,她缓缓走到顾闻岳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
  “不知如今的镇远侯府,黄泉之下的老侯爷见到后又当如何。”
  顾闻岳抖了抖,突然觉得浑身剧痛。
  先任镇远侯,他的父亲可不是温和之人,他幼年失母,父亲一直未娶,对他极为严厉,学不会的字,练不会的武,哪次不是下了狠手打他,可明明其他人都不用这样,为何只有他要受这般苦,但他性格懦弱又不敢反抗,只能一直压抑着。直到十三年前,侯爷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他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觉得悲恸,而是庆幸。
  “可是就是嫁个女儿。公主虽然尊贵但也管不到侯府家事吧。”也不知顾闻岳是哪来的勇气,一直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时于归看着他茫然又气愤的模样,也不知是气还是笑,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不觉得自己这事做得有何不对。
  他一说完便觉得后悔,公主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奈何身份尊贵,无人可以制约她,他看着满地狼藉,心中不安。
  “侯爷糊涂了。”谁也没想到时于归竟然蹲了下来,和瘫坐在地上的顾闻岳四目而视,她眼角看到右手紧紧握着的碧玉镯子,哪怕是如此害怕的时候也不曾松开。
  她强势地拿过顾闻岳的镯子,放在手心把玩,顾闻岳心中不安,眼睛一直黏在她手上,这个镯子可是最后一件聘礼了。
  “这是我东宫的事。”
  “嘭!”
  “啊!”
  玉石和青石地板发出激烈碰撞,脆弱的玉石镯子瞬间粉身碎骨,清脆尖锐的破碎声在房间内响起。一旁的芳姨娘被脚边的动静吓得大叫起来,这番动静把时于归刚才的话割裂得七零八碎,只有离她最近的侯爷听清了她说的话。
  顾闻岳看着时于归冷淡的面容,混沌的脑子第一次如何清晰,他终于明白公主来的目的,也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件什么蠢事,吓得面无人色。
  “来……来不及了,生辰八字和庚帖都已经送出去了。”他哆哆嗦嗦地说着。
  时于归和温大娘子面色一变。
  “三媒六聘一样都没有,如何能送出静兰的生辰八字和庚帖。”温大娘子厉声说道。
  顾闻岳不敢说话,他贪图那些聘礼,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管他什么三媒六聘。
  时于归没想到海家动作这么快,也没想到顾闻岳竟然如此糊涂,一时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恨不得当场拔刀把他砍了。
  “公主不必担忧,东西在我这里。”
  一道修长的身影逐渐在众人眼前出现,那身影在黑暗中逐渐靠近众人,最后清晰地凝成一团。
  只见顾明朝提着一盏黯淡的灯笼出现在门口。
 
第67章 花园交谈
 
  天色已晚, 宵禁开始,四方街静悄悄的,整条街上住着人的府邸门口都挂上两盏灯笼,只有顾府门口一片漆黑, 只因为顾府东院所有下人都跪在大堂外, 这事便无人去做了。
  顾明朝提着的灯笼简直像是一道光, 照亮了大堂外被夜色笼罩的仆从,他们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脸上露出疲惫痛苦的神色。
  他们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身体较弱的侍女不知昏了几次, 只是没人去扶, 夜风一吹,地面越发寒冷,被冷得醒来一次又一次, 两旁玄甲森冷的羽林军虎视眈眈, 只好继续战战兢兢地跪着。
  “你怎么来了。”时于归脸上杀气未敛, 猝不及防看到顾明朝, 一时间有些怔忪。
  长丰扫了一眼顾明朝,抱剑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顾明朝看着时于归,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来:“听闻公主大驾光临特来相迎。”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时于归才不信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来了,不过也隐约明白他是在给顾闻岳一个台阶下, 毕竟是他父亲,光明正大落井下石只怕年底吏部考核要被人参上一笔,是以撇了撇嘴不说话。
  “明朝,静兰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温大娘子上前, 一脸着急。她来的时候聘礼都搬进来了,按理那个媒婆早就该走了才对,怎么会和顾明朝碰上。
  顾明朝不说话,只是自袖间拿出一张纸,灯火下,清晰得映出字迹来,正是顾静兰的生辰八字和庚帖。
  一直躲在侯爷身后的芳姨娘脸色一僵。
  温大娘子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好几眼才松了口气,贴在胸口,庆幸地说道:“没错没错,是这个,是这个,还好有你,不然一切都完了。”
  顾明朝笑着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不经意和芳姨娘撞上,脸上笑意微敛,眼角轻垂,眉梢处带出一股冷冽的寒气,芳姨娘心中莫名一惊,忍不住移开视线。
  “走吧。”一向管砸不管埋的时于归见人也教训了,事情也办妥了,便甩甩袖子打算离开。
  顾明朝笑了笑,嘴角露出一抹不合时宜的笑来,这笑容带着些恶意的嘲讽,还有些看好戏的滋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直接出现在他脸上。
  时于归见状,眯了眯眼,停下脚步。依她对顾明朝的了解,他现在的模样可不简单。
  顾明朝的侧脸微微看向黑暗处,动作细微,若不是时于归离他最近,也感受不出那点轻微的,似蜻蜓点水的弧度。
  黑暗中的拐角处安静无声,但是很快一点艳丽的颜色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像是一只扑火的蛾,带着轻盈的脚步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面容娇艳,媚眼娇羞,穿着粉色半臂,姿态轻盈,她无视众人,风一般跑到顾闻岳身旁,一见他的模样便凄凄惨惨地哭起来,娇滴滴地依靠在他怀里,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说道:“呜呜,郎君受惊了,都是芳姐姐的错,好端端说什么要给六娘子定亲,且不说大郎君还未成婚,单单六娘子还未及笄,这要是传出去,侯爷以后的脸往哪里搁,要是以后都说侯爷卖女求荣可如何是好。”
  香姨娘哭哭啼啼,声音又娇又柔,把这件事情的责任全都推给了芳姨娘,也把顾闻岳的心情说得服服帖帖,看向芳姬的脸色也有些不对。
  芳姬被刚才公主吓到之后一直神情恍惚,又被香姨娘这通抢白,愣了好一会才回神,被她的话气得胸脯起伏,脸色通红,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一把推开香姨娘,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贱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香姨娘被他推了一下,磕到了地上的碎片,手心立马破了一小道口子。她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扑到顾闻岳怀里哭诉:“侯爷你看,妾身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姐姐就恼羞成怒,再说了要不是因为海家求娶六娘子,二郎君如何能得到这个官职啊,姐姐一点都不为侯爷考虑,差点还让侯爷背负污名,幸亏侯爷机智这才没让这等丑事宣扬出去。”
  这话瞬间把今天东院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全部颠倒了,时于归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瞬间聚焦在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身上。
  这个人她上次来的时候隐约有点印象,不过当时莺莺燕燕一大堆,个个娇嫩鲜艳,看多了一个都没记住,不过顾府姨娘小妾不计其数,但芳姬专宠十数年,这个香姨娘能从中杀出血路,混到如今的地位,想来也不简单。
  “你胡说八道什么……”芳姬恼羞成怒,上前就要和她厮打起来,香姨娘连连躲在顾闻岳后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媚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闻岳心疼至际,连忙抱在怀里哄着,虎着脸怒斥芳姨娘,芳姨娘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侯爷怀里的贱人拖出去打死。
  时于归觉得无趣,扭头看向顾明朝,见他正盯着自己,便张嘴无声地说道:“走。”
  顾明朝点点头,提了提灯笼,灯笼里的烛光一提高便显得亮了一些。
  温大娘子见三人纠缠不清,腻腻歪歪的模样,觉得恶心又丢脸,见千秋公主抬脚要走的模样,狠狠啐了一口也跟着离去。
  顾闻岳忙着调解两位爱妾也顾不上公主离开,倒是一直埋在他怀里的香姨娘抬头扫了一眼离去的三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湿润的光芒,她嘴角微微勾起,继而埋在顾闻岳怀里继续哭着。
  一行人出了东院,沿途漆黑,只有天上的一点月色和顾明朝手中的灯笼照亮着前方的路,时于归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顾明朝的手臂上,后面的长丰握紧剑,强忍着移开视线。
  紧紧握住顾明朝手臂的时于归嫌弃地抱怨着:“怎么连灯都不点一盏,长丰可得顾好温大娘子。”
  所幸天色黑暗,顾明朝发红的耳尖没有被人发现。他一边抬着手小心护着时于归,一边把灯笼举高让微弱的灯光能清晰地照着脚下的方寸之地。
  “天色已晚,不知公主如何回府?”顾明朝低声问道。
  时于归眼珠子转了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今晚不回去了,便歇在静兰处。倒是温大娘子是否想要回府,若是想回永昌侯府,我便叫羽林军护送你回去。”
  身后的温大娘子受宠若惊,她确实想要回去,毕竟她身为一家主母不能随意离家,今日若不是为了顾静兰也不会闭门鼓响起后依旧执意出门,而她为了不把事情扩大,把驾车的车夫赶了回去独身一人入了侯府。
  “我还是叫羽林军送你回去吧,今日一身诰命服也确实不方便留宿。”时于归背后有眼一般,感受到温大娘子的犹豫,善解人意地说着,“今日也多亏有你,不然我这独角戏可唱不下去。”
  永昌侯府大娘子为了顾静兰的事情能这么快入府,也令时于归有些惊讶,不过世人都说这个温大娘子性格泼辣,赏罚分明,是个手段了得的人,今日这出戏唱下来果不其然,没有一处是让自己失望。
  “公主谬赞了,臣妇还得替静兰谢谢公主今日之恩。”温大娘子谦虚说着。
  时于归高兴地眯着眼,拍了拍顾明朝的手,醉翁之意不在酒,顾明朝只觉得被拍的地方像是火烧了一般烫,烫到他手指微微发抖。
  “好说好说。”
  她一脸正经地说着,顾明朝觉得自己的脸都热得发烫,长丰一脸看不下去地低下头,专注地走着。
  “长丰,挑几个人带着本宫的腰牌送温大娘子回府。”
  两院岔路口,葛生提了好几盏灯站在门口张望,看到顾明朝他们高兴地咧开嘴,一板一眼地行礼,起身后说道:“六娘子让小人提着灯等候各位贵人。”
  “还是静兰细心。”温大娘子欣慰地说着。
  长丰接过两盏灯,又挑了六个羽林军让他们护送温大娘子回府,温大娘子连连道谢,时于归站在原地,笑着点点头,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这才收回视线,示意长丰等人后退,自己和顾明朝走在最前方,哪怕如今光线亮了许多,她依旧把手搭在顾明朝的手臂上。
  薄薄春衫下能感受到一点温热复有弹性的肌肉,时于归满意地捏了捏。
  “静兰的东西是香姨娘给你的。”时于归用得是肯定的语句,可见一开始就对顾明朝手中的庚帖和生辰八字来源产生怀疑,再加上香姨娘来的时机和之后的装腔作势更是认定了她的想法。
  顾明朝点了点头。这事是瞒不过时于归的,她送自己回府,自然对他的行程了若指掌。
  “和你关系倒好。”时于归明明知道事实,但见他痛快承认的模样,又不高兴地哼了哼。
  “不过是答应她一个条件而已,公主莫恼。”顾明朝心中一片柔软,借着朦胧的灯光打量着一旁的时于归,她有些不高兴又端着公主的矜持,小脸绷得紧紧的。
  时于归皱皱鼻子,一板一眼地说着:“我和她恼什么,我是这种人吗?哼,你答应她什么了?”后面这句话说得便极为警惕了。要是顾明朝答应了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她保证,现在经过的这汪池水中马上就有顾明朝的身影在扑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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