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办的好事!可他的确也是为了我,胤礽想起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带过来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也知道宫中这么干的不少……
其实胤礽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生气,他只是想让索额图知道,他才是皇储,如果他想维护自己,就要维护到底。用这种事威胁他是没有用的!
但汗阿玛那边,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索额图也没有套出消息。胤礽的大脑快速运转,然后恍然大悟,或许大阿哥带兵并不是演练,而是配合曹寅在畅春园做事。
皇太子抱着儿子注视着乾清宫,听索额图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汗阿玛身边有人要害他?!
怀里的阿哥哭了起来,胤礽才发现,自己抱孩子太用劲了。他将阿哥交给了在旁侍立许久的奶娘,然后自己又回到了书房。
他必须得想想最坏的结果,如果真的索额图的人被揪了出来,会不会咬出索额图……会不会带累他。到时候,汗阿玛会不会追究,如果追究,自己该怎么说呢?
壮士断腕,还是……
没过几天,康熙就把胤礽叫了过去,在场的还有几位大学士。康熙笑着看太子处理的奏折,道:“东宫年纪尚轻,你们要尽心辅佐,朕的身体还需要将养一段时日,国事就交给太子了。”
这,这是索额图没有暴露吗?胤礽松了口气,随即笑道:“汗阿玛身体康泰,才是儿子的福气。这段时间,儿臣有赖几位大学士辅佐,总算没有辜负了汗阿玛的信任。”
你做的都很好。康熙面色愉快的按了按儿子的肩膀,然后又问了他日常生活,特别是毓庆宫的阿哥,还有即将生产的格格都如何云云,然后才让胤礽离开。
皇太子松了口气,他却不知道,康熙也松了口气。
最初皇帝以为这是有人暗害他,一套布置下来,宫里宫外几乎都被皇帝诳了过去。而胤禔和曹寅在合作围了畅春园之后,张诚他们倒是没有被为难,只是被隔离起来。
等他们被放出来的时候,身边的太监都被换掉了。而曹寅的审查结果让康熙彻底放心,只是意外。或许那个太监有什么“过敏”,于是吃了金鸡纳霜就会有很大的反应。
曹寅带人将余下的金鸡纳霜取出让人试吃,试吃的十个人里,只有一个出现了一点点不良反应。这证明了张诚说的是真的,那个太监倒霉罢了。
康熙心中舒了口气,当时胤禔在外、胤礽在内,若是有人动手脚,让康熙很难不往索额图身上想。而且之前索额图在傍晚急急地去了毓庆宫,更让康熙心头上笼上了一层阴霾。
如今好了,太子还是好样的,是他的好儿子,是合格的储君。而胤禔一如既往的稳妥可靠,皇帝下令直郡王可以回府了,并且履行之前的说法,命令老三、老四带着旗兵也出城溜了一圈。
胤禔心中叹服,这老爷子,做什么都滴水不漏。
“主子爷回府了!”
随着小太监报信,道琴带着苏日格娘俩站在正院门口,胤禔一进来就将女儿抱在怀里,拉着媳妇:“快进屋,哎呀可算回家了!”
“阿玛,臭臭。”
胤禔停下脚步,抱着女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然后听苏日格稚嫩的声音再次说:“臭臭,阿玛。”
“她会、她会叫阿玛!”胤禔举着女儿哈哈大笑:“听见没有,我姑娘会叫阿玛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姑娘是个天才!”
不过,直郡王被福晋带着扔进浴桶洗澡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媳妇儿,咱们姑娘怎么知道什么是臭的?她那么一点大,难道谁让她闻到臭味了?”
道琴都习惯了,这人一提到孩子就傻了吧唧的,不过这个问题真是让道琴忍无可忍:“你猜你姑娘干什么了?她自己好奇尿布什么样,奶娘给她换了尿布,她自己好奇跑过去闻!”
结果当然是被臭哭了,然后在哭笑不得的额娘怀里,苏日格小朋友学会了“臭。”
胤禔在浴桶里笑的打嗝,最后靠在桶边上幸福的感慨:“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揆叙成婚的日子定下来?”
“是啊,下个月。”道琴笑道:“康王府也紧着办了她的婚事,底下还有几个阿哥要操心呢。你不在这几个月,额娘也好,大姐姐也好,家里也都好,你甭担心。”
胤禔扒着浴桶边上勾勾食指:“这位姑娘,可否近前让我瞧瞧,我看你长得好像我的妻子啊!”
“是吗?这位爷,你怕不是看错了。”夫妻几个月没见,道琴也来了兴头,笑着说:“小女子如今尚未婚配,哪里会有丈夫呢!”
“那我就是你丈夫了!”胤禔从水里钻出来,披上毛巾就跳了出来:“怎么样?我来做你的丈夫,咱们白刃相搏,若是我赢了,你可就是我的了!”
道琴忍着笑:“那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是你的呗!”胤禔半点不脸红,横竖不吃亏。
夫妻小别,情到浓时也不奇怪,外头太监宫女都守着,唯有秦吉了和赵顽嘀咕两句,让吉和与福晋的大丫头沁林去了上房暖阁里。大格格正在睡觉,让她们看着点,省着醒了找不到父母闹起来。
这个澡足足洗了快有一个时辰,胤禔才一脸餍足的带着道琴从耳房里走出来,苏日格还没睡醒,他们俩在上房的炕上依偎着说话,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皇帝急急的将他从盛京叫回来。
“汗阿玛是想儿子了?”福晋的想法就没那么阴暗,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也不用这么着急,原来不说要开春出兵吗?”
胤禔将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嘘,宫里出了点事,不过是个误会。”胤禔笑道:“汗阿玛当时大约是担心什么人作乱,又放心不下旁人,因为我在外头一定不知情,所以才把我叫回来。”
“具体内情我能猜出个大概,不过你别问,若是进宫了额娘提起,你也只说不知道就得。”胤禔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一次过去,大概又能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如果说老天爷是康熙的后爹,那么直郡王胤禔,大概上上辈子是一只乌鸦:乌鸦嘴!
第102章 :上上下下,最后会……
“尊敬的陛下, 您忠诚的臣仆将在今年返回法国,届时我将向您讲述这个东方帝国政治上的精妙与鞑靼宫廷中的井然有序……”
张诚在给法王路易十四写信,康熙已经允许了他回国的请求,并希望张诚可以带回更多的传教士, 以便翻译诸多书籍, 和帮助皇帝和皇室成员研究如医学这样的学问。
比如在之前那场误会中, 皇长子提出的“过敏”的概念, 就让康熙很感兴趣。皇帝甚至在张诚回国之前, 在乾清宫一侧辟出一间房子, 做成了“实验室。”
“这个说法有些像种痘。”康熙站在他的实验室里, 摆弄着银质的坩埚和天平, 对胤禔说道:“有些人种一次却不成功, 有些人却一次就能成,你说的这个过敏也是如此。”
“儿子也只是随口一说。”胤禔笑道:“听汗阿玛这么一说,的确挺像的。儿子觉着, 其实太医可以和传教士多交流,若是能将治病的法子互通有无, 这也是桩好事。”
初夏的阳光洒在厅中,胤禔站在窗边, 康熙摆手叫他过来, 也不怕晒的中暑。
皇帝端着茶碗想到, 这个主意不错。他刚喝了一口茶,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抬头笑问胤禔:“听说你把之前苏日格还没出生的时候, 你预备的那些书籍啊, 札记啊,都借给了太子?”
“是, 太子拿去让武英殿复刻了一份,听说大姐那边也有孕了,儿臣也送了班第一份。”胤禔道:“这是大事,多点准备总是好的。”
“也罢了。”康熙放下茶碗:“让武英殿整理之后多印些,公主或宗室女指婚,可以都给一份做陪嫁。像你说的,多点准备更好些。”
“汗阿玛,儿臣想,若是可以,不妨让旗下包衣做宫女的,在内务府的时候统一学一学这个。”胤禔道:“过去就有女医专擅妇科,如今少见了,这事要是叫太医,有些地方也不方便。”
对啊!
康熙对这个最有心得了,毕竟他是个“资深丧妻人士”,如果有女人懂医理,伺候在皇后身边,是不是那么多的悲剧都能避免。这不是难事,康熙心中允许了这件事,打算叫内务府大臣商量一下。
“主子,张诚过来陛见辞行了。”梁九功来传话,张诚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胤禔也听说张诚要走,他心中暗赞康熙的手段,等张诚回法兰西,那场误会就彻底消弭于无形,谁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特别是太子。
太子和直郡王前几天曾经在月华门附近撞到过,太子说是“巧遇”,可胤禔并不这么想,从毓庆宫到月华门,中间隔着一个乾清宫呢,太子怎么会和他在这巧遇。
胤礽拉着他絮絮叨叨说太医都说,李格格这一胎怀的是女儿云云,念叨了好一会,他才道:“大哥前些日子去畅春园演武,不知道遇见曹寅没有。”
“曹子清?”胤禔看上去非常惊讶:“他已经回江宁了……哦,你说的是之前演武啊。谁知道他奉命做什么去了,我听说是他那个连襟还是舅子在畅春园,汗阿玛为了这个打发他过去的。”
李煦也是康熙某个乳母的儿子,为人虽然有些贪财、没什么才学,不过办事还算勤恳,这事太子也知道。胤礽觉得,听胤禔的说法,大概他真的是去练兵,毕竟后来老三、老四也去了。
“太子,”胤禔满脸关心:“你还好罢?”
“哦,我挺好,马上就回去了。大哥也忙罢。”说着胤礽若有所思的走了。
胤礽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康熙实实在在的要栽培他,让太子对朝廷各项事务,以及人事安排插手过问。而胤礽……胤礽活到了二十岁,才真正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他不再是一个年幼的、摆设似的皇储,他要做的也不只是作为一个被父亲炫耀的儿子,他真真正正的开始掌握权柄。
跪在他脚下的臣子奴才,也不再是看在皇帝的份上敬拜他,而是跪他的权力和身份。
他是皇太子,是庞大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东宫是延续千年的法统,他的地位不可替代。胤礽指挥大学士和六部,朝野上下无有不从,每个人都说“太子英睿果断”,詹事府也真正派上了用场。
今年五月,胤礽的生日,他发现毓庆宫收到的礼物比往年还要丰盛。过去是那种看着热闹,而这一次,胤礽敏锐的感觉到,底下的人都在想法设法的琢磨他的想法……送上的东西不再是看着名贵的玩意,而是真正符合太子喜好的礼物。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胤礽隐隐理解了索额图和当初那两个铁帽子王的想法,曾经手握重权体验过这种滋味,谁愿意放手呢。
现在想想,过去他还想在文事上独占鳌头,武事上赢过大阿哥,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呀。太子站在毓庆宫门口,身边太监侍卫都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侧,等待太子的吩咐。
大阿哥能干不好么?其实这是好事啊,终归是自家兄弟,多一个得力的帮手有什么不好的。而老三喜欢文事不好么?也好啊,近枝宗室该有个正经文人,这都是好事啊。
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呢。胤礽笑笑,似乎想不通自己为何那么愚蠢。他踱步进入了毓庆宫,迎面詹事府和内阁大臣就迎了上来:“太子爷,有事正要请您做主,奏折等您批复呢。”
“诸位慢说,进来罢。”
毓庆宫中太子忙碌,宫外的郡王府里,直郡王也在忙活。他向康熙请旨,他名下的包衣人,挑那些家境寻常、甚至宁可贫寒些的女子学习一些医学知识,然后入宫服侍。这样的人事儿少,省着那些内务府包衣世家,几代服侍帝室,破事儿可多。
“这是好事啊。”道琴非常高兴:“真正有利众人的事情,而且上行下效,日后民间必定也会出现更多的女子学医。”她生产过,就知道有个懂医术的贴心人帮产妇是多重要的事。
她眼神里都是赞许和爱,看的胤禔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道:“这个需要时间的,也不是一下就能成,慢慢来吧。诶,这是谁家的帖子?”
“西林觉罗家。”道琴也想和他说这件事:“国子监祭酒鄂拜家的,想明日过府拜见,说是咱们请安。上头说鄂拜的儿子鄂尔泰打算科举,想求顾先生指点一二,求王爷引荐。”
道琴将拜帖放下,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对劲?”
岂止不对劲,要知道西林觉罗氏归胤禔管,且不说国子监祭酒的儿子需不需要求旗主王爷引荐老师,就说请胤禔引荐,这个理由蛮牵强,还不如备礼送到渌水亭,容若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拜师指教是假。”胤禔笑笑,恐怕想来投效才是真的。
镶蓝旗西林觉罗家平平无奇,鄂拜又已经从国子监祭酒的职务上离开了,可见康熙对他也只是观感平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鄂拜年纪大了,诸子并无所长,难道将来就靠着世袭佐领过日子?
鄂尔泰是鄂拜的幼子,胤禔也见过,学问倒还不错。或许鄂拜递这封帖子,都是为了儿子,想让儿子有个好前程。毕竟,旗人考科举也要从侍卫做起,可起步在哪里,这升迁的过程可是大为不同。
可怜天下父母心,胤禔看着正在自己书桌上作反的苏日格,不由得如此想到。
未来名动一时,配享太庙的鄂尔泰如今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父亲领着,小心翼翼的穿过侧门,被太监带着走进了直郡王的书房。
早就听说过,直郡王好武,没想到书房风格却自成一派,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鄂尔泰小心的扫了一眼,发现书架上还有些文字歪歪扭扭的书籍,或许就是西洋人带来的。
书房几个大书架,上面多数是兵书和史书,只有最上面寥寥有一套通志堂经解和十三经疏义,至于四书五经,不知道被这位王爷给扔到哪去了。
鄂尔泰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在窗户边的架子上,还摆着一把刀。下面垫着黄布,或许就是皇上赐给直郡王的战刀。有道是物似主人型,如果只看这间书房,主人应该是一位好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