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昔神色有些尬然,清眸轻轻眨动,掩住眼底的好奇探究之意,细指竖到樱唇前,示意后面凡月两人不要说话,一起躲到假山后面。
微风拂过海棠树,落下碎碎粉瓣在男人的宽肩上,凤眸微敛,似带了柔意,长指将花瓣轻轻松松拿了下来,看的对面云端芷一阵恍神。
元景帝以前从来不是有耐心的惜花人,花落在肩上,通常毫不留情用掌一挥而落,哪里像今日这般仔细一瓣瓣拿下来。
云端芷眉间露出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死心又问对面挺立如玉的男人,
“即是臣女愿意为妾,陛下也不肯给一次机会。为静南郡主做到这般,竟然还要取消选秀。”
荀澈后悔不该让云端芷这样废话多言,她已经将他最后的耐心消耗殆尽,本来在这里有意等昔昔过来,谁知道这女人又阴魂不散缠过来。
男人殷红的薄唇抿成直线,眉间不耐之色显露无遗,转过身子,语气讥讽刺人,
“朕看你疯魔透顶,以后不用进宫了。”
荀澈抬脚前,又丢下一句云端芷吓得魂飞魄散的话,语调幽冷如九重寒狱,戾气渗到人心底,让人恨不得立马逃离,
“你们云家做的事朕都记件件在心里。等到清算的时候,你再敢有半点动作,朕就算要你死,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云端芷吓得一下瘫坐在地,手抖着帕子掩口,捂住要惊叫的嘴。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元景帝登基以后,几乎收敛了性子,喜怒比以前更难辩,朝上做事强势控局,但手中没有处决过什么人命,他有心给先帝爷积福才会如此。
让云太傅一时松懈,根本忘了这位陛下的原本是如何行事的,异族口中相传的煞神不是乱叫的。
云端芷胆颤不能自抑,惨败如纸的脸上冷汗流的用帕子好像攒不尽一样,皇帝的意思明明白白,她和父亲彻底惹怒他,以后会有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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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后面的昔昔自是没有听清楚,一只温热带有湿意的手掌突然捂过来,昔昔鼻间闻到身后男人的熏香味,黛眉微蹙,清眸透出几分不满。
男人的这种动作让女孩又想起年前的一幕,下巴柔嫩的雪肤感觉到掌心微砺的薄茧,女孩不由自主轻扭螓首,想让男人拿开手。
荀澈低头去贴女孩的额头,温柔蹭了几下,眉宇有些调笑的意味,低沉出声,“朕是不是抓到一只偷听的小耗子,嗯?”
但却没松开捂在女孩嘴上的大掌,男人凤眸幽晦深沉。
昔昔的衣裙不知是谁有心安排的,竟然给女孩换了浅粉对襟绣银线百合的纱裙,里面是浅素色的锦缎抹胸内衬。
荀澈发现只要近了昔昔的身,就留意到昔昔因为乱动,抹胸微开,浅浅晃动起来的一条玉白的弧线,半掩粉色的百合颤动不已,小巧玲珑,盈盈可握。
女孩趁荀澈松神之际,手费力推开男人的大掌,“澈哥哥,我刚才不是有心看的,哪想这么巧碰到你和云姑娘…”
女孩悄悄瞄了一眼男人沉寂的脸色,话硬生生的咽下。
昔昔仔细打量荀澈的眉眼,长眉入鬓斜飞,凤眸微挑上扬,藏着盛气凌人的威势,鼻如刀削高挺,薄唇分明似笑非笑,唇色倒比得上她涂上胭脂一般。
女孩想云端芷纠缠不清,这张脸应有五分,毕竟娘亲说过荀澈相貌盛京独占一份,再加上皇家子弟历练出来的威严贵气,这种男人搁哪都是香饽饽一个。
长懿也不想女儿像个木桩子一样不动弹一下,让荀澈等不及万一硬来,下面受罪的还是昔昔。
大长公主苦口婆心劝女儿,现在没动心没关系,多看两眼就顺眼了,撇开当今天子的性子,他的脸不错,还算一桩优势,他对昔昔也相当细心。
可怜大长公主翻来覆去费劲心思,就给昔昔讲了这几句。鬼才知道,长懿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女儿。
女孩的有些软下来的态度,男人自然看在眼中。
荀澈暗笑,皇祖母和长懿有意的劝告,让她去接近自己。女孩肯定记在心里。对他来说,进一步接近昔昔更得心应手。
荀澈凤眸扫过女孩手中的花枝,挑了两下长眉,对昔昔道,“昔昔,这是送到何处?”
男人的意思显而易见,他想要女孩亲手摘的花枝。
昔昔望了一眼手中的栀子花,闻弦歌知雅意,微抿了一下樱唇,细指轻颤抚过柔白的花瓣,“一会儿,静南给澈哥哥送进重光殿内。”
转头细心问男人,“澈哥哥喜欢什么的瓶子,瓷器还是玉瓶?细颈瓶?还是圈底口的瓶?”
男人薄唇轻弯,弯下腰来,薄唇轻轻碰过女孩玉指抚过的花瓣,眉稍欣然,荀澈的动作硬给他添了几分纨绔子弟独有的风流。
等男人转过身子低头,薄唇覆上昔昔的修细的雪颈,直直再到往下,温热的触感让女孩轻抖。
昔昔眼帘暼到微露的抹胸,惊愣了半晌,“澈哥哥,快停下。”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喷薄而出的热意,连带酥酥麻麻的触感直串脊骨,像只只小蚂蚁轻轻咬住不放,陌生的感觉不由让昔昔后背直泛凉意,狠狠打个激灵。
女孩眼帘掀开,睁大眼眸,盈盈的眉间慌张起来,男人的头颅越来越低,喘意渐沉,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昔昔一只玉腕趁荀澈忘我松懈,挣脱男人的大掌,清眸犹豫了几分,可男人越来越过分。
女孩实在忍无可忍,玉齿轻咬唇瓣,面带谦然,皓腕轻抖,玉臂高抬,扬过花枝,带几分力道砸在荀澈的头上。
荀澈脸颊感觉花叶扫过的力道不轻,知道女孩气极,留恋不舍的站起身来,大掌一把夺走女孩手中的栀子花枝。
男人凤眸幽涩,压住暗火,暼了一眼女孩皆因生气,雪颊晕染两片桃瓣的娇态,轻声笑道,
“昔昔,澈哥哥只是在教你风月雅事,就算你不喜欢,但澈哥哥……”
昔昔气得听不出去,连忙用小手一把捂住男人的嘴,听了这般无耻之言,葱白的玉指尖直轻颤不止,清眸羞怒之意几乎溢满。
少顷,女孩眉稍暗藏不愉,僵硬的跟男人行礼赔罪过后,背过身子,道了声,“澈哥哥,是静南无状得罪。无事,我先走了。”
荀澈失笑,掌心拉住转身欲走女孩的皓腕,皱眉“嘶”了一声,长指一抹脸颊下面,指头微不可见的一点血迹递到昔昔眼前,
“昔昔,你刚才不留情面扫过朕脸上的粗枝,可把澈哥哥的脸划伤了?朕待会怎么去重光殿见人?”
男人语调隐隐含笑,尾调拉长,此话硬生生让这位陛下挤出三分委屈之感。听得昔昔身子一怔。
女孩闻言转过身子,清眸看到荀澈的脸上,有一块指甲盖长的轻痕,轻蹙黛眉,刚才明明没有伤口,纤细的玉指缠绞两下衣角,
“澈哥哥要静南怎么赔罪?我让凡月喊御医过来。”
男人听闻直接否决,低头长长“嗯”了一声,凑近女孩耳边,指尖点了两下伤口,对女孩诱哄道,
“昔昔亲一口,澈哥哥将此事掀过,既往不咎。否则…”
男人故意微停顿一下,女孩口息不由变得更清浅起来。
男人凤眸扫过女孩的咬出充血的唇瓣,薄唇勾起,“昔昔拿自己给朕赔罪论处。”
昔昔闻言眉稍微动,沉默良久,轻抬皓腕,示意男人弯下身子,浓密的羽睫轻颤,撩人心弦,小手捧着荀澈的脸,微垫起脚跟,神色敷衍了事,樱唇浅浅蹭了一下带过伤口,趁男人不注意,快速用帕子攒了一下樱唇。
荀澈也只感觉到一处温凉的柔软几不可察,轻触了一下伤口,还来不及捕捉到真实的触感,好似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他的心弦,心里顿时熨帖起来。
男人垂眸睨过女孩小心翼翼的样子,长指将女孩鬓边的碎发别于耳后,
“昔昔先回寿安宫里,花枝午时给澈哥哥送去,朕要昔昔常用的白玉雕兰草松枝美人细颈瓶,你割爱给澈哥哥,全当赔罪。”
男人的语气理所应当,强势不容昔昔推拒。女孩迫势轻轻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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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殿气氛一片死寂,荀澈面上波澜不惊,望着长案上的紫檀木剑匣,里面是一炳暗光沉沉,难掩锋锐,似乎能听到刀戈齐鸣的长剑,长指轻轻扣了两下剑炳,语气莫测,让人听不出喜怒之色,
“这是失传已久的龙源剑。”凤眸微挑掠过眉宇血厉的图契含,“大王子为朕献来此剑,确实是份难得一见的好礼。”
旁边立着的戚岚戚岩面面相觑,这图敕国也太过嚣张,龙源剑是宝剑不假,可不是什么好剑,是一把十足的凶剑,传说中手刃天子的不吉之剑。
龙源剑是天外陨铁,由三百顶尖铸剑师铸造数年的一把利剑,已有流传几百年,经几百年的风尘洗刷,历过三朝,能凶名大噪,让人如雷贯耳。
是因为它阴差阳错,了结了三朝末代皇帝的鲜血,三个朝代的使命都终结于此剑之下,在天子眼中,自然是把十足十的凶剑。
图敕国奉上龙源剑,险恶之心若然可掲,挑衅之意浓厚,盼元景帝身死异处,巴不得本朝宗庙丘墟。
荀澈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他肯定不会信这种歪门邪说,不过图敕国的人既然如此借端生事,这把剑他不收下都说不过去。
图契含抬头看着上首元景帝的反应如常,似乎并没有对龙源剑有什么忌惮之意,甚至面带悠然赏玩了起来,当即拍手赞道,
“陛下好胆量,都说你们中原人最忌这种不详之物,我看不过是无稽之谈,这剑就算喜饮天子之血。”
语气微顿下,重重冷嘲一声道,“那也是无用之辈,不堪大用,死于剑下也应该是剑下鬼。不过是龙源剑,也算死得其所,陛下说,是也不是?”
荀澈恍若未闻图契含的话意深意,站起身子徐徐比划了两下。
图契含看至冷笑,他还以为这中原皇帝武艺有多好,不过是不实用的花拳绣腿。
可下一刻,图契含就笑不出来了,一道黑影如闪电奔驰而来,眼前一道凛冽寒光轻闪,渗人的寒意扑面而来。他来不及躲避,脖颈一凉,耳边风雷之声如吟吟龙鸣,不绝于耳。
一阵痛楚传来,图契含愣着摸了摸颈边,抹到一手温热的鲜血,手指着玄衣的元景帝半天,厉目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荀澈凤眸掩住眼底的冷戾,缓缓转过身子,拿出帕子去仔细擦拭龙源剑上的血迹,薄唇含笑道,
“龙源剑不愧于盛名,就这杀人饮血的龙鸣之声,铮然响起,也让朕听得入迷。是把好剑,寓意不凡,大王子这份礼送得极合朕心意。来人,送大王子去诊治疗伤。”
图契含冷笑甩袖离开,他以为这位陛下功夫不行,看来小看了此人,不过这样才好,对手倘若太容易被折磨死,也不好玩了。
荀澈听到安续仁的禀报,把龙源剑放在剑匣中,抬手道,
“把书房从里到外给朕清洗一遍,好好熏一熏,这股臭味给朕去干净。把郡主先带到内殿去。”
安续仁立马应下,陛下刚才不是说让郡主来书房等他,怎么人来了,又把人安置到寝殿,也不知道这位小郡主肯不肯进去还是一回事呢。
安续仁一拍脑袋,这书房刚进过外族人,陛下嫌弃,不让郡主进来也无可厚非。
听到胖太监的安排,昔昔抿唇迟迟未动,重光殿内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好地方,昔昔看了一眼明显拦路不让走的安续仁,知道自己不听也没用。
女孩心想幸好提醒了兰姑姑,倘若半个时辰没回来,一定过来到重光殿要人。
女孩捧着白玉瓶袅袅娜娜进去,荀澈没过来,她觉得不动为妙,女孩鼻间闻到花枝的郁郁缠人的香味,给她添几分心安之意。
荀澈负手含笑,看着杵在那半天不动的女孩,“昔昔进这里也不是一回两回,犯的着这般拘泥吗?”
昔昔不接男人的话意,行过礼问,“澈哥哥,这花你喜欢放在什么地方?”
荀澈沉吟,“唔”了一声,“让朕想想,昔昔跟朕放在内室好了。”
女孩本来欲动的步子停住了,玉指无措箍紧手中的玉瓶,看着被荀澈拨开晃荡起来的珍珠帘,女孩心头不由一紧。
荀澈回头看着踟蹰不决的女孩,挑眉,“昔昔还不进来。莫非怕澈哥哥能吃了你,朕不会。”
昔昔听言,立马应下,女孩不敢耽搁跟着男人身后。
男人有意把女孩带到龙榻前,等望清楚龙榻上的布置时候,昔昔愣怔怔半天之久。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还是晚上呀。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昔昔所目视的是一对红配,浅黄纹龙帐子竟然挂了象征龙凤呈祥的如意红配,这种红配是用一种稀有红翡所刻,向来只有皇亲贵戚所专用的样式,寓意深远。
新婚之后收起红配,以后供于宗庙,求祖宗见证,便示意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男人凤眸含着耐人寻味的深意,掠过红配,薄唇轻启,
“昔昔怕还是不知道,红配挂一日当如一年,挂满九十九日。便得长长久久。你我此生算得圆满。”
女孩垂下清眸,神色模糊,令人难以琢磨,纤细的玉指摆弄几下素洁的栀子花,微叹口气,话锋一转,
“静南帮澈哥哥把花摆在窗牗边如何,夜间清风袭窗而来,隐隐拂香,不失一件美事。”
昔昔拎着裙幅移步到窗牗边,余光不经意看到了,软榻上小几上的摆的高绝的棋局,神色微诧望了荀澈一眼,她没有听宫里人提过当今天子极擅棋艺。
不过昔昔转念一想,这位陛下从小聪敏才智就碾压皇宫众人,女孩也没探究的心思了。
荀澈注意到女孩的眸光暼向棋局,无声无息靠近女孩,大掌扣住女孩削薄的细肩,语气悱恻,带有缠绵之意,
“昔昔有没有想和澈哥哥手谈几局的心思?朕这边有几本前朝失传的棋谱,昔昔可以领了澈哥哥的好意,带它回去好好观摩一番,会让你进悟不少。”
女孩听闻以用膳的名头婉拒了下来,只不过昔昔确实无法拒绝难得一见的棋谱,她觉得看这个最能养心静气,消磨时光。
昔昔不知道走之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接过装着棋谱的匣子的时候,荀澈薄唇勾起的笑意令她发毛,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看棋谱,此谱难得,天下独此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