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演技——小央
时间:2020-08-12 10:08:21

  但这一天,她却主动开口说:“语诗,你还是调整好状态吧。”
  现在和之前的态度有反差,周语诗自然而然感到更加不满。
  几个老牌演员也在圈中浸润了这么多年, 早就看清是什么情况,只是对要不要趟浑水感到犹豫罢了。
  剧组原本一直尽可能让步,当下被那么多有声望的演员看着,终于也顶不住压力。
  最后事情以周语诗大闹一场、哭哭啼啼说着“你们针对我”扬长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倒都是如释重负。
  毕竟谁没积一肚子不满呢?
  拜她离开所赐,这一天的拍摄临时做了变动,之后效率大大提高,很快就进行完了。
  回到房车,沈稚脸色寡淡,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电解质水。
  助理看出她心情不佳,于是也不插嘴,该递湿巾的递湿巾,该接杯子的接杯子。忙碌来忙碌去,终于等到沈稚主动开口。
  “我最讨厌一团和气。”她没头没尾地说。
  “嗯。”
  助理知道,这时候不需要表达观点,倾听即可。
  片方软弱,无根基的演员和剧组其他的打工者吃亏。
  不知道多少人不断做着重复的工作,单单只是为了弥补别人的错误。
  “有的时候一团和气无所谓,但是现在是在工作,而且是影响到了工作的情况,”沈稚难得蜕去充满完美女士的外壳,此时此刻,只是一个会感到不耐烦的普通人,“再也不想拍这种戏了。”
  最后这句话,助理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已经足够她心平气和地左耳进右耳出。
  “那要么下次让彩姐接个电影?从沈哥拿到的本子里挑,有他保驾护航,肯定没人敢折腾你——”助理说。
  “不行。”
  沈稚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有沈河在的剧组,不可能出现他为她保驾护航的情况。
  他们俩针锋相对、你死我活,不把片方搞没就不错了。
  “让我和沈河一起演戏,”沈稚面色凝重,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不如让我从这跳下去。”
  这是在车里,跳下去也不会有事。
  这种话,助理当然不会说。
  “可是你们以前不是一起演过戏吗?”
  沈稚慢条斯理地说下去:“那时候我们又还没结婚。”
  觉察到沈稚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恢复,助理也放松下来,走过去替她捏肩:“周语诗这种人就是一尊佛,轻易动不得,之前大家都得忍着。现在可算是解决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斥着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
  “这还不叫解决。”沈稚说。
  她淡淡地掏出手机,极其漂亮地微笑了一下,拨通电话的瞬间,笑容消失。她变回剧中那个被生活摧残成蛇蝎心肠的守寡美人。
  -
  长达四十多个小时的连轴转工作后,沈河陷入梦境。再醒来,就像潜入海里又起身,毫不拖泥带水。
  那张脸在观赏性上无可挑剔,仿佛石雕像般精美而不会动摇,让人忍不住想询问他本尊会不会梦到电子羊。
  助理右眼皮狂跳,回头试探着开口:“他只睡了四十分钟。”
  习习早已见怪不怪,镇定地使用电子设备:“不碍事。你可以把他当成一部VOOC手机,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
  已读过消息,做了几句简短的回复后,沈河抬头,直截告知习习:“要去见黄导,下午的事都推掉。”
  “你确定?”习习问。
  这个角色能否拿到还是未知数。更何况,就眼前的局面来看,被骂一通赶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已经有把握的工作推掉则百分之百是损失。
  然而,他却爽朗而果断地假笑。
  沈河不像是地球人。
  他像生活在金星。因为是宇宙中的其他星球,所以承受的重力有所不同,蓄谋已久地谨小慎微,不合时宜地为所欲为。他时常做别人需要考虑的事,不假思索,好像身处绝境,只有一条路可走。
  走进电梯时,里面已经站了许多人。公众场合,习习也不再说话。沈河则手插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异国他乡,一个白人小姑娘藏在妈妈身后,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他原本在走神,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蓝眼睛。
  沈河扬起笑容,模仿DC漫画里的超级反派小丑,颇有几分恶作剧的意味吓唬人。
  好在小女孩胆量很大,并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不觉,电梯里只剩下他们。
  到达指定楼层,保镖已经在走廊等候。做过检查,女助理领着他们走进去。酒店房间里铺着波斯地毯,沈河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谈论房间里清新剂的味道:“尤加利。”
  他没得到回复。
  趁对方转背,习习恨不得踹他一脚,抓住机会挖苦:“估计人家以为你在搭讪。”
  微微耸肩,意思是“不是吧”。
  沈河说:“我是有妇之夫啊。”
  黄正飞的时间安排一定很紧张,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们等了一下午。
  习习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飞快打着算盘,计算今天究竟亏损多少。而沈河倒像是真的不在乎,漠不关心地低头读着书。一直到傍晚,才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座椅的推拉声。
  天已经昏暗下来,黄正飞大步走来。
  他年纪不轻,却穿着一件时髦的黑色V领衫,看到沈河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也是。
  像他们这种在片场打过架的忘年交。常人一定难以理解,也无法干涉。
  “这本书挺适合你的。”这就是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黄正飞扬了扬下巴,很傲慢地示意那本《堂吉诃德》。
  沈河不紧不慢地起身,仿佛不太尊敬,但神色又很缓和:“因为我像愁容骑士?”
  “不,”黄正飞的脸像镀过金属,冷冰冰地回答,“因为你也是个神志清醒的疯子,间歇性精神错乱。”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习习,也不由得面露诧异。
  刚见面就开始人身攻击?
  回头一看,沈河一反常态的平静。
  “您这个‘也’,是说堂吉诃德也是疯子,”沈河垂下头,漫无目的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还是说您自己是疯子啊?”
  听到这话,黄正飞怒极反笑,握紧手杖,鹰似的眼睛剜了他一刀:“你找打吧?”
  沈河及时认错:“听说您最近在筹备新作。”
  黄正飞翻脸比翻书快,怒气风卷残云般忽然消散,他将手杖交给助理,然后抱起手臂,好像很乐于见到沈河示弱一般。
  “嗯。”黄正飞惜字如金。
  沈河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厚脸皮:“听说您还在物色演员。”
  “嗯。”黄正飞嘴角浮现出轻慢的嘲笑。
  沈河抬眼,堂而皇之地打量黄正飞的表情。再黄正飞脾气不过的助理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然而,黄正飞本人却丝毫没生气。
  “我——”沈河说。
  “不可能。”黄正飞回答。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一刻。
  万众瞩目的世界级导演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光明正大地宣布:“我讨厌你,所以不会用你。”
  习习并不感到意外,也没多少惋惜,只是在想,果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沈河却郑重地颔首,若有所思,随即欠身:“那希望您需要时会想起我,麻烦了。 ”
  他们原路返回。
  从电梯下去时,这一次,里面空无一人。
  习习没有落井下石的习惯,仅仅转移话题,摆弄着手机说:“《清梦》剧组有个关系户临时换下去了。开机换人,还挺有意思的。好像是因为倒贴一个年轻男孩,结果被男孩的粉头抓到。也不知道粉丝哪里得到的内部料……‘干爹’翻脸了。加上得罪剧组一群老人,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周语诗在收工后还缠着程睿祎的视频无端到了程睿祎的粉丝手上。不知道该说事业粉理智还是不理智,理智在于没有擅自发布,不理智在于直接联系了程睿祎的公司,威胁不处理就要回踩。
  粉丝是把双刃剑,其中利弊,偶像背后的团队再清楚不过。
  走流程,他们联系周语诗的经纪人和平沟通。周语诗现有的一切全来自于金主,偏偏东家特别在意这个,她又蹬鼻子上眼惯了。运气太差,坏事撞上坏事,没想到凉得如此之快。
  习习大致叙述了自己听说的经过。
  尽管刚刚吃了闭门羹,沈河的脸上仍然毫无阴霾。
  他随口问:“那撤资了吗?”
  “正儿八经能赚钱的项目。就为了一个附赠品,”习习回答,“撤什么呀。”
  闻毕,沈河渐渐想了想。
  “那这应该是彩姐的手笔。”他说。
  习习望向他,意味深长,却没有反驳:“为什么这么说?”
  沈河不急着回答。
  电梯门打开,他走出去,与此同时才开口:“沈稚就喜欢这样。”
  -
  习习和沈河的关系像是训练师与马。
  大部分时候,她都摆出放养的姿态,以至于容易使人忽略,缰绳一直都在。
  这也是一种策略。
  沈河的许多行动在旁人看来是肆意妄为,甚至无心插柳,立起娱乐圈清流的形象。然而,所有的任性实际都在公司的掌控之下。有人冲在前方,就有人细心善后,张弛有度,从而达到目的。
  另一边,丁尧彩与沈稚更倾向于亦师亦友。
  从一开始,丁尧彩带的就是沈稚。手下诸多艺人里,她一眼看出她的可塑之处,加以用心,因此才能走到今天。
  沈稚听话,立场坚定。丁尧彩为人正派。她们的模式则常见许多。强硬的交涉都由丁尧彩去办,沈稚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好。
  圈内人都知道,沈稚待人温和,与人为善。她的经纪人却是一堵不讲情面、行事果决的铜墙铁壁。
  但仅仅只是看起来如此而已。
  -
  习习说:“过几天沈稚有假期,你要不要安排一下?”
  沈河说:“安排什么?鲜花、钻戒、烛光晚餐?”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身为经纪人的习习当然清楚这一点。沈河说这话,也显而易见是在挖苦,于是活该得到一个狠毒的白眼。
  “你们俩最近都遇上变动,营业转转视线也好。”习习只是建议,倒也没有要求他们这样。
  沈河把书合上,沉默不语了一阵,好像真的在考虑。
  “这几天确实有点闲得慌。”他说。
  习习顿时萌生不好的预感:“闲得慌就去跑步,我可没让你搞事——”
  “我知道了。”沈河自顾自做了裁决,“那到时候我去探班,顺便接她回家吧。”
  这次轮到习习安静。
  她挣扎着说:“不用做到这地步吧?”
  “要不要去租个热气球来啊?感觉沈稚的表情肯定会很搞笑,她最烦出风头了。”然而沈河已经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了,全心全意抱着整蛊的心情筹划与妻子重逢。
  习习无话可说,最后索性罢手。只要他不违法犯罪就行。
  跃跃欲试中途,电话响起,沈河接通,原来是华子琛。
  他们约好去游泳。
  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去往停车场的过程中,沈河忽然停下。
  “龙日,”他使唤助理,“你打个电话给沈稚,问问她我去探班要带点什么。就说是习妈要安排,不要说是我问的。”
  助理对这种恶趣味非常无语,但还是屈服于压力。
  电话接通,那头却不是沈稚,而是沈稚的助理。
  他绕开沈河本人说明来意。
  得到的回答是:“不要是花就行了,尤其是玫瑰花。”
  等电话一挂断,沈河当即开始浏览花店的订购界面。他的要求是夸张、夸张、夸张,能抱一千朵就绝不止步于九百九十九朵,最好能让沈稚当场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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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小秋无可奈何地结束通话。
  “这样真的好吗?”助理问。
  旁边操控全程的沈稚心满意足,下达指令:“这下就知道他会带什么来了。告诉剧务,我玫瑰花过敏,最近带花来的都别想进剧组。”
  作者有话要说:  助理:你们有毛病吧!!!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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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子琛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他以外, 还有几个做影视投资和电视台的人。
  大家确实都不算陌生人,但也就应酬和工作时会碰面。
  “在谈事情,”华子琛说, “索性一块儿来了。反正你们也是老熟人吧。”
  沈河不置可否。
  路上, 沈河继续浏览定制花束的界面。
  “是给沈稚吗?”华子琛笑着说。
  他身处良宜的决策层,又与丁尧彩合作多年,沈河与沈稚结婚的底细, 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有些事, 该怎么说、怎么做, 聪明人都清楚。
  华子琛说:“她还挺喜欢花的吧。”
  沈河头也不抬地回复:“你怎么知道?背着我送我太太花?”
  其实只是公司年会置办鲜花时多聊过几句。
  因为清楚是玩笑话, 所以都没多介意。华子琛也笑:“怎么不叫她来一块儿游泳呢?”
  仅仅停顿片刻,沈河若无其事地说谎:“她不会。”
  沈稚的故乡临海, 从小在海边玩,水性极好。
  他没有表情,单纯不想让华子琛再问。
  这一天的活动结束以后,他们没有共进晚餐, 沈河和助理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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