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太子爷射中了这只白狐?”索额图做惊讶状:“殿下好箭法,瞧瞧这皮毛半点都没损伤。一会皇上看见,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胤礽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大学士,这是大阿哥帮我叫鹰户抓住的,也不能算我猎到的东西。”
“太子爷,话不能这么说。”索额图道:“您若是知道鹰户,难道自己不会叫么。在什么时候吩咐什么人做事,这才是您该领悟的真本领。皇上若是听说也会高兴的,太子爷若是不信,现在去禀告一声?”
正好趁着大阿哥不在这里,索额图心道,让太子拔个头筹。
胤礽对索额图说的话有点一知半解,他正在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就叫人拎着狐狸跑到了康熙跟前。
“汗阿玛,这是儿子让鹰户放鹰抓住的狐狸!”胤礽道:“儿子本来想放箭的,可惜错过了机会。”
“若是你放箭,说不定会伤害皮毛。放鹰才是最好的方法,”康熙笑道:“这就对了。你是太子,只需要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该怎么做,然后将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儿子啊,要多想想,知道吗?”
胤礽好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心里却想到,索额图说的居然是对的。
这些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北巡的队伍来到了赫图阿拉,在这里康熙与前来迎驾的地方官员见面,然后一起向吉林而去。
自盛京出来,胤禔骑的就是那匹蒙古马,这匹马短途冲刺非常快,可长途跋涉就有些跟不上。如果没有其他马匹更换的话,胤禔都怕这匹骏马活活累死。
他也问过容若,不是说蒙古马特别好吗?
容若就道:“滇马擅长走山路,挽马适合负重,而蒙古马有些适合冲刺、有些适合长途乘骑。而且,你也有些骑的太狠了,应当让它多歇几天适应一下,我看这匹马年纪不大,也还不到最能跑的时候。”
在这匹马休息两天之后,胤禔一见到它,马儿就显得特别活跃。胤禔就高兴的又将它带来出来,放好马鞍,然后骑着它到处跑。
就在他们还有数天就能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康熙带着侍卫跑马打猎归来,就看见胤禔的随身太监全都跪下道:“皇上,大阿哥堕马了!”
“什么!”康熙下意识的环顾左右,目光最后落在了索额图的身上。
第31章 :只能与宿敌心心相印
“保清怎么样了?”
康熙关切的看着胤禔, 嘴上不停的问太医:“朕问你,大阿哥的胳膊怎么样了?嗯!”
“我没事儿,”胤禔试图挥舞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臂,还没等抬起来就被康熙按下去。
“都摔了, 好好养着不准动!”回头继续审太医:“阿哥到底怎么样了!”
皇帝出巡, 不说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给带走, 起码也带走了近一半, 几个太医商量一下, 最后二把手站了出来。
太医院的二把手抹了把汗:“回禀皇上, 大阿哥的左胳膊和肩膀摔着了, 臣方才帮大阿哥正骨。骨头并没有断, 臣已经帮大阿哥敷上了膏药。阿哥不能提重物、更不能拉弓, 一定要静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康熙嘱咐道:“听见没有,好好养着不要乱动, 伤了胳膊不是顽的。”
胤禔脸上乖乖的,心里也的确是感动, 毕竟通常父亲虽然疼爱孩子,但一般也有点粗心。对方是个皇帝, 还能这么细致的确让人很动容。
“皇上, 外头诸大臣还在等着。”容若提醒道:“诸大臣请皇上示下, 是大阿哥留下养伤,还是乘车继续前行, 臣等也好准备。”
康熙没说话, 只是嘱咐太医:“阿哥堕马, 给他开一剂安神汤让他服下。”又叫来胤禔的太监,“你们带着苏拉太监好生伺候阿哥。”
方方面面安排好了, 康熙才从帐篷里出来,外头索额图一马当先行礼道:“皇上,臣等请皇上示下,是否留下大阿哥修养,留下随扈等人伺候。臣等奉皇上继续北巡,等到阿哥痊愈赶上就是了。”
康熙盯着索额图看了一会,索额图低着头没看见,可站在索额图身后的佟国维,看见了他这个皇帝外甥的眼神。佟国维一抖,索额图怕是要触霉头,自己可不要乱插嘴。
“就此扎营,朕就在这里陪着大阿哥养伤,等到阿哥伤势好转之后再继续行程。”康熙不容置疑的说:“照办吧!”
整个北巡队伍大约有七万人,现在在皇帝身边的也有万余人,所以说扎营住些日子,那就得大动干戈了。
这些活都是太监、仆役等来做的,侍卫们就轻松一点,容若得了康熙的话,就去胤禔的帐篷探望。
“……表哥,你别这么盯着我不说话行不行。”胤禔无奈道:“怪渗人的。”
容若压低声音,几乎用气声问了一句:“你的马,真的没有异样吗?”
与此同时,康熙在自己的帐篷里独坐许久,然后叫来了班第:“你去将大阿哥那匹马带回来,朕要看看。”
“嗻,臣下领命!”
可班第居然很快回来了,而且两手空空,康熙的眉毛皱了起来。班第跪下道:“皇上,大阿哥的马死了。”
“死了?”康熙勃然大怒,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案几:“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死朕御赐之马!”
班第懵了,马上发现皇帝有了一个极大的误会,他赶紧道:“皇上,是臣下没有说清楚。您赐给大阿哥的那匹马,恐怕是不适应长途跋涉。方才阿哥堕马之时,那匹马也跟着倒下,回去没多久就死了。”
“而且臣下已经将马的尸体留下,上驷院负责照看马匹的一干人等,臣下也把他们扣住了。”
康熙满意的看着未来女婿:“你做的很好,一定要严守关防,等着朕命人去查验。”
班第退下自去安排,而康熙叫来了曹寅:“你带着慎刑司的人去看看,朕要最快的速度查处结果,还有,仔细问问索额图靠近上驷院没有!”
曹寅心中一惊,但并不感到很奇怪,实际上就连他自己,在听说大阿哥堕马之后,第一反应也想去看索额图。尽管知道这有些无稽,但控制不住啊。
“子清,此事甚为紧要,你一定要好好带人查明白。”
“奴才知道,皇上放心,我这就带人去。”听他这么说,康熙才放心,自他听说保清堕马之后乱哄哄的脑子才略微静一静。
康熙直觉和理性都在告诉他自己,索额图不敢、也没有那个本事在他眼睛底下谋害皇子。可康熙的感情让他不敢冒险,万一索额图猪油蒙心了呢?
今天他敢对保清下手,明天是不是就要除掉其他小阿哥,后面干脆把朕也除掉算了。他索额图擎天保驾、从龙之功,扶保成登基。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成才多大,怕不是又一个鳌拜!
皇帝躺在床上深呼吸,不能再想了,不能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真的是意外,是没影的事情……可索额图的心,的确是大了。
康熙翻身坐起来,原来的计划不成,索额图不能光敲打两句。而太子也不需要索额图,太子有正统名分,尤其有自己这个父亲,需要外戚做什么!
胤禔倒没觉得有什么动静,营地里相当平静,每日容若和阿拉木都会来看他,甚至那位南大人也来了一次。然后他就和阿拉木再见如故,俩人挽着手自去聊西洋语言去了。
太子也来过,这臭小子是跑过来显摆自己某天居然碰见一只乱跑的兔子,“就那么朝着我怀里跑过来来了,一下子就被我抓住了!厉害吧。”
胤禔对这种幼稚的炫耀行为不予置评,他就吊着膀子躺在床上不搭茬,最后胤礽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大哥,你什么时候能拆了绷带啊,我等着和你一起出去跑马。”
“你不是有哈哈珠子,还有一头扎进来的兔子吗?”胤禔学胤礽方才的腔调,逗得小太子埋着脸不说话。
“他们太没趣了,还是和大哥在一起好玩。”胤礽嘟着嘴:“要么劝我‘太子爷不要耽误功课’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要不然就是‘太子爷可小心,可别……受伤。’”
实际上索额图的原话是“别和大阿哥似的冒失”,胤礽觉得他当时的语气不太好,有点幸灾乐祸似的。很自然的,太子咽下这些不提,而胤禔看着他想到了堕马之后表哥问的话。
那天容若问出那句话之后,胤禔先是一愣,然后伏在床上大笑:“表哥你想的也太多了!不信,你写信给舅舅,看舅舅怎么说。”
康熙一直扎营住了十天,等到十天后胤禔的肩膀和胳膊情况好转,不怕移动之后才让他坐上马车,带着大队向吉林驶去。
而数日之后的京城中,留守京师处理内阁常务的明珠收到了皇帝的一些批示,和儿子成德的书信。
内阁中书傅拉塔将皇帝的一应批复好的奏疏放在明珠面前,他照例等着明珠的吩咐,却见自己舅舅一脸凝重。很少见对方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傅拉塔忍不住问道:“太傅,您,还好?”
“哦,将这些收拾放好,天也晚了,留下值宿文书即可。”明珠将儿子的书信放在袖袋里,笑道:“你舅母还一直念叨,怎么傅拉塔做了官就不上门了呢?”
伊尔根觉罗家的傅拉塔,也是明珠的亲外甥,与成德同龄。他闻言也笑道:“外甥是疏于问安,今儿就给舅母赔罪去!”
舅甥俩一起出了西华门,骑上马一道往明府去了。如今的风气,旗下大臣不论文武,上朝还是骑马居多。
下人分散在四周,明珠就对傅拉塔道:“成德写信回来,大阿哥在前头堕马,摔伤了胳膊。皇上为了大阿哥推迟了十天行程,如今才往吉林去。”
“什么!”傅拉塔压低声音:“舅舅,那索额图居然敢!”
“你想什么呢?”明珠看了一眼外甥,瞧瞧,还是年轻吧。“怎么会是索额图,我和他打了二十年交道,他疯了都不会这么干。”
傅拉塔还有些不懂,明珠就低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索三儿要真有这个本事,他怎么不,”明珠做了个割喉的手势,“然后扶持太子继位,那才叫一了百了,他赫舍里一门彻底安稳了。”
“这么干,除了让宫中娘娘和我们痛入骨髓,激怒我们,甚至是彻底激怒皇上之外,他能得着什么实际好处?”明珠叹道:“索额图这个老家伙,现在身上没什么优点了,可他绝对不傻。”
明相是一锤定音:“绝不是他干的,就是单纯的意外,马匹的问题被大阿哥碰上了。”
“那您方才怎么还一脸凝重,外甥还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
“我是在想,索额图倒台之后,咱们该怎么办。”
傅拉塔又懵圈了:“舅,您不是说不是他吗?怎么这又扯到倒台了。”
“瞧瞧你,”明珠无奈:“这回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外放了吧?就你现在,外放出去都不够给人吃的。”
“求舅舅指点指点外甥。”
明珠细细分说:“皇上疼爱太子,皇上格外的给太子加重分量,可皇上也是个阿玛,他绝对不乐见依仗太子,赫舍里氏一族将其他皇子视如草芥来践踏。”
“大阿哥这件事不是索额图做的,可皇上会怎么想?他真的能用儿子的命来试试索额图的操行?”明珠叹道:“谁死儿子不心疼啊。皇上这次回来,必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索额图要从内阁滚蛋喽。”
傅拉塔此刻还有些半信半疑,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让他对自己舅舅的能力叹为观止,从此言听计从。
第32章 :并安稳的背上黑锅
大阿哥堕马这件事之后, 整个旅程就有些乏善可陈了,不过这种乏味反而是件好事。
要知道不管是国舅佟国维、还是阿拉木、南怀仁,甚至是索额图本人,都松了一口气。以索额图的不敏锐, 他也发现了皇帝最近在审视自己, 那眼神已经很不妙了。
索额图后知后觉终于明白皇上在怀疑什么, 可他心里喊冤, 嘴上却什么都不敢、也不能说。只好每日做无事状, 该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皇帝恢复正常。
只是他们不知道, 康熙本人也松了一口气, 在得到了曹寅的回禀之后。曹寅说, 那匹马的确没有外伤,或者有中毒之类的情况,或许就是马龄未到, 马匹早有疾病但未发而已。
尽管康熙打定了主意要将索额图赶回家抱孩子,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略觉宽慰, 要不然这几天皇帝已经有些夜不安枕了。
“皇上,这个结果是奴才带着慎刑司一干人等严查出来的, 上驷院等人还没放走。”曹寅请旨道:“不知皇上有何示下。”
康熙最后指示:“放了吧。”此事告一段落, 队伍也终于来到了吉林将军府所在。
而胤禔也知道了, 吉林将军过去也叫“宁古塔将军”,康熙十五年才变动为吉林将军, 宁古塔等地变成了副都统管辖。
现任吉林将军巴海, 和刚刚设立的黑龙江将军萨布素, 都在这里迎接皇帝御驾。
让胤禔意外的是,站在他身边的阿拉木给他介绍的时候, 低声笑道:“阿哥想不到吧,巴海将军是个进士呢。顺治九年的进士,而且是满洲榜的探花。”
“那他怎么不留在京中做学士文官?”胤禔奇道:“千里迢迢来关外做将军。”
阿拉木就道:“因为他阿玛是沙尔虎达,屡立战功。顺治十五年俄人寇边,沙尔虎达率兵迎击。我记得他受了伤,第二年就死在宁古塔将军任上。后来先帝才让巴海过来,康熙十年的时候皇上北巡,巴海将宁古塔以北一切军政民务了然于心。”
“这么有本事啊。”胤禔看了一眼,又问:“那么,那位萨布素将军,也是文转武吗?”
“他不是,他是镶黄旗富察氏,不过是留在关外的旗人。祖居宁古塔一线,本地人对本地事总是更清楚的。”阿拉木道:“他是从宁古塔骁骑营厮杀出来的,是个忠直之人。”
“……哦,”人流慢慢散开,胤禔就对阿拉木低声道:“怪道我听说去年佟国纲和萨布素将军大打出手,他必是瞧着佟国纲的样子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