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唇笑了:“那天确实和涂帅见了一面。”
周津塬不语,赵想容微微不耐烦地补充:“但只是见了一面,不是说和他上了一次床。”
周津塬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随后转过脸,薄唇紧抿。两人明明还在亲密地牵着手,气氛却变得有些古怪僵硬。
轿车停在公寓门口。
打开车门,寒风一下子沁入到额头和眼睛里。赵想容的高跟鞋踩实地面,她裹紧皮草外套,想快走到温暖的大厅,却在身后被周津塬揽住腰。
“那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问。
赵想容给了一个肯定答案,随后挑眉:“咱俩刚刚复合,有必要为过去的事情吵架吗?”
“没人要吵架。”他简单说。
“你确定不吵架吗?”赵想容干脆定住脚步,“可是回来的路上,你就又给我摆脸色看。心里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
“容容……”
赵想容却任性地抢白他:“切,我知道你想什么。是我今晚没在别人面前承认咱俩的关系,让你不开心了吗?”
周津塬微扯了嘴角,索性不说话了。
“但是,你想让我在你同事面前怎么做?我昨晚都和你上了床,今天又愿意陪你参加这么无聊的学术晚宴,你还想让我怎么做?难道,你就想让我拿着一个大喇叭,向全天下的陌生人宣布,咱俩以前离过婚,现在又重新在一起——这样你就开心?你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情?”
周津塬每次真正被她勾起怒火时,虽然不屑于气急败坏,面上依旧冷冷淡淡,唯独那双眸子变得暗极了。
他直接把原话还给她:“你不妨就试试这么做,看我什么反应。”
两人在街头僵立着。这气氛十分熟悉,仿佛回到曾经剑拔弩张的岁月。
突然间,她粲然一笑:“我已经试过了。”
随后举起手机,向周津塬展示朋友圈。
原来,赵想容刚才独自坐在席间时,在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赵想容用手机偷拍晚宴里的周津塬。他正站在台上进行他的什么手术成就汇报,而她坐在台下,露出半张脸,伸出两根手指偷偷对准他。
配图文字里,她写了简单的两个字:初恋。
沉默。
周津塬长久地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就像重新坐进冬日浴缸升腾的大团雾气里——承认,宣布,汹涌,狂喜,饥渴——团团地环绕着他。他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居然依旧肯用“初恋”这个词形容自己。而比起任何词汇,他更偏爱这个词。以前爱这个词的复杂,如今爱这个用“初恋”定义他们关系的女人。
“我还发了一条ins,内容一样。现在,我所有的朋友都能看到咱俩这张合影,约等于咱俩官宣恋情了。我忘记微博密码了,待会再发条微博吧。”她说。
周津塬抬起眸子,他说:“过来。”
幸好他们在公众场所。
等周津塬离开她的唇,再把她重新放回地面,两人再拥抱了一会,赵想容感觉到他身上的防备终于卸除了,不怎么费力地把手机夺回来。
“初恋”两字后面,赵想容加了至少5个狗头保命和7个擦汗的表情。但朋友圈已经炸了,200多个点赞,90多条留言,纷纷在下面回:真心话和大冒险输了?豆你是被逼着发的?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等等。还有十几条新私聊。
赵想容在巴黎待久了,和国内的社交网开始生疏。如果还在国内,早已经有人电话给自己约出去喝酒。
她一条信息也没理,收起手机。她挽住周津塬的手臂。
周津塬正在自己手机上检查她发的这状态,嘴角有浅浅笑意。
“这一下终于开心了吧?”她调侃问。
“未免开心过头。”
赵想容把头靠在他肩上。两人又在寒冷的街头吻了下,随后往公寓大门走。
等电梯时,周津塬却又开口。
“容容?”
赵想容原本以为,以这男人的秉性,肯定会继续追问什么,“初恋”这句有几分真几分假,或者,他也会虚伪地恭维两句什么她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这种蠢话。
但周津塬按住电梯键,他看着她。
“你呢?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赵想容不禁微微地睁大眼睛。随后,她无声地踮脚,搂住他脖子:“津塬抱我。”
赵想容每次撒娇都令人心软,周津塬却不准她蒙混过关。他把赵想容抱进电梯,吻着她的脖子,她被咬痛了,这才肯静下心。
电梯上行,花了几十秒。她在脑海里把他们很多事情走马观花地想了一遍,然后点点头。
“……我现在也是开心的,和你一样。”
chapter.94 ...
元旦后的第二天, 两人去了一趟郊区的迪士尼。
迪士尼是巴黎比较冷门的景点,也是全球经营最惨淡的一家。场地空阔,风大得能把人整个吹傻掉。两人在园区待了两小时就断然离开, 返回玛黑区喝咖啡。
赵想容选的一家咖啡馆。这家咖啡店的招牌特色,所有饮品里都掺酒精, 她以前来过几次, 喝两杯,走路就有点晕。
周津塬看她一眼,能想象到这女人呼朋结友的场景。
赵想容笑吟吟地说:“随便点。今天由我来买单,因为今天的心情好。”
“是吗?”周津塬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心情那么好, 用十几欧的东西应付我。”
赵想容假装吃惊。她稍微靠近他一点,用拿着的小手包敲了敲他的胸膛,再扬起脸,拖长声音说:“嫌少?”
周津塬没说话。弯起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她的左脸颊,随后注视着各类咖啡的名单。等用英语点完单, 他转头问赵想容喝什么, 她正低头玩手机。
“我不喝。”她摇头, “我就是来买单的。”
赵想容抿了几口免费的柠檬水, 兴致勃勃地拉周津塬去别的地方。玛黑区遍地都是些艺术书店和一些时尚展览馆, 而且最好的是,很多艺术品都可供出售。
两人走走停停,直到晚八点大部分的店铺闭店。
周津塬很少这么漫无目的地闲逛,没露出不耐烦,只是走到后来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赵想容依旧兴致盎然。
两人又往前走几步,周津塬搭在她肩膀的手沉了不少, 赵想容攥着他的袖子走了十几分钟,到最后,她自己终于也有点累了。
两人准备过马路上车。
等行人道的红灯时,周津塬想起什么:“这个春节有什么计划,回国?”
一偏头,没见着人。
赵想容正把整张脸藏在他肩膀后,用他阻挡冷风。她心不在焉地打岔:“还有几天过年?”
周津塬把人重新拎到身边:“下个月。”
赵想容如今国外国内一摊子的事。爸妈目前还给她没打电话,估计很快就知道自己和周津塬重新掺合到一起。她出神了会:“看我忙不忙吧。”
周津塬挑眉问:“你正忙什么?”
“杂志呗。还有两家法国品牌正跟我谈,聘我当顾问……”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路过的法国人找他们问路。确实是文化极端自信的高卢鸡,面对着两张亚洲面孔居然敢用法语问路。
周津塬不置一词,显然不怎么想搭理人。赵想容拿手肘顶开他的胸膛,走上前回答。
身为时装精和巴黎漂,她对玛黑区的边边角角很熟,指完路后还聊了几句。等彼此互道晚安告别,一侧过头,周津塬也同样挪开视线。
曾经在卧室里翻到过赵想容抄过的课文,他没当回事,断定她还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性子。即使会法语,也只能和孩子交流。
此刻,老城区的奥斯曼建筑旁,赵想容和别人无阻碍地交谈。周津塬插兜站在他们旁边,听着陌生的语言,完全不解其意,却不妨碍内心升起歉然、意外和一股抑制不住的与有荣焉。
以前,周津塬只有站在手术间成功完成手术后,才能够体会这种骄傲。通常也是他自我感觉最好的瞬间,高度专注下的完全放松。但比不上此刻,她,她整个人以及正在说法语的她,全都落在他心里需要被严苛审视的位置。
他想,他爱她,无论如何都值得。
交通信号灯变绿,提示他们可以穿行过彩虹人行道。
周津塬将她的手放到他大衣兜里,继续往前。没走几步,赵想容逆风侧过头,捕捉到他唇边明晰的弧度。
她不明所以:“那么high?”
周津塬等走上台阶,他才淡淡说:“巴黎夜景还可以。”
赵想容显然不怎么相信这话,但她没追究。
“你不累对吧,我看你是根本不累。我们可以去蒙帕纳斯看夜景,那里应该十点半才关门。”她提议,又看了看表,现在才晚上八点多,赵想容可不打算这么早回去,“我有几个朋友也想去看看,可以叫上他们。”
周津塬一听便收起笑容:“再说吧。”
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冷冰冰,顿时让赵想容想到他们曾经的相处。她沉默了下,微微一笑,想挣脱他怀抱。
周津塬不放手,他缓和语气:“可以改天去。今天属于假日,没必要凑人多的热闹。”
最后一句话勉强地说服赵想容。
回到公寓,她在门厅搭着扶手,弯下腰准备换鞋。
周津塬却握住她手腕,将整个人横抱到客厅里。赵想容尖叫一声,随后就笑场,因为他误将她放到和沙发同一高度和色调的茶几上。
周津塬索性将错就错就让她在茶几上站稳。
赵想容手搭着他肩膀,笑着说:“好啦,我又没生气。”
周津塬搂一下她的腰,不允许她乱动。随后,他垂着眸子,耐心地一粒一粒解开扣子,帮赵想容脱下她的大衣和围巾,再无声把她的靴子脱了。
赵想容光着脚,学着天桥的模特,在茶几上走了一圈猫步,轻盈跃到旁边的沙发里,顺手将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拉到膝盖,开始查邮件和看杂志的版式预览。
“我手下的编辑最近正招长期合作的时尚类插画师,但是,画手也特别不稳定,一直没有固定能签的。对了,我记得你画画还不错。以后干脆别当医生,改行做一个——周津塬你现在到底在干吗?”
她一抬眼睛,发现男人正边看着她边解着他的衬衫和皮带。
所幸他第二天就需要乘早班飞机回柏林。
周津塬那里要再留他一个多月,才能放人来巴黎。显然,在德国,有一部分的博后不能靠钱收买,目前也只能多累一点,周末往这里跑跑。
赵想容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她如今对远距离的感情更适应,觉得并不需要天天见面。周津塬考虑实际情况,也没太大异议,但是,他显然顺手牵了点东西。
两人晚上再次视频,赵想容看着镜头,总觉得他随手握着的绿色铅笔有一点眼熟。再仔细看,他旁边堆着一摞书旁的整盒马克笔,都是从她这里拿走的。
周津塬只好说:“等我们下次见面时还给你。”
“不着急,不着急。”她撅撅嘴,“等你下次用完自己的笔后,再从我这里拿吧。”赵想容倒也完全没意识到家里缺了盒笔,她这里五花八门的东西太多。
原本以为,又要到周六才能见到他的人。
周津塬却在周四中午风尘仆仆地又飞来。赵想容刚和国内的品牌方扯皮一个早上,此刻,约好和她那群朋友去郊外的牧场骑马。
刚出门,正好和周津塬打了一个照面。
赵想容索性把他一起拽上。
马场的车程40分钟,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在后排聊着天。周津塬首次发现,原本看不上的保姆车,因为后车厢宽大,也有几分好处。
赵想容摸了摸他的眼袋,啧了声。
“来,让我亲一下你,你是不是就不困了。”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