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闭上眼,不愿意看听到她心声的两人的神情,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妈抹着泪牵着我离开,
我心里面却是悄悄松了口气的, 在那个家里,我过的实在不开心……我回头望去,安吉拉趴在阳台,一声声喊我和妈妈,哭的撕心裂肺。”
车内一片沉寂,久久没有人说话,只有女人略显哽咽的声音。
唐恬递去纸巾,艾丽道了声谢,擦了擦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瞧,我就是这么卑劣的性子。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我们联系都是靠信件,她经常给我写,我回的很少。再后来继父带着她搬家了几次,就彻底没了联络。”
“我之前也没想过找她,想着凭她的本事到哪儿都能活的很好。直到,我觉醒了能力,感受到她
当年的苦楚。”
完全被动的能力,只要不小心触碰到人就能看到当时对方心里所思所想。随着年岁的增长她逐渐
出落成惊艳四座的美人,更是招蜂引蝶,总会有人趁机想揩一把油,一接触到对方那龌龊肮脏的
想法一股脑儿灌入脑子里,看的人恶心欲吐。
她尚且如此,随时随地都在看着人心的安吉拉,又在承受怎样的苦楚。
“我妈前些年去世,临走时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看看安吉拉过的怎么样。她是她心中一辈子
的内疚。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坚定了一定要找到她的想法。”
艳若朝霞的女人神情重新变得坚毅。
开车的陆远头也不回,承诺着,“放心,我一定把安吉拉给你带回来。”
“不,”艾丽坚决道,“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拼着命为我找到安吉拉。明白吗,这是我的罪,我自
己会赎罪,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要保住自己就好。”
“安吉拉,我自己会救。”
闻了眼,陆远飞快瞟了眼后视镜里的眼眶微红的女人,垂下眼,一只手悄然摸出手机,一只手稳
稳扶着方向盘。
唐恬拍了拍女人的手背,艾丽朝她笑笑,然后低头玩着手机。
几秒钟后,唐恬收到两条内容几乎相同的消息。
【求你,在你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如果有什么,一定先救安吉拉和陆远!】
【拜托了,若你能自救还能救人的话,选择救艾丽!】
唐恬:“……”强行塞了一嘴狗粮。
还没来得及回复,眼前蓦然陷入黑暗。
“进隧道了。”陆远按开远光灯。
第一段隧道不长,接着越往深山里前行,隧道越长、越多。直到最后一个隧道,足有三千米长,长的完全看不到隧道尽头的光。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汽车前面的远光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静谧的环境,车内三人呼吸可闻。
走到一半,唐恬神色一凝,“你们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三人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匡次匡次“的声响,还有一声火车鸣笛的尖啸,是从他们来时的路上
传来。
唐恬回头,隔着车后窗看到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里,一线光亮骤然射入她大睁的仓惶眼底,
失声尖叫,“陆远加速!”
原本荒废近三十年的隧道铁轨上,突然从他们身后驶来一辆火车!
“艹!”陆远一脚油门,顾不得轮胎碾在石子上的颠簸,刚才还老爷车一样慢吞吞形式的汽车如
离弦之箭,猛地飙射出去!
“抓稳了!”地上颠的车内三人东倒西歪,陆远死死扶住方向盘,盯紧铁轨延伸出去的方向。艾
丽双手抓着车顶的扶手,唐恬也如此,屁股被颠的几乎挨不到座椅上,一边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
火车,“再快一点!要被赶上了!”
火车头部射出的灯光把隧道照的一片通明,伴随着急促的匡次声和阵阵鸣笛,它的完整模样也呈
现了出来。
他们之前进山时在小镇上看到过的,停驻在轨道上的废弃绿皮火车,前面载人后面拉煤。
不过与车皮斑斑脱落、车轮发黄生锈的废车不同,这一辆看上去还很新,车头烟囱冒出一股股黑
烟遮天蔽日,绿皮火车眨眼离他们不到百米距离!
“陆远!”艾丽惊惶的声音都要掀翻车顶了,陆远眉头皱的死紧,猛地把油门一踩到底,额头
渗出豆大的汗珠。
唐恬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个APP,午夜诡话、轻颜美鬼、冥道殊途、鬼话连篇……
不行,一个现在能用的都没!
只有陈煦!
不待她张口,仿佛心有灵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车窗后扭曲着钻出,坐在后备箱上,火车的灯光照着他一身湿淋淋的西服和面沉如水的死人脸,它缓缓抬起手。
就在这时,前面洞口终于出现一丝光亮。
陆远咬着牙提档到极限,轮胎飞速碾过细碎的石子和一排排铁轨下的枕木,汽车抖的快散架了。
唐恬脑袋时不时撞在窗户玻璃上,疼的龇牙咧嘴。
鬼影面对迎面而来的火车,双手间拉出无数粘稠的黑液,组成细密绵长的网。
“轰”
汽车如离弦之箭射出幽深的隧道洞口,天光乍现,陆远双手一拧方向盘,汽车跌跌撞撞驶下铁轨,几乎在他刚转向下来,一辆绿皮小火车擦身而过,带起的劲风把汽车往外猛地一推,陆远牢牢攥紧方向盘险些没撞山壁上。
猛地踩下刹车,三人惊魂未定,背上起了层薄汗。那辆火车上前面载人的车厢是老式的没窗户的
那种,看的清楚里面坐满了人,不少穿着那个年代狱警服装的警官,还有蓝色制式服装的工人们
,他们说笑着,搭载着他们的列车在山壁之间狭窄的铁轨上呼啸而过,碾的轨道下方的木枕吱呀作响。
“车上怎么会有人!”陆远和艾丽不可置信,唐恬听见他俩低叫,原先以为是无意触发了死亡之瞳APP,但他们俩都能看见,说明不是手机的作用。
能够让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看到幻像,这里怨气非常强大。
“跟上去!”唐恬指着眨眼远去只能看到烟囱冒出的滚滚黑烟的火车,陆远反应很快,猛地发动
汽车,就着旁边狭窄的小路,追踪着火车与铁轨并肩而行。
明明不到中午,山里的天色因着遮天蔽日的浓荫而显得暗如傍晚,深山更加的幽静,好像除了他
们就没有其他的活物。
也幸好有着火车的指引,中间有一段无数铁轨交叉着通往不同的方向,他们才没有迷失在茫茫林
海之中。
“到了。”跟着缭缭黑烟行了一段距离,汽车缓缓停下,栅栏林立、被厚重铁门锁着的一眼望不
到头的庞大监区出现在他们面前,而绿皮火车已杳无踪影。
“云山监狱,分为水洞坪监区和鱼洞坪监区,”陆远下车,关上车门望了眼蒙着厚厚尘土的黑字
白底的监狱外挂着的牌匾,“这是鱼洞坪监区,也是云山监狱最大的监区。里面有三个大队。”
唐恬背着背包下车,打量四周,“这种地方犯人想跑,即使跑出去也难活着。”
四周都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山里还有熊有老虎等各种猛兽,可谓插翅难逃。
“走吧。”三人抓紧时间,陆远在前,艾丽在中间,唐恬断后。
这所监狱废弃近三十年,通电的铁网等设施早就没了电。沉甸甸的两扇厚重铁门虚虚掩着,陆远
推开门,印入三人眼里的是一片铺满落叶的操场。
监区呈双口字形,三面分别是狱警住所、办公区、食堂,另一面连接着一座四方形合围的楼栋,上方电网、铁刺密布,那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安吉拉!”艾丽冲着空旷的操场大声呼喊,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惊起飞鸟掠过。
唐恬习惯性地挨着进房间进行搜索。每个房间都积着厚厚的灰,里面蛛网和杂草丛生,唐恬在一
个办公室找到本写着鱼洞坪监区大事记的本子。
“……为中部地区最大的重刑犯监区,可收押犯人千余人。背靠煤区,地理位置隐秘。犯人每日
需下井劳作,生存条件较为恶劣。”
“……1978年7月14日,第二煤区发生井下透水事故,造成14人死亡。”
“……1988年3月19日,第一煤区发生瓦斯爆炸事故,造成45人死亡。”
从监区修建到废弃,40余年时间,这里出过大大小小十多次事故。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88年,死伤人数最多,当时从上到下很多人受到了严厉的处罚。
煤矿出事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以前安全经验不够,这里很多下井的又是不懂行的犯人。唐恬把
本子收进背包,走出房间跟陆远艾丽汇合,“走吧,去后面。”
陆远看着她,“你在找什么。”
“找这里发生的故事,”唐恬一边朝关押犯人的区域走去,解释道,“我想知道这个监狱废弃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如官方所说。”还是另有隐情。
“安吉拉!”艾丽喊着,一间间屋子搜寻着安吉拉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发些弄好的存稿,证明我在努力……
八月初一定完结!
第一更
第79章 夜的第三章
这一边一无所获。
快到中午了, 三人啃着干粮,走入口字型的关押犯人的监区,一进去, 一股森然之气迎面扑来。每栋楼都有六层高,四周都是高高的墙壁, 监区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栅栏密布,一点也看不见监狱里面的情形。
“这边。”陆远找了条路,唐恬一眼望过去, 一层层的铁门延伸到走廊尽头,两旁都是铜墙铁壁
守卫着的一格格牢房,大白天里面光线昏暗, 不得不打开手电筒照明。
“安吉拉!”艾丽走哪喊哪儿, 嗓子都哑了。三人走动间还要小心在这里扎窝、被他们惊扰的四处乱窜的虫蚁蛇鼠,被这些东西咬到可不是好玩的。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三人待了不到十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般的漫长。
当走过一层来到第二层时,陆远附身查看了下地上的环境, 摇头,“没有人来过这里。我们去另一栋楼。”
监狱不同于前面的办公区, 那里还能找到残存的文字资料,这里什么都没有。
唐恬握住冰冷的铁围栏,试图触发死亡之瞳APP,找到点线索。
然而这个劳什子的APP属于完全被动技能, 鬼知道什么时候触发。
带着点失望,唐恬跟上陆远和艾丽,三人路过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墙上一面覆着灰尘的镜子照出
模糊轮廓,一丝火光在上面一闪而过。
“等一下!”唐恬眼尖,连忙叫住两人,紧紧盯着镜面,原本灰蒙蒙的镜子里面像是有橘色火光
跃动,越来越明亮。
唐恬掏出纸巾擦拭镜子,与此同时,楼顶突然传来响亮的防空警报声,远处金属物体撞击发出凿井铿锵的声响带起阵阵惊心的回音,原本死寂的世界蓦然活了一般。
三人面面相觑,“谁不小心触发了警报?”
“这里荒了三十多年了,还有警报?”
“我听见了火车鸣笛和采煤打井的声音。”
那嘹亮的自带回声的警报越来越大,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唐恬也没敢继续擦拭玻璃,心提到了嗓子眼。被擦干净的半面镜子上火光熊熊,照出洗手台前三人惶恐的脸。
下一秒,天旋地转,离镜子最近的唐恬和陆远瞬间被吸了进去。
警报声骤然停住,整个世界恢复寂静,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灰蒙蒙的镜子前,徒留艾丽一个人,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陆远、唐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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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号,357!”
声如洪钟的喊声蓦地在耳边炸开,陆远惊醒,在部队训练过的身体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双脚稳
稳落地,大喊回道,“到!”
“出来。”穿着制服的狱警窸窸窣窣解着锁不耐烦地喝令,陆远回神,发懵地看见自己正身处阴
暗潮湿的牢房里,是个八人间,大通铺,跟片刻前他们在监狱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瞥见自己囚服上绣着的号码和姓名,一扫通铺上几个男子,都是年轻人,不乏身体壮硕看着就
不像好人的。
他摸了把脸,确认不是自己的身体。
一回生二回熟,想想之前看到的火车,多半这次也是幻境。
心口绷紧了,陆远走出牢房,狱警立刻给他戴上镣铐,他跟在狱警后面,路过一间间关满了人的
牢房,走过一道道只有狱警才有钥匙打开的铁门,最后来到一间医务室。
“357号章淮是吧,脱了衣服,躺下。”套着白大褂的医术吩咐,镜片下的一双眼打量着他裸露
的上半身,那种目光让人不舒服。
小夹子夹在手脚和胸口,心电图仪器上形成一道规律起伏的线条,医生询问着,“动过手术没有
。”
“有什么慢性病没。”
“应该没有。”陆远没有这个人的记忆,斟酌着回答。
医生以为他紧张,“放松,这是例行体检。”
“体检的话,从看守所移交这里的时候就做了。”陆远晓得流程,反驳道。
宣判前,没定罪的囚犯羁押在看守所,等宣判后移交狱所的时候,一定会做全套的检查,避免对
方携带病毒或者其他危险物品进入这里。
狱医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做完了心电图,又是全套B超,抽了满满6管血。
陆远问,“抽那么多做什么。”
“你问那么多。”医生懒得搭理他,系统的体检完,就让人把他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