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帘重
时间:2020-08-18 10:00:22

  
  赵想容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萧晴那句撕心裂肺的“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随口说:“她和我是亲戚。”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会,周津塬忍不住再侧头望了她一眼,赵想容罕见地没有玩手机,依旧侧头望着车窗外,专注地出着神。她的眉骨长的特别好,有那种东方女人很独特的温柔感。
  
  他微微皱起眉。
  
  赵想容以往也爱玩,但她的心思全挂在自己身上,周津塬难免觉得她永远就没有正事,除了缠着自己。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想容好像变了一点。他想到她刚刚看到涂霆时翘起的嘴角,令人烦躁。
  
  他讨厌她想到别的男人。
  
  过了半分钟,周津塬攥住她的手。赵想容吓了一跳,几乎立刻要甩脱,她心虚地说:“又干嘛?”
  
  赵想容确实正在想涂霆。
  
  赵想容记得,刚和涂霆交往,沉浸在和周津塬那场失败婚姻带来的阴影里,大部分时间,她的情绪低落,是涂霆身上的活力带动她。但她也同样清楚,自己没多喜欢涂霆,偶尔还觉得烦。明星的私事要跟大众交代,而涂霆又太不负责任。
  
  而此刻,周津塬面无表情地问:“你当初怎么和他提的分手?”
  
  “……什么鬼?”
  
  周津塬的口吻有一种多年训练的冷静:“和涂霆。”
  
  这还能怎么分的手?他就是明知故问吧。
  
  赵想容觉得这问题实在老套无聊,她不爱被盘问,便回嘴:“管这么多干什么?好好开你的车。”
  
  周津塬冷冷地说:“那你就保持安静,不然我没法集中精力。”
  
  赵想容立刻推了周津塬胳膊一下。
  
  在周津塬面前,实在很难扮演淑女,她每次都能被他这态度精准地气到:“去死!我刚刚一路都没有说话!是你主动在跟我说话!你为什么总想找我麻烦?”
  
  周津塬扶稳方向盘,他嘴唇微微抿着,但也看不清眼睛里的具体表情。
  
  赵想容被他这么一打扰,她气得也从包里拿出墨镜,用力戴上。这时候,手被一拉,周津塬说:“好,我主动跟你说话——你认识很多明星?”
  
  赵想容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确实不太记仇。何况,她天性是闲不住的,跟周津塬扯了会。
  
  “艺人有很多种。和我对接的都是歌手和主持人,剩余的是专业模特。在以前,模特和歌手的地位都比演员高,现在演员火了。尤其涂霆这种咖位,他岁数虽然比你小,但是出道早,火的时间不算短了,一般都是大主编陪着拍摄,我……”
  
  赵想容在叙说过程中,难免为涂霆抬了不少咖位,为了给自己长脸。再来,她就是想给他心里添堵。
  
  但是娱乐圈的八卦实在是太多了。赵想容和涂霆虽然也会聊这些,但是涂霆是艺人,很多八卦的吐槽对象就是他,她不太好跟他说的。
  
  周津塬除了最开始的那两句好像在吃醋,剩余时间内没吭声,就听她说些有的没得。
  
  直到停车前,赵想容才又瞥了他一眼。她忍不住觉得,周津塬这熟悉的隐忍斯文模样,确实比任何文艺青年更击中她内心最深层次的审美。
  
  一直没问过,周津塬在娱乐圈最喜欢的女明星是谁。
  
  而在这时候,赵想容一抬头,发现车居然停到了两人的公寓下面。
  
  赵想容不快地瞪着他。周津塬说回来到物业取一份快递,让赵想容在车里等着他回来。
  
  他这么吩咐,赵想容习惯性跟他对着干。她直接乘电梯,来到两人曾经居住过,如今挂着出售的公寓。
  距离上一次来,好像过去很久。
  
  赵想容晃着手里的墨镜腿,习惯性地走到自己的套房里,懒懒地看了一遍。中介定时的清洁维护只能说一般,桌椅门窗各类摆设干净却也开始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吹了下指尖的灰,又在客厅里绕了一圈。
  
  最后,赵想容的高跟鞋停在周津塬曾经的门前。
  
  她拧开把手,打算检视一眼上次修好的浴室。没走几步,赵想容瞥到周津塬的床头正摆着个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
  
  两人的结婚照,不知道被谁从原地取下,居然摆在周津塬的床上。带着种诡异的感觉。
  
  她远远地眺望这一张曾经看了无数次的精修照片。
  
  年轻的赵想容和年轻的周津塬,新婚夫妻的头发和皮肤笼罩在一层荧光里。要到很久后赵想容才意识到,为什么热衷凝视这张照片,她正在脑海里反复定格那一特定时刻,她试图丰满着周津塬形象的时刻。
  
  赵想容以前只顾着看照片上的周津塬,如今,她专注地盯着照片上的自己——新娘扬着下巴,微挑的杏眼闪烁着一种光辉,那是一种永不信邪,热爱闷声作大死,主动凑过去让命运一次次猛扇耳光的自信……
  
  赵想容压住心酸。
  
  “捆绑cp,果然就会被孽力回馈……”她自言自语说,微微地扬起唇。
  
  赵想容又抱臂看了会,随后低头在包里翻翻捡捡。
  
  她还记得,多年以前,带着无力,不甘却又有点希翼的心情在合影后面留过一行字。
  
  赵想容从包底,掏出一根闲置的口红。
  
  她边拧开口红盖边走上前,准备用口红,将以前留在后面的字彻底破坏掉。
  
  把照片翻过来,也就在这时,她发现那压在金色笔迹上的另一行黑色字迹……
  
  “总有古怪的人,治愈古怪的你。”
  
  这句话像重石般碾压过赵想容的心头,掀起一片灰土,她眨了眨眼,嘴角的笑容瞬间褪去,茫然地继续往下读起来:
  
  “小王子,你怎么能比我还傲慢呢?”
  
  这是自己曾经写过的话。
  
  “总有古怪的人,治愈古怪的你。
  
  容容,世界是薄情人的居所,折磨你也欺瞒我。但有怪兽出现的地方就有奇迹,痴心最终会选择那些选择了痴心的人。”
  
  熟悉的黑色字迹,熟悉的黑色“奇迹”,还能属于谁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写的?
  
  迟到太多年的回复,带来蚀骨般的刺痛。
  
  赵想容的指甲,无意识地深深地刮了一下金属画框,发出几道极度刺耳的回音。
  
  “总有古怪的人,治愈古怪的你。”
  
  她突然想到许晗。许晗就是满嘴胡说的小王八蛋,但有一点,她俩不是靠金钱维持感情。至于周津塬,如果他是被自己的默默付出和痴心而感动,他回头接受了她,真是对感情的侮辱……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赵想容又略微有点耳鸣。
  
  她让自己沉住气,怔怔地再看了那行黑字,眼睛里瞬间浮出层泪水,她却一点都不想让它流下。
  赵想容用手背擦了下双颊,继续要用口红去抹掉那些字体。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那上面。
 
 
84、第 84 章 ...
 
  之前的吐血, 敲响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警钟。
  周津塬今晚只是心念一动。他带赵想容回来看看,没有起遐思, 不打算用性毁了自己的健康,事业或前途。
  但是, 两人的组合, 好像总能激发出,彼此身上沉睡和压抑的什么特质。
  周津塬站着把空调打开,赵想容挺直腰,把他修长无名指上戴着的男戒一点点撸下来, 吞在嘴里, 寥寥几次的吮吸, 咸湿的金属味道。周津塬不知道她玩什么花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张开嘴,灵巧的舌头套住戒指,仰起脸吻他,浓甜似火。
  他们又说了几句垃圾话, 收了云雨时, 周津塬直接沉沉睡去。
  居然做了梦。
  周津塬梦到了他的中学时期。他站在熟悉的学校走廊,肋骨被撞了下,原来课间操的时间点,到处汹涌着穿白色校服的学生,往操场走,每一张年轻的面孔都极清晰。他摸摸自己胸膛, 大概几秒,他一个人逆着人流向楼上走。
  场景螺旋般转换,他又坐在教室。旁边摆放的不是桌椅和黑板讲台,而是挂满床头牌的病床。成年后的临床、科研和日常工作连轴地转……
  再醒来是被闷的。眼前漆黑,空气不畅通。赵想容居然将衬衫扔到他脸上。
  周津塬把脸上的遮盖物一掀,坐起身,房间里大亮着灯,只有他一个人。空气里有种如梦如幻和奇异味道,周围的摆设熟悉陌生。
  谢天谢地,这居然是周津塬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因为,他一点都不想回到年少时期。
  这感觉非常奇怪。很久以前,许晗去世的那天,他的年少时代就已经宣告结束。随后的婚姻令人心有余悸,周津塬至今牢记,他多少次被赵想容的无理取闹所激怒,赵想容绝对不会改,或保持安静。她是最顽固不化的分子,哪怕搭上性命都不会让他好过,他厌恶透了。
  而现在……
  如果他对自己足够坦诚,内心某个部分清楚,如果回到十几岁,赵想容和许晗同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极大可能……更多关注赵想容。
  周津塬穿戴整齐后,推门走出。清晨四点多左右,天没亮,客厅里依旧拉着窗帘。
  赵想容独自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玩手机,握着一根油墨笔,沙沙地涂抹什么。他脚步很轻,而看到影子袭近,赵想容缓慢地抬起脸。
  周津塬脚步一顿,此刻场景似曾相识。
  他们曾有一段极短暂的同房同床时光。赵想容从梦中醒来,新婚丈夫不在,她捂着耳朵,急切地呼唤他。
  周津塬当时在客厅,坐在沙发上,独开一盏灯,反复重读许晗留下的信件。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抬起那双眸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冰冷,冰冷,冰冷,无动于衷。
  多年后换成赵想容这么看他。
  她坐在相同的位置,相同的目光。冰冷,冰冷,冰冷,连那一股彻底无动于衷的神情都一样,漠然的躯壳。
  赵想容突然间笑了,娇艳极了。“哎呀,某人闻鸡起舞了。”她一说话,又恢复了平常嚣张跋扈,脸上明晃晃地写满要玩弄世界的粉红豹。
  周津塬靠近她,花了点时间看她在干什么,随后,他唇角很淡的笑容消失了。
  赵想容不知道从哪里,搜来几根油墨笔。在两人亲热后,她用平常根本不具备的耐心,一笔一笔地把相框背面刷成个黑洞。
  它们终于全部消失了——多年前,她留下的金色飞扬的笔迹和他后补上的劲道字体——所有字迹都被漆黑色尽数湮没。此时此刻,相框后面只有一片崭新的漆黑,浑似长方形的焦土。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以及,萦绕着刺鼻的油墨味道。
  赵想容将相框从膝头推开:“我困得不行,但得卸妆。今晚回我那里睡。”
  “是吗?”周津塬说。但实情是,他现在几乎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对话上,他心跳加速,视线仿佛被吸附在镜框后面,那一片无可辩驳的黑色里,“你正在做什么?”
  赵想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等你醒的时间太久了,我很无聊,用笔把这些涂黑。反正,我已经看到你写在镜框后面写的话。它们留着也没什么用。”
  她的口气难得的静且轻柔。周津塬却需要克制愠怒和重新升起的怀疑,他感觉正加速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越是伸手,流逝得更快,又听到她轻快地说:“就当是我给你的回信。”
  “回信?”
  赵想容和他对视着,她轻松地说:“有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很像黑色。”
  周津塬沉默片刻,压着异样的心情:“如果你觉得我像黑色,那么,容容,你来拯救我吧……”
  “这么浮夸?”赵想容笑了,她依旧是那勾人的模样,说话做事带着一股对世界探囊取物的傲娇,“‘互相拯救’这一套鬼话,属于油腻大叔骗穷姑娘上床说的。我觉得,一个人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自己心里其实比谁都更明白。”
  赵想容伸出手,又想摸周津塬的头。
  周津塬在半空中一拦,他冷冰冰地追问:“我的问题出在哪里?”
  赵想容哼了声:“你发现没有,咱俩只要不上床,每次相处都好像吵架。”她伸了个懒腰,又靠在他身上,“好啦,我今晚已经被你弄哭过了,不想聊这么深奥的话题。不过,亲爱的,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光肯在嘴上说爱我,又不肯跟我出国。”
  ……原来仅仅为这个。周津塬的心稍微一松。他没再说什么,用手指抹了下涂黑的镜框后面。
  赵想容真正决定做什么事,懒得打折扣。她找来三根油墨笔,一次性地彻底摧毁他们之间所有的留言。
  周津塬缓慢地从兜里掏出纸巾,把指尖沾染的油墨擦掉。以他的脾性,即使多疑,却无法反复追问“你爱我吗”这句话。顿了顿,他只说:“去巴黎能解决我们的一切问题?如果你认为可以,我会陪你。”
  赵想容没接这句话。她边打着哈欠边抱着他胳膊,看上去非常困。
  婚纱照的相框是金属制成,异常沉。周津塬和保安花费了点力气,将相册镜框,平躺进车的后备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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