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惊得往后一缩,下意识抱住女儿∶“你别跟我抢棉棉。”
二人贴得很近,慕容野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和以前略有不同,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
让他的心没由来地痒痒的。
“说什么胡话,这孩子是你生的,谁也抢不走。”
他的手放在时月温热的身子和棉棉之间,一动感觉就很奇怪。
时月看着他∶“你发誓?”
慕容野偶尔觉得李时月傻得怪可爱的,他若有意抢孩子,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何必在这里跟她撕扯。
既然跟她撕扯,图的又何止是孩子。
“嗯,发誓。”
四个多月的孩子已经有十多斤了,加上冬天穿的厚,接近二十斤的一个团子!
孩子被慕容野抱走,时月才发觉小臂酸痛得不得了。
襁褓的小兜里全是叶家人给的红封,多是金银玉石类,做的都十分小巧。
慕容野一摸,居然从棉棉背后掏出一颗拇指大的河珠∶“亏这丫头睡得着。”
“棉棉很乖的。”时月忍不住道。
“有多乖?”慕容野抱着孩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她不爱哭闹……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时月懊恼地低语了一句。
“孤马上就要回濮阳了。”
咦?
“你再不跟孤多说几句,以后再见到这丫头,说不定都很大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
时月抬头,眼中有些怀疑。
慕容野斜了她一眼∶“孤骗你干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能抽出这点时间过来已是不易。”
时月不喜欢这种感觉,说得他耽误时间过来,全是因为她似的。
也没求着他来呀!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想将把孩子接回来∶“那您可得趁这几日雪霁天晴,赶紧回去。”
“免得时间久了,耽误您回去治国!”
慕容野在心里啧了一声∶“你这绝情的女人。”
“贵客,贵客!”
二人争夺的时候,门外忽然跑进一个家奴打扮的人,他说∶“请贵客随小的来,府中出事了,需要二位暂避。”
暂避?
“出什么事了?”时月问。
慕容野看见家奴袍子上有血,不动声色将时月拉到身后。
“叶公何在?”
“小少爷护送老主人躲避去了。”家奴一步步上前∶“二位,随我走吧。”
说罢,他忽然亮出一柄钢刀,直挺挺朝慕容野刺过来∶
“真是苍天助我,卫太子居然在叶家!”
慕容野瞳孔一缩,闪身避开他第一刀。
“你是什么人?”
“哈哈哈,你不需要知道,受死吧!”那家奴褪去声音伪装,俨然是个壮汉。
慕容野还抱着棉棉,行动很受掣肘。
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顾忌,刀尖干脆朝着襁褓扎去!
“不要!”时月失声尖叫。
“呲拉!”一声,刀尖划破了慕容野的袖子。
他飞起一脸,正好踢在杀手的手腕上!
对方痛得大叫,慕容野趁机拉起时月就跑∶“走!”
阁楼外空无一人,时月边跑边叫不好∶“他肯定还有同谋……调虎离山,叶公!”
慕容野是偷偷来楚国的,行踪少有人知道。
而且刚才那杀手也说了,卫太子‘居然’在叶家。
也就是说,他是冲着叶家人来的,结果发现卫国太子也在,就临时调整目标冲着他们来了。
“往哪里跑!”杀手追了出来,举刀朝两人冲过来。
慕容野将孩子往时月怀里一塞∶“带着孩子先走。”
“干什么?”时月拽着他∶“你伤还没好!”
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
“聒噪,让你走就走!”慕容野将她狠狠一推,杀手已经到了眼前。
他记恨刚才的仇,一脚踹在慕容野腹部!
慕容野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好容易长上的伤口,估计又要裂开了。
“找不到沈诸梁,拿你凑数也不错!”
慕容野后退了好几步,半靠在假山石上,裂开的伤口又痛了起来。
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
“受死吧!”
时月跑到一半,身后忽然没了任何声音。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令她浑身血液倒退的一幕——杀手的匕首,刺入了慕容野的身子。
而他身体朝前倾,绾发的簪子深深捅进了对方的心口。
这是何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
时月大叫,抱着棉棉跑回去。
慕容野忍着身上的伤,一脚将对方蹬出去∶“老子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对方在地上抽搐,鲜血流了一地。
“慕容野!”时月气得大叫。
慕容野捂着胸口,恶狠狠回了一句∶“老子在!”
“你……”时月被他吼得一愣。
慕容野这才看到她眼眶红了。
他身上那伤,好了又裂,好了又裂,反反复复一个多月。
结果今天又添了一道。
偏他今天白衣胜雪,不停渗出的鲜血红得刺目。
“你简直……你有病吧!”
时月红着眼眶,忍不住骂道∶“要你挡在我面前啊?我一大活人,手脚不比你病怏怏的健全多了!”
“就会逞英雄,我告诉你,苦肉计没用!”
“我不吃这套!”
“不吃这套你哭什么,不许哭!”慕容野吼了回去。
受伤的明明是他,她反而哭那么大声?
“你管我哭什么?你凭什么啊!”时月边骂边哽咽,恨不得将他打一顿。
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她的感受,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连护着她的时候也没想过,如果他因为保护她们有个三长两短。
她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的!
“混账,说的什么蠢话?”慕容野瞪眼∶“难道让孤看着你们母女犯险?”
“你是孤的女人,你怀里的是孤唯一的子嗣!保护你们是孤的责任,有什么好哭的?”
时月被他凶得语塞,又急又气∶“你简直……”
她当时简直瞎了眼,温柔款的不香么?善解人意的不香么?
慕容野是个什么品种的混蛋!
“别哭了!喊人来。”慕容野眼前直冒金星。
“老子要不行了……”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听见李时月哭着骂他∶“你这混蛋!”
第89章 089
谁能想到, 偌大的城主府居然会闯进杀手来。
叶黎带人赶到, 看到这情景忍不住冲上前:“时先生,你没事吧?”
“叶黎?”时月迷茫地抬起头, 慕容野倒在她臂弯里, 棉棉则在她另一手上。
两边都重,压久了,手臂都没有知觉了。
“家臣……他的家臣呢?”
“入城主府需要解剑,那二位就在门房候着了。”叶黎解释着,急忙叫人把慕容野抬起来。
“快把人送进客房, 再请大夫来医治。”
下人们立马去办了,叶黎朝时月伸手:“地上凉,先生快起来。”
时月双腿发软,手臂也痛得要命,在他帮助下站起来:“叶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棉棉的襁褓沾了血迹, 红得刺目, 万幸她睡着了就是雷打不动。
时月想起刚才的场景还一阵阵后怕,忍不住把女儿抱得更紧。
叶家的下人端来安神的热茶, 叶黎取了一盏塞进时月手里:“时先生博闻,肯定知道王孙胜的事吧。”
“王孙胜?”时月握着热热的茶杯,还没从恍惚中回神。
叶黎看见孩子身上的血迹, 偏头吩咐了下人几句。不一会儿, 他们便送来了摇篮和新的包被。
“多谢。”时月心头一暖, 感激他的八面玲珑。
有仆妇帮忙, 时月手脚麻利地给棉棉换了件包被,还擦干净了她脸上溅到的鲜血。
小丫头睡得懵懵懂懂,根本不知她刚从鬼门关外跑了一趟。
叶黎一直注视着时月的动作,时不时帮忙递个东西。
“叶公子说的是太子建的儿子,王孙胜?”时月终于闲下来,思绪慢慢冷静。
说起楚国这个荒唐事,得从现任楚王的祖父平王说起。
当年秦楚联姻,平王为儿子太子建聘秦女为妻,谁知他见儿媳太漂亮,竟占为己有。导致太子建和将领伍子胥出逃郑国。
这个倒霉的太子建,就是王孙胜的父亲。
后来太子建死在郑国,王孙胜一直怀恨在心,被现任楚王接回国后任了封邑大夫。
“对。”叶黎点点头:“王孙胜不满楚王出兵救郑,趁献捷之机起兵造反,竟直攻郢都,劫持王上,逼迫他退位禅让。”
郑国常年夹在晋楚争霸之间,是两面受气的角色,那年晋攻楚,郑国派人向楚国求救。
年轻的楚王考虑到强晋如果打趴了郑国,接着就会对自己不利,于是派大将子西出兵援郑,不想被王孙胜怀恨,引发了后面的政乱。
“当时是祖父率军击退叛党,扶王上重新登基。”
正因为此,叛乱平息后,楚王封叶公为令尹和司马,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在楚国朝堂可以说风头无两,位极人臣。
“但祖父年老,自知无法辅佐年轻君王,便退位让贤,回到了叶邑。”
战败后,王孙胜自缢而死,他的家臣、妻儿则树倒猢狲散。
叶黎点头:“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这次潜入的就是其中一伙人。”
他们为旧主报仇,打听到叶公正在开寿宴,便乔装打扮混进来。
“没想到祖父入内避难去了,他们找不到地方,又听说今日有贵客,就朝着你们来了。”
叶黎觉得很愧疚,站起来朝时月行了个大礼:“这无妄之灾皆因叶家而起。”
“请时先生和那位在我们家多住几天,好让黎能有机会,弥补过失。”
时月被他这一礼弄得有些惊讶,推手说:“意外而已,叶公子不用这样。”
真正受伤的那个还躺在里面呢,她来受这礼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他要不要留下来,叶公子得亲自去问他。”
而三度受伤的慕容野,正靠在叶家床头,闭眼小憩。
叶邑的城主府富有又华丽,比起卫国王宫都不输。
叶家找来的大夫为他包扎了伤口,提醒近日不要碰水,要静养。
赤金连连点头:“多谢大夫。”
然后送大夫出去时,没想到碰到了时月,赤金惊喜大叫:“二姑娘!”
时月上前,朝里张望了一眼:“他醒了吗?”
“醒了醒了,姑娘快进来!”赤金喜不自胜,结果将时月进去以后,叶黎也跟着进去了。
慕容野躺在床上,俊脸苍白,额角一层薄薄的冷汗。
时月上前看了一眼,用帕子给他抹掉冷汗:“你还好吧?”
听见她小心翼翼的声音,慕容野十分受用,掀开一角眼皮。
原想说两句软话,再惹她心疼一番,没想到看见了她的叶黎。
这软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怎么了?不舒服啊?”时月望着他。
慕容野看着叶家的小少爷,脸色不怎么好看:“没有。”
叶黎向大夫询问了几句,得知他新伤不深,但是旧伤久久不能痊愈,便说:“我家有郢都赏赐下来的上好伤药,让人去取一些来给卫太子用吧。”
时月回头,朝他感激一笑:“多谢叶公子。”
叶黎让大夫去拿,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边说边抬眼,看向床上病怏怏的男人。
无疑,这个卫国太子生得很好,朗眉星目,气度不凡。
只是因为伤痛显得有些孱弱。
“棉棉呢?”
慕容野的声音虚弱,成功拉回了时月的注意力,她说:“在外面,有下人看着,没事的。”
“孩子吓到了没?”慕容野问,低沉沙哑的声音莫名地好听。
“她没事,你好好养伤。”时月小声说:“棉棉比你强多了。”
二人低声说话的样子落入叶黎眼中,只觉得万分扎眼。
他想起祖父说:‘他二人是夫妻,哪怕不是夫妻了,那孩子也是卫国公室之后。’
‘自古同公室争夺的无甚么好下场,那是不忠,也是不义。’
‘傻小子,及时抽身。’
抽身?叶黎不屑。
卫国的公室,还管得到楚国的地盘上?
慕容野喜欢时月难得的温顺,也愿意更示弱一点,换取她更多的温柔。
他甚至将手挪到了时月的手边,装作不经意地靠过去。
这卑微劲儿的,以前要抱就能抱,想亲就能亲,现在碰个手都得用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