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指斥乘舆:特指对皇帝心怀不满、指桑骂槐,就是现在说的“怨望”,很口袋罪。岳飞的“罪状”里有一条就是这个。
其实清朝宗室生活很苦逼的,除了世子之外,封爵要考试。而有了爵位也不代表日子好过了,必须留在京城且不说,宗室、尤其是近枝宗室经常会惨遭皇帝敲打。罚俸、降爵、削爵,圈禁那都是日常。
第209章 :雄才大略八贝勒
胤禛和胤禩府邸临近, 年纪也没差很多,往日也正常来往,彼此也算了解。所以他虽然不太喜欢胤禩的做事风格,但也承认, 老八是个有本事的人。
老天爷就是让人做不同的事儿嘛。比如他自己, 让他八面玲珑的管内务府差事, 周旋在皇上和太子之间, 胤禛自问就算他强办下来, 也得特别费劲难受。所以老八能办, 也是他的能耐。
早些年胤禛看胤禩得汗阿玛重用, 最多酸一下, 转身还是自己做自己的事。可现在俩人搭班干活, 办的还是关于废太子的差事,胤禛就得小心了。
和直郡王办差,两个人想的都是尽快把事情了解。可跟老八一起办差, 胤禛有些摸不准这个弟弟的心思,要说找茬挑事, 那胤禩绝对没有。但要说胤禩也想尽快把事情了解,那也不对。
八贝勒接手的头一件事, 就是去审问了格尔芬、阿尔吉善、长泰这些人, 但究竟审出了什么东西。胤禛看审讯记录, 并没有什么端倪。事出反常必有异,四贝勒开始更加小心了。
“瞧瞧你们, 额娘一天没叫你们, 居然拆开了座钟!乌日娜, 你一向让额娘放心,怎么也跟着弘昱、冬冬他们胡闹!”
郡王府里, 道琴正在教训几个小孩子,胤禔带着苏日格和回府的弘晗在书房考问功课之后,也来到了长房,进门就听见福晋教子。
胤禔笑道:“怎么了这是?哎哟,乌日娜,阿玛的二格格,怎么要哭了……”他笑着把女儿抱起来放在炕上,笑着问道:“孩子们怎么了,让额娘这么不高兴?”
道琴抬抬下巴,示意胤禔看炕桌上的东西:“你那好儿子把座钟给拆了,乌日娜和冬冬还给他叫好,叫他过来倒是承认的快,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那小型西洋座钟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弘昱这会看见阿玛来了,才有些害怕,憋着嘴有点想哭了。乌日娜被额娘训斥的时候眼圈就红了,道琴一向心疼这个女儿,又把她揽在怀里开解。
而他们三阿哥冬冬,刚正式读书的年纪,就非常严肃的对胤禔说道:“回阿玛额娘的话,因为那钟本来就坏了,二哥才拆开的。儿子和二姐姐好奇,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也动手跟着拆了。”
“拆坏了,弘昱就想自己装上,然后就藏了起来。”乌日娜有点抽噎,“我们没想骗额娘,就是想自己凭本事装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胤禔问弘昱为什么没装回去。他家二阿哥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把所有的零件都拼上了,可那钟就是不走……
“阿玛教你一件事。”胤禔把儿子拉过来,摸摸他的头,对众人道:“人生在世不可能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所以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该去想谁明白你不明白的东西。譬如这座钟,你不懂怎么修,但钟表匠人懂。就算是你想学,也可以先把人叫过来,看着他修一遍。”
“闭门造车是憋不出东西的。先去学,把本事学到手,不就变成了自己的。记住了?秦吉了,一会打发人去内务府,叫个表匠过来。”
道琴也只是勉力板着脸,让孩子们记住教训,记住阿玛的话,然后把他们打发走了。
“好人都叫你做了!”道琴原本没好气,可绷不住笑了:“弘昱这孩子也是,装不上就说实话。他好动,拆了就拆了,不是甚么要紧的东西。”
“小孩子总会有些别扭的时候。”直郡王看着窗外秋色,道:“他自己觉得装不上岂不是没了面子,小孩子又会有些奇怪的想法,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很能干。”
他说这话,又沉默下来,自从那日在乾清宫回府,多半个月了,宫里也没什么消息。道琴怕他心中郁闷,就道:“昨儿我进宫给额娘问安,延禧宫一切都好,叫你在府里也放宽心。”
“啊、哦,我没有胡思乱想。”胤禔转头笑道:“咱们府里侍卫们要当值回家、太监也得到处跑腿办差,也没有断了和外头的联系。我是在想老八。”
“他又怎么了?”
“一边上折子给他们府里大阿哥的生母请封侧福晋,一边让安王府的景熙出来,告了太子一状。”胤禔脸上带着点笑意:“内外都没闲着。”
道琴奇道:“安王府那个公爵景熙?他能告太子什么状,怕是连毓庆宫都进不去。”
“这事说起来也是老二管教不严。”胤禔呼出一口郁气:“他在宫里轻易不好出宫,当年的索额图、后来的纶布、凌普,都是一个毛病,自说自话,可这劲儿折腾。觉得自己手里有个皇太子,恨不能嘚瑟到天上。”
“我听说的消息是凌普拉拢景熙,和托合齐他们一起喝酒,席上托合齐和凌普为皇太子抱不平。”胤禔无奈的一笑:“说是皇上变了心,不爱重太子了,到要让旁人踩到太子头上。”
“听说把老爷子气得狠了,叫人去问胤礽,还明不明白人子之道,把人臭骂一顿。”
道琴静听丈夫说话,从胤禩说到了康熙,又说到了如今朝廷的局势,和外头的情况。最后她问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你说汗阿玛对地方督抚愈发宽容,他想废太子,朝中、地方必须稳住一头。”
“那么,现在你从那些事脱身,现在该做什么呢?”
胤禔自失的一笑,他想做的事多了,可现在只能听别人摆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他从炕上跳下,吓得福晋差点喊出来。胤禔抬脚穿上鞋,就道:“我这就进宫!”
四贝勒来回报差事—背着老八,直郡王入宫面圣—说自己要检讨,俩人又正好走了个顶头碰。
“四弟?”
“大哥!”
梁九功通报,康熙居然让俩人一起进去了,皇帝没搭理胤禔,好像还在生气,只问胤禛道:“老四今儿过来,有什么要说的?”
“回汗阿玛话,儿臣来禀告差事。”胤禛就将这些日子的问话、审讯结果汇报一遍,而后道:“这其中八弟出力不少。儿臣之前怎么费劲都没得到许多消息,八弟来办差,比儿子强多了。”
胤禔眉棱骨一跳,老四这是明着表功,暗中告状,看来他也发现老八不妥当了。康熙也有所察觉,但没往心里去,可等胤禛退下之后,康熙暗自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
平素胤禛并不是见不得兄弟好的人,他和胤禔办差也不错,南巡那会,除了胤禔,只有老四愿意办河务那样的繁琐差事。这会怎么偏要点胤禩一句……
“哟,直郡王怎么还在这?”康熙目光落在胤禔身上,“总算记得自己是谁的儿子了?”
听听这话说的,换个脸皮薄的人,非得让皇上挤兑出好歹。胤禔抽抽嘴角,决定不和老头子计较,好声好气道:“儿臣知道错了。有话该缓着些说,那会四弟还在,汗阿玛身子不适,儿臣不该那样。”
“罢了。”康熙抬手叫他过来:“还算有些长进。保清啊,朕也知道你那天劝谏是为了什么。你顾念兄弟之情,那很好。但是胤礽……唉。”
老皇帝显得非常无力,只要一个人有正常的情感,面对骨肉惨变这种事,都会造成极大影响。康熙忽然问道:“你觉得,胤礽的罪过是不是罪无可恕了?”
他这是后悔了?
胤禔心中忐忑,别再闹个二废二立呀,他正色道:“回汗阿玛,二阿哥有过,但他是否有罪,必须得是汗阿玛圣断。儿臣当日劝谏,也只是觉得,哪怕胤礽被废黜,他也是您的二阿哥,是皇子,放任外头的人肆意攀咬,这不好。”
“儿臣同四弟也审问过不少人,包括赫舍里氏族人在内,居然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成了毓庆宫的意思。”胤禔脸上略有不平,道:“汗阿玛,二阿哥久居毓庆宫,他怎么会连强夺谁家的产业这种事都过问……这种供词太可笑了。”
直郡王没在乾清宫待多久,而他离开之后,听说四贝勒、直郡王都去了乾清宫之后,八贝勒胤禩也跟着递牌子请见。
他也是来禀告差事,康熙这会已经有些累了,就坐着听老八跪奏,说他又得到了新的证词。凌普的家人招认是废太子让凌普为他在江南购置娈童美婢,且凌普说过是太子对他说“便宜行事”。
另外还有太子与地方诸多督抚大员的来往,说来让人惊讶,因为太子居于京中,总在康熙眼睛底下,于是胤礽更喜欢结交地方督抚,而等到他们调回京城的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非常符合太子身份的设计,康熙却并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如此精干而高兴,实际上皇帝感到了一阵后怕,如果再过些年,自己还活着,胤礽羽翼丰满,他是不是会打算逼宫?
康熙宽容地方督抚,考虑的是经历废太子的大事,京中或许不安定,但地方必须安稳。没想到歪打正着,康熙夸奖胤禩精明能干,说他“甚得朕心。”但是看着胤禩按捺不住喜悦的脸,康熙忽然想到胤禛说的话“八阿哥办差比我强。”
老四说得对啊,怎么他和老大一起都没挖出这么多东西,老八一上来就屡屡问出这么多东西。康熙看向胤禩的目光审视起来,但低着头的八贝勒却没发现。
“胤禩啊,朕有件事交代你。”康熙微笑着:“你替朕审问托合齐、凌普等人,景熙上告说他们经常饮酒作乐,朕想知道除了景熙上告那些,还有什么。”
“这个差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这些年了,朕看你很是得体。”康熙语重心长,目光慈爱:“胤禩好生办这个差事给朕瞧瞧。”
“嗻,儿臣领命!”胤禩的脸都涨红了,他头一次得到这种考语,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八贝勒感觉自己踩在了云彩上,整个人都在飘飘然的状态。他摩拳擦掌,打定了主意要把废太子彻底打进地狱。
康熙笑着看胤禩离开乾清宫,而后叫来了魏珠:“你去内务府慎刑司挑几个眼生的人,给朕瞧瞧八贝勒是把景熙叫到府里问话,还是去了牢里问话。”
办差、做事,本质是一样的,要动起来。如果是后者,那么胤禩的确下了功夫,所以他问话得出的消息详实;但如果是前者,就是从头到尾,景熙上告就是为了帮胤禩积功,而胤禩心知肚明。
孩子大了,心思也都多了,多的让自己都没想到,老皇帝如此感叹。
第210章 :情绪稳定废太子
“你说老八在府里叫了景熙, 又去了上驷院?”
听了魏珠的回报,康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胤禩想要干什么了,难道这小子要去当面和胤礽求证?如果按照凌普、托合齐拉拢景熙,继而想要拉拢安王的思路, 那么……
不对不对, 皇帝心道, 凌普和托合齐可能事无巨细禀告太子吗?再说知子莫如父清楚, 胤礽一向对太细致的东西很不耐烦, 这孩子的性子并不算精细。
胤礽注意力放在地方督抚身上, 那么对于京城这些功夫, 他也只要结果罢了。那么, 胤禩干什么去了, 去上驷院……朕没让他去啊。
“他去上驷院,没人拦着?”康熙奇道,到底那里头关的是胤礽。胤禔、胤禛也都是谨慎小心, 怎么老八悄没声的就能进去。
魏珠跪在地上没敢抬头,道:“回皇上话, 八贝勒对守卫说,皇上让直郡王回府反省, 点了他的差事, 所以上驷院他也是可以进……守卫没敢拦着。”
县官不如现管, 一个从来没办过外头差事的阿哥,能明白这个, 按理说作为父亲的康熙应该很高兴。可最近又一次把旧唐书翻出来重看的皇帝,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将自己每一个头衔就充分运用, 最后进行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胤禩能摸的着唐太宗的脚后跟, 康熙的着眼点不是这个,他是,绝对不想做李渊。所以胤禩这种权在手,就能充分运用,还让人说不出话的本事,自然的激发了皇帝的反感。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踩进雷区的八贝勒,正在上驷院问话,对象自然是废太子,曾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的二哥。
胤礽从帐篷里出来,看见胤禩的一瞬间,眉毛就皱了起来。居然是胤禩来问话,胤礽心中都是悲哀,汗阿玛这是真的认为自己这个儿子做的不好,毫无人子之道,所以用老八羞辱他吗?
“臣奉旨,来问二阿哥话。”胤禩瞧着废太子瞬间变脸,却笑容可掬:“问二阿哥,凌普与托合齐是否说过,太子已经做了三十年太子,皇上宠爱日薄,心中担忧不已。”
“我怎么知道。”胤礽反问道:“八弟觉得我像是那种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主子?嗯,当年八弟伺候内务府的差事,也该知道我的脾性。”
胤禩的眉毛皱了一下,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负责看守的太监,负责记录的侍卫,此刻都看向了胤禩。八贝勒的喉结动了两下,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臣只是奉旨问话,二哥既然只说不知道……那,”他示意记录的侍卫,“记下,废太子推说不知。”
“胤禩!”胤礽暴怒想要扑上来,却被太监给按住了,“你混账!”
“二哥这话从何说起,您说不知道,可托合齐与凌普都是二哥的心腹……您推说不知,是瞧不起弟弟,觉得我蠢笨?您觉得这话谁会信。”
胤禩挥手让太监退下,他走进胤礽,大声道:“托合齐与凌普宴饮,不仅邀请了景熙,当时在场的还有兵部尚书耿额,都统鹅缮、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弟弟说的没错吧?”
“仔细想想其中三位有兵权,一位内务府总管,还有刑部尚书。”胤禩依旧挂着笑容,大声问道:“参与会饮的这些人,二哥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胤礽气的青筋暴起,“对,孤知道,怎么样!”胤禩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他,怒火要把胤礽这段时间以来绷紧的神经气的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