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娇娇——狄七宝
时间:2020-08-11 10:07:13

  “五天?”闽钰儿吃惊,这么长的时间,够她来去春海两次了,“若是还需五天才能赶到,殿下能撑得住吗?”
  江憺点头,“我来时,为了彻底避开张臣的探子,故意挑了荒远的山脉走。这里原是没有路径的,公主来之前两天,我已经命人踏出一条路径了,现在最多三日就能到达。”
  也就是说,闽钰儿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江憺刚刚开采出来的。
  看着江憺一副无所谓的至淡模样,闽钰儿不由得暗念:为了齐叔晏,这些人也是够拼的……她扶额,道:“那便不修整了,尽早启程走罢。”
  江憺阖首,“是。”
  南方正值阴雨季,闽钰儿去的第二天,就开始连绵不断地下雨,路上泥泞铺地,遇上池沼地带,更是寸步难行。她本就不适合长途跋涉,坐在马车里整日颠簸,到了晚间实在忍不住,叫了一声停。
  闽钰儿脸色煞白地掀开帘子,一个人下来扶着大树,吐了出来。
  江憺凝眉,“公主既是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今夜就先在这里修整一下。”
  横竖已经连着赶了两日,明日也就要到了,早晚而已,不急在这一时。
  闽钰儿额上苍白,这几日的阴雨让她颇感不适,无论何时衣衫都是潮湿的,连发梢也是,闻言只好点点头:“那就耽搁一晚上了。”
  “公主辛苦。”
  前行两里外有客栈,江憺过去安排了食宿,待把人引过来,就已经是深夜了,野径荒芜,偶有驿灯,闽钰儿带过来的一干精兵都似无事人,在外面精神大好,闽钰儿便让他们在原地安营扎寨。
  毕竟这么多人牵出来,也太引人注目了些。为了避人耳目,只能让他们暂且留着。
  “公主先行上去休息,待会儿会有服侍的人过来,我须得去扎营的地方看一看。”江憺忙完这头,又马不停蹄地要去另一头。
  “行,去吧。”外面的雨势似乎又大了些,江憺撑着一把厚重的青布油纸伞出去了。他提着一盏微弱的灯,在漫天的山雨里显得有点孱弱。
  闽钰儿回了屋子,她想洗一个热水澡,底下的人便端了沐浴的木桶和热水过来。她褪掉衣衫,滑进热水里,雾气缭绕,倚在桶边竟睡了过去。
  睡了几刻钟过去,外面山雨大作,闽钰儿屋子里的灯也倏地灭了,她睡的昏沉沉一时不觉,直到窗子上映出红彤彤的火光,她才慢慢醒来。
  楼道里响起匆匆的步伐声,气流也变得灼热起来,她起身,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着火了!”
  着火了?怎会这么突然?
  火势瞬间侵上楼道,涌入闽钰儿的屋子外面,她从浴桶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捡上衣服,衣服就卷进火焰苗里,她没法,只得后退到床边,打算扯下床帘裹上。
  她现在不着寸缕,纵使想逃出去,也得先加上一件衣衫。
  “砰。”
  “砰砰砰。”忽然有人开始踢门,闽钰儿吓的瞬间跳到床上,屋子里烟雾不浓,只是很热,她蜷缩在床上,一声不吭,额头上已经在冒汗了。
  “哐。”门被踢开,屋子里似是涌进了一两个人,还能听见刀剑撞击的声响。
  小姑娘这时候不敢动,也不敢做声,她扯着褥子,手心已经出汗。这个时候起火,未免太巧合,一看外面那些人就是蓄意而为。
  她现在只担心,来的人,是张臣的手下。若是张臣丧心病狂想把她也掳走,那闽钰儿今夜就完蛋了。
  穷途末路之徒,宛如山匪,是不会想着后果的,和他们也向来讲不成条件。
  有人掀开了帘子,一丝光亮渗了进来,闽钰儿喉头一窒,她下意识拿起褥子捂在胸前,这一动,外面的人就“哈哈”大笑了两声。
  “告诉张大人,我们找到人了!”
  闽钰儿听得头皮发麻,两肩忍不住发抖,她头顶上的人声音粗犷,听口音是南方一带的:“哈哈哈哈不枉我们找了这么久,把这个小妮子捉回去,那可就……”
  “唔。”他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帘子合上,闽钰儿脸上的亮光也消了下去。她听见有利器贯穿皮肉的声音,然后有什么倒了下去,砸在地上重重一声响。
  闽钰儿呼吸都快滞住了,她不知道外面又来了什么人,手里却是紧紧攥着褥子,不敢松开。
  帘子复被挑开,她往后挪了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外面的亮光打在她脖颈上,显出白皙修长的线条,再往下,就是欲露的软峰,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现在是不着寸缕的。
  外面的火势烧了进来,有火星子蹦到床边,那人踩着沉稳的影子,眉头微皱,却还是向里间伸出了手。
  闽钰儿忍不住叫了声:“你是谁?”
  他手揽在小姑娘的腰上,说:“你认不出我?”
  闽钰儿一僵,手里的褥子也渐渐落了下去,“齐,齐叔晏?”
  男人不顾眼前的一片白晃晃,一只手就将她揽在臂弯里,闽钰儿扶着他的肩,身后离了褥子,陡然发凉,下一刻,男人已经扯下手边的帘子。闽钰儿被翻过去,再睁眼,男人已经换了只手揽着她,她低头,身上已经缠上了床帘,紧紧裹住。
  “起火了。”她看着外面,轻轻扯了一下齐叔晏的袖子。男人不知为何戴着面具,只能看到曜黑的眸子,他回头看了眼,火势已经四处蔓延,手底下一紧,就抱着小姑娘来到了窗子边。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雨,一推开窗,凉气就涌了上来,她看着下面黑黢黢的,陡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齐叔晏这不会是,打算抱着她跳下去罢?
  “准备好了么?”男人低头问她。
  闽钰儿死命揪着他的袖子,“只能跳了吗……”
  “抓紧我。”
  男人打断她的话,脚踩上窗棂,一跃而下。
 
 
第62章 想见他
  闽钰儿被男人抱着,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底下的凉雨冷得瘆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外面有人在来往穿梭,都蒙着面,一见他下来,几乎都瞪直了眼,瞬间拔刀朝他过来。
  闽钰儿占据着齐叔晏的一只手,眼见那些人劈过来,她吓得闭上眼,缩进男人的臂弯里。
  对面扑过来的,有三五人,男人不动,却也没有惧怕的意思,眸子底闪过了一丝阴冷。
  他在半空里接住那人劈过来的手,翻转手腕,刀子就掉在了齐叔晏手里,男人接了刀,直接没入了那人的胸膛。
  血溅出来,染了闽钰儿露在外面的小腿,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交手间齐叔晏的衣袍也被削下来一块,剑身击中了他腰间的玉佩,“叮铃”一声脆响。
  闽钰儿不敢抬头,只觉男人将她又托举了些高度,她已经触得到男人的胸膛了,而后他踩上了一边的破马车。马车因为变故已经残破不堪,无法使用,马匹倒是好的,黑色的鬃毛,在雨夜里不耐烦地嘶鸣。男人踩上马背,手底一勾,缰绳就落到了手上。
  “抱紧了。”他低头又这么说。
  闽钰儿忽然滞了滞,小手松了又紧,她仰头看着齐叔晏,和她一样,男人的外衫脱落,只剩一件黑色的中衣,被雨淋湿,紧紧地贴着躯体。看不清脸,背影确实有点熟识的。
  见她一副傻愣的样子,他垂眼,从地上顺势勾起一件黑色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与他相比,闽钰儿更是狼狈。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湿地滴水。男人驾马,不多时就冲了出去,把身后的火光甩的好远。闽钰儿回头看了一眼,山雨夹雾,客栈里的大火已经渐渐被浇湿,只剩一个模糊的屋子外壳。
  再一转弯,竟是连唯一可见的屋子也不见了,她整个人随之跌入无尽的黑夜里。
  男人说:“你在看什么?”
  闽钰儿不自然地回过头,“没什么,就是现在在下雨,雨好大。”
  “可是冷了?”
  闽钰儿之前沐浴,所以散了头发,现在雨淋下来,头发全都紧密地贴着后背,她觉得不适,这样浑身湿淋淋的,感觉很不好。
  听男人问,她也没有回。
  “可是觉得冷,嗯?”男人又问了一遍。
  “不是冷,就是有点难受……”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就伸了一只手,浅按在她腰迹,环着她,像是一张黑色的盾牌,包在了闽钰儿身后。
  身下的马儿嘶鸣,又陷入泥塘颠簸了一下,男人的手经这一颠簸,就滑进了披风里。披风里是薄薄的一层棉布,之前还被打湿了,他这一触,就触到了软软的一片。
  闽钰儿整个人被裹挟着,无法动弹,只能感觉那双按着她的手,在帘子上游走,环着一处,让她不由得头部发昏了起来。
  而且,还有愈要下的趋势。
  闽钰儿深吸了一口气。
  马匹识路,本是往林子外走的,男人扯住缰绳,左绕右绕,闽钰儿只感觉自己离出去的路径越发远了,触目皆是漫天的密林,头顶的雨一直没有住过。
  她忍不住说了句,“我们这是去哪儿?”
  那手一顿,头顶上传来声音,“你想去哪儿?”
  “我,我想出去就行了。”雨水漫进嘴里,她不由得甩了甩头,而后微微仰了头,看着男人:“这么大的雨,我们不如找一处地方歇息一下。”
  她说着话,小嘴唇张合不停,又是鲜艳的殷桃红,浸了雨水更显红润,勾人,男人深深看了一眼,在她说话的间隙,措不及防地靠下去。
  冰凉的面具抵上来,闽钰儿一愣,她忙低了头,咽了咽喉咙:“殿下,还是赶路要紧。”
  “不,赶路不要紧。”
  收了缰绳,马匹便停了下来,男人腾出双手,便抱住了她,“钰儿。”
  在这样的雨夜里,四处是莽莽的山野,两人衣衫皆湿,男人抱着她在她耳边,细细低语了这一句:“钰儿。”
  说没有莫名的情愫,是不可能的。
  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教导一个初次涉事的小丫头,“别这么僵硬,也别紧张,放松就好。”伸手,手便顺着她的额头,滑至下颌,他抬起闽钰儿的下巴,让她的脸微扬起来,对着自己。
  小姑娘清清亮亮的眸子盯着他,发梢滴水,顺着下颌线一滴一滴地落在男人的手上。他看了一晌,很是目不转睛,许久后才似满足地谓叹一声,又凑近了她些:“有没有人同你讲过,你很像一只妖精。”
  “而且是专门勾人的妖精,道行不深,全是姿色。”
  闽钰儿忽然勾起嘴角,“什么样的妖精,能勾住你?”
  “你一来,就勾住我了。”男人声音也低沉了些,“从第一次见你,你就是我的妖精。”
  “你说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春海?”闽钰儿看着他的眼睛,见男人眸子底渐渐散开的情愫,轻轻地道:“公冶衡,你也太没出息了。”
  “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了,你何苦纠结你名义上的嫂子?”
  “你是何时发现的?”男人出声望着她。
  “你只能模仿齐叔晏的声音,我觉得声音很像,还是在我许久没有和他见过面的情况下。”
  最主要的是,公冶衡和齐叔晏两人是全然不同的。公冶衡话语里的轻佻,甚至露骨,都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齐叔晏绝对不会。
  再者,齐叔晏发病时的样子她见过,不仅两只眸子都是猩红的,整个人都暴戾十分,无法压制的那种程度。
  “总而言之,漏洞百出。”闽钰儿仰头看他,“不过我竟不知道,你有易声的本领。”
  “何时学的,用了很长时间了?”
  公冶衡笑了一声,“嫂嫂还是厉害。过奖了,学艺不精,否则也不会让嫂嫂挑出这么多错处来了。”
  男人揭掉了面具,扔在地上。闽钰儿看着他,脸上挤出的笑意也没了:“公冶衡。”
  “那些放火的人,是你的手下?”
  公冶衡刚打算开口,闽钰儿就道了句:“不用辩驳了,那些人见你腰间的玉佩,一个二个跟见了鬼一样,都不敢跟上来,还敢说他们不是你的手下?”
  公冶衡只得吞下一番话,转而给闽钰儿拍了拍手,“嫂嫂明察秋毫。”
  往常见她蠢笨的时候,实在是蠢的厉害,没想到半年不见,闽钰儿已经精明了许多,连他都诳不住小姑娘了。
  “公冶衡!你到底想干什么?”小姑娘瞪他,一边找人放火,一遍来救她,这是在唱双簧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底下的人不听话了。”公冶衡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那个张臣,许久没理睬,胆子竟大到这步田地了。”
  公冶衡早就说过,闽钰儿动不得,无论是看她背后的北豫,还是单就她这个人对公冶衡而言,都是动不得的。
  “嫂嫂莫气,张臣犯错,我定是要让他吃教训的。”
  闽钰儿没好气地推开他,公冶衡就是这样,无论何时都一副安好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骨子里的狠劲到底有多少。
  他当初,杀了他四叔上下百来口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现在这个样子?
  闽钰儿实在头疼,“那你现在打算把我带哪里去?”
  “先给你说好,我爹那边可能已经得到消息了。”闽钰儿从披风下面探出右手,上面空空荡荡的,白的发亮。
  她说:“我是有一串手链的,方才洗澡的时候没取下来,一路上我散了手链,留下一路的宝石,再半个时辰不到,我爹的人就能追上来。”
  “所以防止我爹带着大军找上门来,”她认真地晃了晃手,“我现在建议你,我的小叔子,把你的嫂嫂规规矩矩地放下来。”
  公冶衡倒是没想到她还留了这一手,眉间上挑,深深地看她一眼:
  “谁把你教成这样的?”
  闽钰儿不想和他废话了,“我不仅天生丽质,还天生资质聪慧,你信不信?”
  “那这样的话,公冶衡愿意认输了。”
  “不过。”他又道,“嫂嫂之前想去哪儿?说出来,我还可以送嫂嫂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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