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七阿哥日常——沉坞
时间:2020-08-15 09:56:13

  乾隆这几日基本呆在西暖阁批阅折子,白莲教的事情还有的磨。他处理得烦了,把那些毫无意义的请安折子和一些琐事交由太子批阅,总算减轻了些许负担。
  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想赏玩赏玩臣子们敬献的书画,乾隆念头一转,问吴书来:“太子去哪了?”
  “太子爷在寝宫里批折子。”吴书来轻声回道。
  永琏忙着,永琮也忙着,乾隆知道,永琮正和小伙伴们比拼射箭呢。他的心立马松弛了下来,沉寂了多年的念想蠢蠢欲动,乾隆沉声道:“拿朕的御赏印来……”
  吴书来动了动唇,迟疑了一瞬,还是躬身去取印了。
  自乾隆三年,年幼的太子殿下委婉提醒之后,乾隆就很少在名家书画上留下痕迹,譬如盖章,譬如赋诗。七阿哥启蒙的时候,乾隆亲自教导,他一时兴奋,按捺不住冲动,正要拿出印章呢,同样被永琮奶声奶气地教训了。
  永琮说什么,乾隆就是什么,皇帝连忙“割地赔款”,保证再也不盖章了。
  吴书来暗想,万岁爷这是趁两位祖宗不在,“顶风作案”啊。
  正想着,小太监就急匆匆地进来向他禀报,“公公,七阿哥求见。”
  吴书来手里拿着盒子,愣了一瞬,赶忙道:“求什么见!还不请进来?万岁爷吩咐过,七阿哥不需要通传的,你个小兔崽子都忘了?”
  小太监诺诺应是,又急急忙忙地冲出去了。
  吴书来一时间忘记了手中的盒子,笑眯眯地进了西暖阁。
  “万岁爷,七阿哥来了……”
  话音刚落,永琮迈着小短腿进来,左瞅瞅,右瞅瞅,软软地叫了声“皇阿玛”。
  乾隆满是笑意,朝永琮招了招手,“哟,朕的巴图鲁来了。快过来,皇阿玛刚刚得了一副好画——”
  说到“画”字,乾隆面色一僵,吴书来也是面色一僵,缓缓地看向手中的木盒。
  永琮心道有情况,狐疑地打量了吴书来一眼,凑上前捧过盒子,打开一看:“……”
  “皇阿玛,你又要盖章!”永琮控诉的小眼神飘去,大声指责道。
  乾隆“呃”了一声,掩饰住不自在,“皇阿玛这是把玩,不是盖章。”
  永琮才不管他的“狡辩”,催促吴书来把印章放回原处。吴书来偷偷看了乾隆一眼,乾隆瞪他,还不遵照七阿哥的指示?
  吴书来苦哈哈地出去了,永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哼,还不是被小爷抓包了吧?
  他爬到了乾隆的怀里,“皇阿玛,我是来给五哥求情哒。”
  求情?
  乾隆的笑一下子落了回去,眼神沉了沉,捏了捏他的脸,“永琪和你说了什么?”
  永琮半分没说谎,老老实实道:“五哥说,不愿当履亲王的嗣孙。”
  乾隆没有半分意外地笑了笑,“他打得什么主意,我能不知晓?”
  又轻轻拍了拍永琮的屁股,冷哼一声,“他没来,你倒是来求情了。他许了你什么好处?圣谕不容更改……”
  永琮摇了摇头,掰着手指道:“皇阿玛,您错了。五哥打的什么主意,您还真的不知晓。”
  乾隆噎了一噎,被永琮吊起了实实在在的好奇心,“说。”
  “五哥说,他不贪图郡王亲王的荣耀,把他出继给履亲王,不好,不好。”永琮认认真真地道,“出继宗室贝勒就尽够了,他的爵位,得自己挣回来!”
  乾隆:“…………”
  作者有话要说:  永琮:我阅读理解满分!
 
 
第76章 回京
  乾隆愣了一瞬, 随即哈哈大笑,揉了揉永琮的脑袋:“你说的,倒也不错。”
  他知道, 永琮是厌烦永琪的这一套说辞,不愿被他缠上罢了。
  “只是朕已拟好了旨意, 就等回京颁布……”乾隆缓缓道,“不会更改,也不容更改。永琮,你五哥他还是没明白, 皇命难为……更何况,朕的用意,他也未完全参透。”
  他把永琪出继给履亲王, 他的十二叔, 有好几层意思在里边。一是断绝了永琪的念头,防止他与太子相争,继续陷害兄弟;二是体恤,想要给十二叔一脉留下香火;三么,就要提到皇家与宗室的关系了。
  康熙年间九龙夺嫡, 四爷千辛万苦登上皇位,奈何朝中反对者甚多, 跳得最欢的不仅仅有八爷和九爷,还有他的同母弟弟十四爷。
  大权在握之后,四爷不顾兄弟之谊清算总账,圈禁的圈禁, 削爵的削爵,甚至三爷诚亲王、五爷恒亲王也被排斥在权力中心外,郁郁而终。
  除了身患腿疾的七爷、明哲保身的十二爷和圣眷优渥的十三爷, 年长的哥哥们没有几个落到了好下场。什么“阿其那”,什么“塞思黑”,八爷九爷宗室除名……圣旨出来的时候,全天下都震动了。
  年纪小的那几位,像十六、十七和二十一等皇阿哥,出生的时机好,被排斥在夺嫡的漩涡外头,故而得到了毫不吝啬的重用。
  说一千道一万,因为四爷的手段酷烈,宗室与皇家的关系一度紧张;且八爷与宗室交好,他落得了那般的下场,有数不尽的黄带子和红带子叫屈。
  虽说叫屈的最后都成了鹌鹑,皇帝与宗室的裂痕已经形成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雍正十三年,皇帝病重之时,召宝亲王弘历至榻前,殷殷叮嘱:“朕这一生,唯有你十三叔真心相待。他走之前,握住朕的手说‘四哥,十四弟被关了那么多年,也尽够了……兄弟之间,何苦如此?’……朕把后事交由你,能放的,都放出来吧;不能放的,也对他们好些……终归是你的亲叔伯。”
  宝亲王哭泣着应了。乾隆年间,十四爷得释,十爷得了善终,乾隆的幼弟弘曕出继给十七爷,成了果郡王;十二爷履亲王,还有十六爷庄亲王得了重用。
  ——乾隆四十三年,八爷和九爷恢复了宗籍,后人也重归京城,以继香火。
  庄亲王子嗣众多,唯独履亲王形单影只。四爷在位的时候,他的兄弟们战战兢兢的,唯恐招来杀身之祸;乾隆执政以来,与众位叔叔的关系缓和得不能再缓和,出继永琪,也是为了安定宗室皇亲的心,抹去雍正年间的旧事。
  若是不出继,日后太子登基,封赏众位兄弟,永琪能得到什么?
  ……
  乾隆此举也算煞费苦心,即使失望至极,也留给了永琪一条改过的退路。终究是自己宠爱过的儿子,用不上“赶尽杀绝”。
  现在看来,永琪没有半分悔过,还想着利用永琮,让他更改旨意!
  乾隆抱着永琮,掰开了、揉碎了讲着出继的道理,永琮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眨了眨眼睛,先是捧了一句“皇阿玛圣明”,接着撒娇道:“能不能让五哥别来烦我。这次白白浪费了比试射箭的机会……”
  乾隆失笑,佯装生气道:“好啊,射箭是第一位的,连找皇阿玛,都要放到后头去了。”
  永琮眼珠子一转,也佯装生气道:“要不是我来找皇阿玛,您又要盖章了!”
  指责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乾隆:“…………”
  臭小子,还学会语言的艺术了!
  *
  永琪焦急地在帐子里坐着,直至日暮,永琮还是没有前来。
  他抱着救命稻草般的希望等待着,期盼着奇迹的出现——虽然理智上告诉他,皇阿玛的旨意不容更改,即使是无比受宠七弟,也没那个权利。
  阴暗的念头缓缓滋生,要是七弟成功了,那便最好;若是不成功,不论如何,七弟都要吃好大的挂落。
  永琪甚至焦躁地握紧了拳头。
  王旺儿几乎要哭了出来,“爷,您快去躺着吧,太医说,勿思虑,勿急躁啊!”
  永琪的伤口还没痊愈,一动怒,或是气急攻心,就有血迹渗出,放缓了愈合的速度。身体康健是第一位的,永琪也知晓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再等等,若是七弟不来了,我即刻歇息……”
  他没有等来永琮,反而等来了吴书来,吴大总管。
  吴书来是乾隆跟前伺候的第一人,平日里行走宫中,谁都要捧着敬着。能让他捧着敬着的,皇阿哥里,唯有太子殿下,和七阿哥那位小祖宗。
  永琪一见他,眼睛便亮了起来,语气亲热道:“劳烦公公前来一趟……是皇阿玛有什么旨意要宣?王旺儿,快上茶。”
  他心下肯定,永琮是真的去求情了!
  既然如此……
  吴书来两手空空前来,手里并没有圣旨。他面上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真实的情绪,“回贝子爷,老奴是为了传达万岁爷的意思,您可听好了。”
  内心唏嘘,这位贝子爷,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七阿哥方才求情,被万岁爷驳斥了去。万岁爷说,‘圣旨拟好了,哪有更改的道理?若是永琪不忿,尽可寻朕,哪轮得到他嫌弃郡王、亲王之爵?十二叔劳苦功高,愿意承嗣的人海了去了!实在看不上,他就去做革除宗名的庶人,也不必在上书房读书,朕给他几两安家银子,一了百了……’”
  吴书来一板一眼地复述着,永琪听到后面,摇摇欲坠,面色煞白,双眼一翻,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爷!”王旺儿惊恐地扶他。
  永琪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吴书来复述完毕,像是没看到永琪的反应似的,笑眯眯地询问:“贝子爷,天色已晚,老奴等着回去复命呢。您看,是要做履王爷的嗣孙,还是做劳什子庶人?”
  二选一,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若仔细聆听,不难发觉,吴书来的话语中带着讽刺。王旺儿满心憋屈,心疼极了主子的遭遇,却因为身份原因,一句话也不敢顶撞上去。
  顶撞内侍中的第一人,他才是不要命了!
  永琪脑子嗡嗡的,好半晌才找回了声调,艰涩地道:“做……做履、履亲王的嗣孙……”
  说完这句,他像没了精神气一样,软倒在了王旺儿的怀里。
  吴书来依旧笑眯眯地,躬身道:“贝子爷高见,老奴告退。”
  帘子掀开又放下的声音消失,永琪嘴唇泛白,双眼无神,好一会儿喃喃道:“庶民……庶民。”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皇阿玛,你好狠的心!
  *
  永琮在热河行宫过了好些惬意的日子。这儿有山光湖色,有无边草原,听闻圣驾即将回京,永琮不舍极了,跑到了草地上,同他的好伙伴小红告别。
  经过和亲王弘昼的传授,永琮学习了捉兔子的方法,成功地抓到了小红。不知小红是太过恐惧,还是安之若素,被永琮抱在怀中一动不动的,只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在转溜。
  一来二去,一人一兔便混熟了。永琮每每给小红带来美味的事物,小红也记住了他的味道,很快就凑了上来。
  “小红啊小红,你爹就要回京城了。”永琮伤感地撸了一把兔毛,“回去之前,满足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好不好?”
  小红的红眼睛鄙视地盯了永琮一眼。
  永琮左瞧瞧,右瞧瞧,见周围没人,只有林宝在,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了玉佩。
  玉佩系了一条杏黄色的穗子,一看就是太子殿下的心爱之物。
  永琮嘀咕道:“穆穆不在最好,这种事儿,要偷偷摸摸地来……”
  他喜滋滋地把玉佩往小红的兔头上套,结果因为兔头太大,玉佩的挂绳太短,卡在了半路上,套不下去了。
  小红焦躁起来,想挣脱永琮的怀抱,永琮连忙安抚它,“莫急,莫急,我换一种方法来套!”
  “换什么方法?”隐含怒气的男声响起。
  “用穗子去挂……”永琮美滋滋地回答,然后话语卡在了喉咙间。
  他僵硬地仰头一看,太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玩得很高兴?喜欢挂兔头是么?孤满足你的愿望……”
  片刻后。
  永琮的脑袋上趴着小红,小红被布条系着,与他的脑袋相连,红眼睛转了转,八风不动,淡定极了。
  他嗷嗷叫着:“哥,我错了!”
  太子冷酷道:“这样不也叫挂兔头?去,绕着烟波致爽殿跑一圈,给皇阿玛展示展示你的新形象,威风得很。”
  永琮:“…………”
  *
  深秋临近初冬之时,圣驾自热河启程回京。
  第二日大朝会,乾隆下了一道震动朝野的圣旨——五阿哥永琪出继履亲王为嗣孙,宫内奉养,份例照旧,后面洋洋洒洒地一大堆解释,让文武官员们静默了许久。
  意思就是,等履亲王不在了,五阿哥才会承爵,平时依旧奉他为皇子,住在阿哥所。
  官员们都是人精,一下子明白了乾隆的意思。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五阿哥再没有了角逐大位的可能性!
  此番秋狝,五阿哥遭遇了刺杀已不是什么秘密,可万岁爷为什么趁着五阿哥伤重,下了这道旨意呢?
  这里头的水深着!
  下了朝之后,履亲王脚步沉重地去了养心殿,与乾隆密谈了许久,一个时辰后脚步轻快地出来,瞧着健步如飞,捋了捋胡须,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膝下空虚,更是感激万岁爷把五阿哥出继,为他承继香火。只是秋狝到底发生了何事,会不会连累履亲王府,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乾隆都与他解释了,一切照旧,五阿哥不过改了玉牒而已,他更不会亏待履亲王一脉,让十二叔放心。
  履亲王没意见,别人就更没有意见了。有人暗暗想着,大阿哥圈禁,五阿哥出继,日后,还有谁能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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