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想容嫌弃地用胳膊肘把围巾推到地板上,左右一看,又将戒指往他枕头下面胡乱一塞。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坐起来:“嘻嘻,我的包包里有镜子,你不信,就自己拿出来照照看,刚才还好,你现在真的脸红……”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重新被按倒在床上。
这一次,换成了赵想容脸涨得通红,她愤怒地瞪大眼睛。
周津塬压着她的力道,比刚才重多了,她用尽全力却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他在上方像神祗样冷冰冰地看着她。
赵想容吃力地用拳头抵着他的胸膛,那一枚威尔士金戒指原封不动地又回到她的无名指上。她立刻狡辩:“尺寸不合适,戒指刚刚是自己掉下来了。”说完后不禁微笑,她觉得这套鬼扯可能糊弄不过去,索性说,“就不要你的戒指。因为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天天戴着,等戴的时间久了,你自然会喜欢上它。”见赵想容脸色一沉,他却也迅速笑了一下,但目光依旧冷,“瞪我干什么,我哪儿又见红了?”
两人距离相近,呼吸相闻,周津塬刚刚只是压着她,并没有趁机占便宜,但在床上闹久了,氛围难免有暧昧,他余光看到一抹红色,是她的鞋跟,他昨夜的酒意还在,索性把她裙子掀了。
赵想容气得骂了一句,这哪里是送礼物,这就是周扒皮!
这些日子重新和周津塬在一起,他根本又恢复了老样子,精神力强大且集中,我行我素,她记得以往上床时周津塬都是半散的衬衫,扎紧的皮带,脸色毫无波动,即使用力时也仿佛把情欲看作一场泡沫,但现在,他轻车熟路地就把她往床上按……
赵想容被他脱了鞋,一路就被摸到胸。她说什么也不肯,眸子气得雪亮。也就在这时,周津塬突然停住动作。
他轻轻地问:“现在,想亲一下吗?”
外面已经说完话。孟黄黄的大嫂敲了下门,隔着门,叫了声豆豆。周津塬最先听到,目光不快地一扫,赵想容在他小腹一顶,把他整个人推到旁边,她抢过鞋,弯腰穿上,迅速拉门走出去。
客厅里的一行人很快走了,萧晴委屈地迎上来,赵想容再把她拽走。
路上的时候,萧晴絮絮叨叨地说和孟家的一堆破事,边说边想到老公的离世,自己孤儿寡母,又开始痛哭。
赵想容倚在车门一侧整理着头发,原本一肚子火,再被萧晴哭得心烦意乱。
赵想容的政治向来不太正确。
她暗自觉得,孟老头这辈子活得不亏。外企的工作顺利,当上亚太区的副总。第一次婚姻,娶了比自己家世更好的妻子,儿女双全。第二次婚姻娶得一个年轻小姑娘,生了个漂亮的女儿,最后香艳且毫无痛苦地死在床上。
简直赛神仙。
萧晴擦着眼泪,冷不丁地说:“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又去找那个姓苏的……”
“谁?”
“还有谁,那个死丫头。”萧晴对孟黄黄的怨言至今都非常大,她丈夫生前最偏心这个女儿,买车又要送嫁妆的,偏偏孟黄黄整个人是烂泥扶不上墙,在父亲去世这当口,还玩失踪。
赵想容想了想,掏出手机。
孟黄黄在网上建立的用来黑涂霆的小号,依旧照常营业,四个小时前,点赞了十七八条涂霆“糊穿地心”的吐槽。只不过,她的亲人们不知道她的网络账号。但不管怎么说,孟黄黄的人身应该还算安全。
赵想容把孟黄黄的微博账号,一并给了孟家大哥和小芳,在微博发了一条紧张的表情,但设置得是互相关注才可见。
两个小时后,涂霆给她点了一个赞。他依旧秘密关注她。
小芳被孟家人叫去找失踪少女,周津塬的车钥匙又留给赵想容。
赵想容下午被模特部的人叫去开会,城里新开了一家shake shack,很热门的快餐店,几个小编辑要去打卡,她让他们也给自己买份闪送过来。忙完后又想起周津塬。
赵想容低头看着她的无名指。
周津塬亲自挑的戒指,细细的一圈黄金,相当秀气,相当气质,显得手指的肤色白。他的审美就像外表,总有一种冷静悠远的作风,但比起他父亲和他爷爷,又好像把某种气质一脉相承下来,
大概为了照顾她的理解能力,周津塬在戒圈内里篆刻的铭文,并不是那些艰涩的拉丁文,是简单的现代英文:ABSOLUTE BEGINNERS 。直译出来的意思是:绝对的开始者。
不像情话,但非常具有周津塬的风格。两个单词全部是大写,蛇形字母长长的,霸道又隐藏地爬满了金戒内部的全部空间。
赵想容像玩陀螺一样玩着金戒指。金戒指在她光洁的桌面滴溜滴溜地打转,最后自己停下来,
晚上的时候,赵想容回父母家,她亲自把周津塬的车开回来,周津塬车的内饰极端简陋,极端的丑,黑压压的一整片。
周津塬一天没吃饭。
他倒是主动叫了外卖,但只叫了份麦当劳,吃几口鸡翅,觉得不太舒服,扔到一边,先喝光了可乐。
赵想容在他公寓里转了一圈,屈尊打开冰箱,里面只有速冻食品和一堆红白肉。她合上冰箱门:“换件衣服。我们一起下楼吃点东西?”
周津塬倚靠在床上做幻灯片,写他们教授最近的成果,顺便登陆医院的内网,检查了一遍手术室密密麻麻的申请列表。临时病休,他负责的好几床病人手术转给了同事。
赵想容走过来,又把话说一遍。周津塬摇头:“今晚没功夫出门。对了,你会做饭吗?”
赵想容装着没听见。她会下厨,但必须在他人一步步指点下,才“会”下厨。
他总结道:“所以你不会做饭。”
赵想容看着他,噘嘴说:“你现在想吃我做的饭吗?”
周津塬淡淡地说:“我以前在国外交流,有时候也忙得饭都吃不上,天天外面买。只不过你下个月去的是法国,即使每天吃餐馆,你的法语足够流畅到和别人交流吗?”
赵想容再装着没听见。
她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最近迷上跳舞,法语在考级后,又悉数还给法语老师。不过,她不觉得这是问题:“有同事和朋友在,到时候肯定有外语好的陪我一起,还有翻译软件。再不行,我就在国外雇个人专门来照顾我。”
周津塬不动声色地说:“这么随意?我感觉,你这趟出国不是必要的工作进修,而是变相的度假。”
赵想容一句话堵住他:“我的工作态度没你那么端正,我的法语没苏昕那么厉害,但我依旧要出国进修。”
周津塬无话可说。
他的目光落在赵想容手上,满意地看到她还戴着那枚戒指。他也给自己做了一枚相同款式的男戒,只不过,男戒克重多,宽度也是两倍,戴在男人手指上也相同的漂亮。
赵想容问了一遍,周津塬依旧不肯下楼吃饭。
她不爱啰嗦,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和一些水果,转身离开,正在这时,他却突然推开电脑,缓慢地捂住腹部,开始咳嗽。
赵想容不轻易上当。她凉凉地嘲讽:“怎么啦,准备下蛋吗?”
周津塬背脊随着咳嗽弯曲。他不回答,继续咳着,直到赵想容忍不住凑过来扶着他手臂,她和他同样苍白着脸,他才堪堪止住:“……嗓子痒。”
赵想容看了他几秒。
她起身抽了张纸巾,硬是扒开他的嘴,用纸巾在他嘴唇上抹了两下,定睛一看,纸巾上什么都没有,她怔了几秒,再抬起他下巴,怀疑地看他脸色。
周津塬除了象征性地用手挡了一下,任她在他脸上乱擦。此刻,他冷冷地回望着她,长眉入鬓,略显憔悴,目光和表情依旧沉静。
赵想容一呆,想到他前几天吐完血,昨晚又喝多了,身体确实虚弱,便立刻换上甜蜜的微笑,主动给他倒了杯温水,又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周津塬说:“没有那么娇贵。”重新将膝盖上的电脑打开。
赵想容举着水杯。
她逐渐体会到,周津塬以前对她拒绝吃药的无语。只不过,赵想容在她们时尚圈里一拨拨塑料姐妹花里混得好,像是处理尴尬的场面,说不走心的场面话,彼此进行商业互捧,所有抖机灵的小花招对她来说连脑子都不用动。
此刻,赵想容抢过他的电脑,硬要把水杯塞给他:“……先喝点水,喝一口嘛,你嗓子好像有点哑……你身体不舒服,我会心疼,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娇贵的小王子。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周津塬终于看她一眼:“嘴巴真甜。”
她反问:“想尝一下吗?”不等回答,赵想容就扳着他肩头,主动亲在他干燥的唇上。周津塬不由微震,赵想容再离开他:“津塬,你是不是永远都讨厌我?如果你不讨厌我,为什么我给你端水,你都不肯喝?你之前不是还说爱我吗?哎呦,我真的要生气了。”
赵想容的声音非常有活力,就是一种令人无端驻足,却又心生恼火的那种活力。但在其中,也隐藏着一点试探。
81、chapter.81 ...
周津塬最后被几个人强搀回来。
他没有反抗, 但走到门口的雕像前和她家门厅前,分别又吐了两次, 吐到最后出了满身的虚汗,额头发热, 全身的衣服变得皱巴巴, 那张脸白得就像雪山似的。
陈南见这情况实在不太对,也起了疑心。周津塬今晚确实多喝了几杯,但他酒量不差,身体极好, 以往做手术生生地站一天, 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不太像单纯喝醉的样子, 倒像是病了。
赵想容正让佣人给自己倒杯茶漱口,被问急了, 她勉强解释,两人前几天吵架,周津塬貌似吐血了,检查说各项指标有点高。
她父母闻言都愣住, 陈南说:“什么叫‘貌似’吐血?”
赵想容也懒得回答, 让家里司机过来,准备按照原定计划,把周津塬今夜扔回他父母家。
她不伺候人,尤其醉酒的人。
陈南瞪了女儿一眼:“够了!他现在这样子,能送到哪儿去?今晚就先留在家里休息。豆豆,我知道你以前喜欢他, 但你跟我交代一句实话,你和周津塬到底能继续过吗?”
她父母都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女儿。
赵想容在灯光下一照,手背都被周津塬捏出了红印。但她的态度难得诚恳了点:“我交代不了这事,我现在也长教训——提分手,只要一个人做决定就可以。过日子,得两个人都愿意往下走才行。只不过,爸,妈,我就当面跟你们发一个毒誓——下一次,不,从今往后,我赵想容不会用任何手段或者压力,非逼着别人和我在一起。”
她忽地笑了一下:“我以前的行为有点太花痴了。”
陈南看着女儿。赵想容依旧三分真七分假的模样,也看不出她心里真正怎么想。
“哎,你之前没逼着别人和你结婚!”陈南忽地说,“这都什么年代,谁还能强迫谁去结婚?周津塬又不是傻子,他家里的人也都听他的,周津塬当时也乐意和你结婚,你可没有逼他。”
赵父也开腔:“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事情没主意?他怎么被牵着鼻子走。”
赵想容刚刚涌起的感慨和些许难过,就被父母的明显的偏心和睁眼说瞎话逗笑了。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周津塬已经背对他们昏睡过去。
她和周津塬自从结婚,两人一直分房睡。直到最近,她才发现,周津塬在睡着时喜欢用手指掐着东西,露出一种和他本性极其不符的文弱。而此时此刻,周津塬正掐着绣花抱枕,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安静地躺着。
赵想容走过去,用指背轻轻地刮了一下周津塬的脸颊,动作极其温柔。
赵父赵母在她背后交换着复杂无奈的目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儿还是喜欢着周津塬。
赵想容凝视着沉睡的周津塬。她其实怀疑他是真喝醉了吗,路上问了好几遍,周津塬没理她,也没叫出她的名字。这家伙怎么就能装得那么清高?
她再看几眼,醉后的男人,除了眉毛和头发黑浓得透出几分乖戾,五官清秀得像个女人,嘴唇浅浅,表情淡淡,那神态简直比苏昕还像一个矜持小处女,三线县城白牡丹。
她不假思索地举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这动作太自然而然了。她父母立刻头痛地拦住女儿:“豆豆,你又要干什么?”“有话也得等他醒了再说!”
赵想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父母家,她狡辩:“……我帮他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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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清晨,周津塬因为生物钟惊醒了一次。
宿醉后的头痛异常强烈,他睁开眼,发现身上的伤痕已经被包扎好。但是,自己的人已经被赵想容连夜扔回他的公寓。
周津塬稍微转头,手机就摆在枕头旁边,正充着电。这肯定属于赵想容的习惯,她不能忍受手机没电。
屏幕涌来一堆未读消息提示,周津塬有不少群,大部分属于工作群和同学群,同样加了很多患者以供回访。他困难地查看手机,看科里有没有事,中间轻微地咳嗽一声。
这时卧室的门敲了两下,推门闯进来一个人。
周津塬抬眼一看,微微地皱起眉。
进屋的是陌生的年轻女人,穿一件青灰色的运动连帽衫。进来后,她就举起相机,对准半坐在床上的周津塬,啪啪啪地连续拍了几张照片。
周津塬上身没有穿衣服,也没费心拿被子掩住。
“赵想容在哪儿?”他冷冷地问。
根据他前妻的作风以及他俩目前的胶着状态,赵想容估计不太肯亲自照顾人,但她估计也不太敢真的扔下他,因此留了个可靠的人,看自己情况如何。
小芳确实正把周津塬清醒后的照片发给赵想容。
她头也不抬:“豆豆走了,她雇我留在这里,每小时进来看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