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哼唧两声,往他怀里拱,跟小奶狗似的,拱的宿怀安忍不住笑起来,“二十几岁跟十几岁,所考虑到的东西肯定不一样,就像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还只想跟妙妙谈柏拉图式恋爱呢。”
那会儿觉得只要每天跟她一起上下学,能看到她就好了,就算没什么名分也无所谓,可现在他想要的更多,跟患了皮肤饥渴症一样无时无刻不想贴着她,随着年龄增长,心境发生变化,所看到的跟想象的截然不同很正常,只要去面对、接受,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可以了。
“不用去考虑自己的能力有多少。”他告诉她,“尽你所能就好,你怎么知道过一阵子,你就不会想到方法呢?”
谢妙蹭蹭他:“宿怀安,你真好。”
“好也没见你改口呀。”青年笑起来,“你知道我喜欢听什么的。”
证都领了这么久,她愣是不肯改口,平时还是连名带姓的叫,每回宿怀安都觉得她是想找自己单挑。
谢妙不好意思,她才不要叫那种称呼呢,感觉好害羞,明明自己胆子很大,可每次都不敢跟宿怀安对视,尤其是在这种气氛格外暧昧的时候,总觉得要是跟他对视了,灵魂都会被吸入那双漆黑的眼眸中。
两人正要亲热呢,谢妙手机突然响了,她正坐在宿怀安身上,长发拨到一边,还没来得及挥洒自己作为大女主的光和热,手机一响,顿时苦着脸,分开胶在一起的唇:“……不会吧?明天可是周末。”
宿怀安俊美的脸微微泛着潮红,显然也是情动,他拿过谢妙的手机,接了电话放到她耳边,就见她原本娇艳的小脸瞬间严肃起来:“……小丽?你在哪儿?乖啊,你等等,姐姐马上就到,别怕别怕……”
完了挂掉电话就给队里打过去,自己也爬起来:“我先出去一趟。”
宿怀安跟着起身:“我跟你去。”
“我自己去就行了,车子钥匙呢?”
宿怀安很坚持:“我跟你去。”
谢妙拗不过他,两人迅速换了衣服,也没吵醒早睡的爸爸妈妈,谢妙坐上副驾驶,宿怀安伸手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其实她可以自己系的,只有跟他一起坐车的时候才会让他弄。
谢妙先报了地址,队里今天值班的人也赶去了现场,谢妙跟宿怀安到的时候,警车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
大晚上的突然有警车,吵醒了不少邻居,宿怀安本来想跟谢妙一起进去,可他又不是警察,被谢妙强制留在车子里,她保证很快就会回来,这才快步跑上楼。
值班的同事见她来了,冲她摇摇头,卧室床上的女人静静地躺在那儿,已经没了呼吸,小丽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瘦,也许那时候天冷一些,她穿得多,而现在天热,她穿着T恤短裤,露出来的四肢比竹竿差不了多少,一张脸蛋更是瘦得脱了相,于是一双眼睛显得愈发大。
她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围是两个男警察陪她,不过她很害怕男性,见到谢妙眼睛才微微亮了一点。
谢妙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蹲下来跟她平视:“小丽,你爸爸呢?”
小丽回答道:“爸爸跟妈妈吵了一架,前天出去,就没有回来了。”
谢妙又摸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了喂给她。小姑娘很喜欢这个甜甜香香的味道,眯起了眼睛,看起来格外惹人心酸——谢妙却从中感觉到了不对,“妈妈是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
“爸爸走了之后。”小丽舔了舔嘴巴,渴望却又没有再要,“她不让我打扰她。”
小女孩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在家里待了,她的父亲也不知道身在何方,母亲又已经去世,只能带去局里。除了谢妙外,她不信任其他人,尤其是男人,即便是警察她也始终睁着警惕的双眼,最后谢妙打电话请示了一下陈队,陈队答应她可以把小丽带回家。
看到漂亮的车子,小丽束手束脚,进到车子里看到好看叔叔时,她更加紧张,谢妙特意上后座陪着她,让宿怀安开车。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复又松开:“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女孩?”
“是啊。”谢妙点头。“她害怕男警察,今天局里又没有女警值班,我就想着把她带回家住一晚,明天再送她去局里吧。”
宿怀安没再说话。
到了家,谢爸爸谢妈妈仍然没有被吵醒,之前宿怀安住的那个房间现在改成了客房,谢妙找了小一点的T恤过来,牵着小丽给她洗了澡,洗澡的时候摸过小姑娘身上的骨头,真是一点肉都没有,瘦骨嶙峋的。
从头到尾小丽都很乖,洗完澡吹完头发被谢妙抱到床上,宿怀安做了碗鸡蛋羹端进来,小丽自己拿着汤匙吃,吃得干干净净,而且一点都没弄脏,谢妙摸摸她的头,她很乖地自己躺在床上,不吵不闹,也不要谢妙陪。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她太乖了点,反正谢妙自己七岁的时候还是个见天闯祸的小霸王,因为有人疼有人爱,不管惹出什么麻烦都有人擦屁股,而且还不会被骂,才变本加厉肆无忌惮,然而小丽不是,所以才会这样乖。
谢妙看着小丽睡着才离开,临去前还留了一盏小灯,回到自己房间后,她趴在宿怀安胸口叹气:“你说她以后怎么办呀,要是跟着她爸生活,那还不如当个孤儿。”
宿怀安亲了她一下:“她母亲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尸体刚送回局里,连夜解剖也得明天才出尸检报告了。”谢妙回答,“但我觉得跟小丽爸爸脱不开关系,你是没看到那男人是怎么对他老婆的,就跟农村人打自家养的狗一样,根本没把她当人看。”
丈夫打了妻子,妻子再打女儿,就是这样一个死循环,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小丽是个女孩。
宿怀安便说:“那像你说的这样,她被送去福利院,也比现在强。”
说是这么说,但谢妙觉得小丽还是很渴望父母的爱的,否则她不会一次又一次靠近伤痕累累的母亲,哪怕母亲会在她身上发泄怒火与怨气。
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谢爸爸谢妈妈发现家里有了个小女孩儿都非常惊讶,听说了小丽的遭遇后,感情纤细的谢爸爸甚至抹起了眼泪……
谢妙跟宿怀安送小丽去局里,他把家里的好吃的给收拾了一大包让谢妙带去给小丽路上吃,小丽受宠若惊,她很怕那种高高大大胖胖的男人,因为看起来跟爸爸很像,爸爸的巴掌打到身上可疼了,有一回她被爸爸扇的撞到桌角,疼了好久才好起来。即便如此,爸爸再打妈妈的时候,小丽也还是会冲出去。
虽然妈妈不领情,可是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很少打她,也会给她做饭,叮嘱她好好学习。
她明明都考第一名了,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高兴呢?
小朋友还不能理解这些。
到了局里,宿怀安的到来引来刑侦队一致欢迎,毕竟这位一来就代表他们即将有五星级早点吃!
果然,没多会儿,早点就送来了,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宿怀安坐在谢妙位子上,谢妙坐在自己桌子上,小丽紧紧地跟在她身边,显然对这一屋子的大男人充满恐惧。
谢妙一目十行看了尸检报告,果然,死亡原因是遭受暴力殴打后造成了脾脏部位破裂,但死者常年被丈夫家暴,家中条件一般,只要不是特别严重的外伤就不会去医院,从小丽的叙述来看,死者丈夫离开后,死者说身体不舒服要去躺一会儿,让女儿不要打扰,结果过了两天都没起床,也没说话,小女孩这才壮着胆子进去。
之后才会给谢妙打电话。
死者丈夫被找到的时候人还在牌桌上,他不仅酗酒,还好打牌,家里就靠死者做点零工赚钱,小丽上学是义务教育,死者赚的那点子钱除却家用剩不下多少,全叫男人拿走去打牌了。
他手气又烂,越赌越输,越输越赌,不仅如此,他还在外头找了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两人一拍即合,那天小丽所说“爸爸妈妈吵了一架”,也是因为死者发现丈夫不回家的原因是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一起住,可男人动手打她打得太重,还抢了家里的钱扬长而去,死者这才去到床上躺着,不许女儿打扰。
谁知道这一躺,直接把命躺没了。
如果当时立刻报警或是叫救护车,死者还有存活的可能,可惜,最终她还是这样死去了。
死者丈夫是典型的滚刀肉,被抓之后就是破口大骂,骂警察拿着纳税人的血汗钱不作为,就会冤枉好人,就知道拿他这种普通人开刀,对上那些有钱有势的跟个孙子一样,陈队干脆让人把他关审讯室里,任由他骂个够。
第126章
普通人在审讯室待久了难免心慌, 男人也不例外,他根本不相信警察说的话——怎么会呢?他往常也天天打老婆啊,有事儿没事儿就打老婆, 老婆不也照样好好的?她怀孕的时候他都打过她呢!她不还是把小丽给生下来了?
怎么这次就直接被他给打死了?
不管警察怎么说, 他都不信。
可惜他信不信根本不重要,像他这样只敢对家里女人动手的孬种, 谁管他信不信?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恶心。
但是小丽的去向成了问题,她还太小了,男人的爹妈早年去世, 给他留了这么套房子, 他也是靠着这套房子娶的老婆, 死者又不是本地人, 也就是说,小丽甚至都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 父亲这边倒是有个兄弟,奈何这人实在是不着调,当初为着这么套父母留下的房子,早就跟兄弟闹掰, 好些年没有来往。
局里这边联系了小丽的大伯跟大伯娘, 夫妻俩听说弟弟把弟媳妇给打死了也吃了一惊,他们俩只生了个儿子,没有闺女,小丽又很懂事乖巧, 经由局里跟他们协商,他们愿意作为小丽的监护人抚养小丽到成年。
两口子都是厚道人,不然当初爹妈留下的房子,他们也不至于不争不抢搬了出去,现在还租着房子住呢。
谢妙问小丽愿不愿意跟大伯还有大伯娘生活,小丽点头。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姐姐电话,你背下来了对不对?”
小丽乖乖嗯了一声。
大伯跟大伯娘在叫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对小丽很好,总之,对小丽来说,再差也不会有亲爸爸亲妈妈对她差了。她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看向谢妙,跑回来,踮起脚尖,要谢妙听她说话。
说完了那句话,小丽才跑想大伯大伯娘,两口子分别牵着她一只手,她乖巧地跟着他们走了出去,瘦小的身影显得那样坚定。
谢妙站在原地,直到小丽的身影消失在她视线之中,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家她又开始赖在宿怀安身上,非要跟他贴得紧紧地才有安全感,宿怀安问她怎么了,她摸摸他的耳朵,又把小手窜进他浓密的头发里,按摩头皮,宿怀安闷哼一声,勾住她的腰,制止她胡闹:“别乱动。”
这还是在爸爸妈妈家呢!
谢妙长长一叹,把脸埋进她颈窝:“小丽走的时候告诉我,她本来可以早点打电话给我的。”
她听到的时候觉得很惊讶,但似乎又没有多么惊讶。
宿怀安用手指顺着她的长发,之前她的长发都及腰了,又黑又亮,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剪短了一半,可把宿怀安心疼的够呛,现在就到胸口的长度,他珍重地把剪下来的长发藏了起来,特别不舍得。“那你能怎么办呢?要告诉局里吗?”
谢妙摇摇头:“说了也没有证据,她还太小了,我想着以后多多关注一下她的成长吧,怕她走上歧途。不过她大伯跟大伯娘看着都是好人,跟他们生活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
小丽在想什么,谢妙其实能理解。妈妈躺在床上两天没有出来,难道小丽真的没有察觉不对吗?普通的七岁孩子也许不懂,但过于复杂的家庭环境使得小丽非常早熟,她不可能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床上两天不吃不喝不动是有问题的。
她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漠视了而已。
就算母亲死去,父亲入狱,对她来说,也比父母双全幸福。
哪怕寄人篱下,她也不愿意在那样的家里待了。
“我想帮帮她,还有更多跟她一样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自己也经历过类似重男轻女的过去,谢妙总觉得自己心里有团火在烧,烧得她难受。“上个月局里还接了个案子,一个女人把常年家暴她的男人给杀了,她不懂法律,也不知道挨打了要报警,男人打完她,周围人都劝她为孩子着想,别急着离婚,她说她本来也想离婚的,可是别人都那么说,她就不敢了,忍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暴力,如果当时有人支持她离婚,也许她早就过上新的生活了吧?”
宿怀安安静地听着。
“我觉得……我还能做到更多的。”谢妙抱着他蹭啊蹭,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所以,我要花你的钱了,还要你的人。”
宿怀安轻笑:“我很荣幸。”
谢妙听了特别高兴,“老公,你真好。”
头一回听谢妙在不是亲热的时候叫老公,宿怀安激动地手一紧,勒的谢妙腰疼,重重吻了她一下,“明天我就给你做计划书!”
谢妙说做就做,工作半年,她意识到很多悲剧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总有很多不可控的现实原因存在,她虽然很有钱,但那钱毕竟都是宿怀安给的,哪怕财产都转到了谢妙名下,她也不大好意思直接拿来用。
宿怀安抱着她跟她讲:“外公跟爷爷每年都会做慈善,捐出去的钱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我觉得投资给你一点也不亏,既帮助到了需要帮助的人,又能落个好名声,我还想在你名下办一个助学基金会,专门帮助失学女童重返校园,你说好不好?”
他哪里是那种会兼济天下的人,根本是因为谢妙才会想这么多。
谢妙惊喜不已:“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宿怀安亲亲她,“妙妙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我永远都是妙妙最坚实的后盾。”
他会不顾一切地追随她的脚步,只要是她的心愿,他都会为她完成。
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幸福,他就会尽自己所能的去做。更何况他们是夫妻,是要携手度过一辈子的人,如果谢妙想做什么事却没有想到他,他不被需要,反倒让宿怀安不高兴。
谢妙感动不已,她一个人力量有限,毕竟她不是做生意的料,恐怕给她一百年她也赚不到多少钱。“那我明天就问问倩倩他们愿不愿意加入,你已经很忙了,千万不要太累哦,我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