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把定制衣服的事说了遍,并表明需要在三天内赶制完成,价钱好商量,接着便是等待对方答复。
河平都庄从来都没有赶客的做事风格,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服务于皇家,但偶尔得空了,只要顾客付得起钱,自然不会把生意拦在外面,是以徐管事非常爽快地应下了,看向后面的心儿,问道:“是这位姑娘手上抱着的布匹吗,可否让我看一看,顺便跟小姐商量一下设计的款式。”
沈宴秋让心儿把布匹呈上前来:“我对款式也没有过多的了解,相信庄上的手艺,只需帮我做身合适出席朋友宴会的衣裙即可。”
徐管事颔首,看到心儿将白布掀开后里面露出来的蓝白色渲染布匹时,面上一怔,有些错愕。
沈宴秋不解:“是有什么问题吗?”
徐管事赶忙圆滑地接过:“没有没有,小姐放心,我会好好吩咐下面的绣娘,成衣做出来后定叫您满意。”乍一看似乎与先前没什么变化,只是言语间更添了几分敬意。
沈宴秋没把这些小细节放在心上,笑了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徐管事不敢怠慢,下去唤了庄里最好的绣娘,也不管人手上忙的是什么要紧的事,促人过来给姑娘量身形。
将各项事宜办妥当后,沈宴秋问起定金,徐管事沉吟少许,道:“小姐布匹自备,需要支付的只有人工费,故而二十两银子便够了。”
沈宴秋讶异挑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是民间的市场价,但锦绣山庄和河平都庄向来是以奢侈闻名,这价位未免太亲民了些。
徐管事见她起疑,解释道:“小姐的这匹布质地非同一般,庄上的绣娘有幸能为您做身衣裳已是感恩戴德,自然不好再多收您的银子。”
沈宴秋多少识货,知道这匹从读者那得来的绸布质量很好,想到古代一些志士确实有这种只要过足手瘾便不图回报的通病,也就不再争执,让心儿掏钱袋出来结算。
鉴于金额小的缘故,也就不再算什么定金不定金的,一次性将银子付清。
徐管事收下银子,试图挽留对方再在庄里多坐一会儿,但沈宴秋告知稍后有事得先一步离开,只好亲自将人送到了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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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徐清懿在家里待的无聊,便抽空去自家的绣庄逛了逛,顺便帮远门在外做生意的父亲看看庄里的生意。
谁知刚进了庄,就被徐管事神神叨叨地引到了内院,说有东西要与她看。
一路上她怎么问对方都不答,好不容易疑神疑鬼地到了内院,还卖关子地在东西上盖了块白布。
徐管事笑眯眯道:“小姐,您看看这里头是什么?”
徐清懿仰天翻了个大白眼,估摸无非是又给她做了身新衣裳什么的。没太大兴致地将白布一扯,心想着要不要配合徐叔做出喜出望外的神情,却在看清里头的东西后怔得说不出话了。
“这,这……”她吞了好几口唾沫,方把口齿整清楚了,“这不是我们庄里年边染制出来的那匹新布吗?”
徐管事笑意盈盈:“没错。同批的还有其他六个色系,年关时您都让我打包寄去童话镇给巨先生了。”
“那,那……”徐清懿还是控制不住地结巴,“那这布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当初为了表达巨先生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她可是只准染娘染一批这种色系的布,从此便不再生产的。
徐管事高深莫测地一笑,扔下一个重磅消息:“巨先生今天来庄上了,这布就是她留下委托咱们帮忙做成衣的。”
“!!!”
徐清懿简直要原地爆炸了,在屋里这边窜窜,那边跳跳,好半盏茶时间才把自己欣喜若狂的情绪压下去,想起正事道:“巨先生现在人呢,还在庄里没,快带我去见他!”
徐管事连忙将人拦下:“小姐别急,巨先生午时不到就走了,但她三日后还会过来拿成衣,届时您就能见到人了。”
徐清懿又懊恼又止不住地开心,嘱咐道:“下回巨先生再来庄里,你记得想方设法把人留下,然后再派小厮到府里来叫我!”
“是是是。”徐管事好笑地点头应下。
徐清懿只觉得心头水里来火里去的,激动万分,又带着说不出的紧张,拉着人絮絮问道:“巨先生长得什么模样,是男是女,为人温和不温和?”
先前不知道对方性别,也不知身材大小,以至于送衣服都只敢送布匹,男性的、女性的、中性的,全部都送了个遍。
徐管事耐心地一一答过:“巨先生是个女子,年岁应该跟小姐差不多,长得十分漂亮,说话温温和和的,气质格外出众,小姐若是见了一定非常欢喜。”
徐清懿顿时笑得憨乎乎的,简直比自己听了旁人夸奖还要开心。
让管事把今日见到巨先生的所有过程事无巨细地道了遍,方将人放过。
徐清懿长呼一口气,拉伸了下筋骨,又将袖子捋了捋,吩咐道:“徐叔,你帮我把芳娘和茹娘叫来,让她们把这三天的活往后推一推,过来给我打下手。”
好不容易盼到的机会,她自然要亲自给巨先生做件衣裙,好让人在宴席上艳压群芳。
徐管事笑着应下,这布一直放着没动便是出于这个想法,自家小姐制衣的天赋和技艺放眼整个大启都是无人能比,想来又有机会见识到她大展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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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沈宴秋从河平都庄回来后并没有去童话镇报道,难得的一天休息时间,用过午饭后稍微晒了会太阳,便让心儿帮忙拿来纸笔,继续写新书的内容。
近日太忙,好不容易腾出一整块时间,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都不曾停笔。
算算日头,距离新书杂志出售只余小半月光景,亏得她先前存稿充足,要不然真算不准接下来在这半工半写的状态下,能不能按时交稿。
傍晚的时候沈南飞来了一趟,刚好天边光线弱了下来,沈宴秋让心儿把书稿收拾好拿回屋里,这才招呼南飞在石桌边坐下。
沈南飞没在意姐姐先前写的是什么,把手上抱着的几个包裹都在桌上放了下来。
他耷拉着眉眼,还在为上午发生的不愉快感到垂头丧气,表情别扭地吞吐道:“二姐,我下午去华九街的裁缝店上给您买了两身新衣裳,虽然没锦绣山庄的好,但,但……等我日后挣了钱,一定会给您买更好的……”
才说两句话,脖子已经羞愧得通红,末了还蔫蔫地跟人道歉道:“对不起啊,今天在湘云姐面前没能给您长风光……”
沈宴秋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心中还是有几分感动的,摸摸他脑袋:“飞飞的心意姐姐领下了,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开销大,好不容易存点零花钱日后别乱花了,好好用在自己身上,听见了吗?”
沈南飞吸吸鼻子,眼神认真:“给二姐花钱不算乱花。”
沈宴秋慨叹,这沈家上下除了婆婆和心儿,恐怕也就只有沈南飞一人是真心待她这个身体的原主了。唏嘘一阵,敛下思绪招呼道:“在外边吃过没,刚好婆婆在烧菜,晚上要不要留我这里吃点?”
沈南飞迟疑了一下,不知从何开口,揉着脖子窘迫道:“抱歉二姐,父亲母亲还在等我一起用膳……”
沈宴秋“啊”地一声反应了过来,敲敲自己脑袋,差点忘了沈家人都是一块用晚膳的规矩了,连忙道:“那你快去吧,小心迟了要受父亲问话。”
沈南飞本想说不急,但默了默还是起身告辞。家里的晚膳每每都是等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坐好才会开饭,但这么多年来独独少了二姐一人。一想到今日二姐在府外受的委屈,回府后还要继续遭受这般区别对待,心中就憋闷地呆不下去。
沈宴秋不知道他想的那些,没出声挽留,只是唤他下次来玩。将人送到院口回来,刚好心儿从庖厨里端了菜吆她吃饭,便跟着一同进屋。
那边沈南飞沿着小道走了几步,看到大姐在树下等他,愣了愣,阔步上前:“大姐,你怎么没进去?”
沈南卿温和地笑了笑:“等你一起。”
沈南飞怔了一秒便明白过来,两人早上是一道出的门,若是晚上分开回的府上,定会叫父亲母亲起疑,抿抿唇,感激地道了句:“谢谢大姐。”
说实在今日在外头,大姐任湘云姐出言嘲讽二姐他心里是有气的,但后来大姐陪他逛了一个下午的裁缝店,因为和二姐身高相仿,还帮忙试穿了许多衣裳,他心中的怨怼也就差不多消了大半。再转念想到湘云姐的直脾气无人能奈何,也大概理解了姐姐那时的不作态,便放下心结。
只是想起此番就为了那个什么破宴会,奶奶和母亲就给了姐姐两个金元宝买衣裳,二姐却什么都没有,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透不过气。
沈南卿看他心思繁重,只是揽过他肩头拍了拍,没说什么,带人往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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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徐清懿天没亮就整装待发地梳妆好,来到河平都庄,累得庄上比平日提前了足足一个时辰开门。
随着日头上移,内心的紧张焦虑越甚,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她已经问了无数次徐管事自己仪表是否端庄,脸上有没有妆花。
然而左盼右盼,最后下人通报,拿着帖子前来提货的是位老婆婆。
徐清懿浑身的鸡血瞬间像被抽空了一般,幽怨地望向徐管事。
徐管事一头冷汗,连忙上前帮忙询问,这才知道巨先生有事在身,是以差了院里的婆婆代拿衣服。原本想从老人家口中套出巨先生或是府邸的名讳,谁知对方防范心极重,一直都没说出口。
徐清懿虽然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但来人怎么说也是巨先生的亲属,所以还是强打起精神,展现出十二分的礼遇,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沈宴秋一直到晚上从童话镇做活回来,方看见那件成衣。
彼时婆婆和心儿已经将衣裙挂在架子上欣赏好一会儿了,看她进来,围上前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地赞扬。
沈宴秋连忙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笑道:“你们吹得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衣服在哪呢?让我瞧瞧。”
心儿迫不及待地引她到里屋的屏风后,婆婆也一道跟着,不忘解说道:“听说是河平都庄的大小姐亲自为您缝制的。今天我去庄上取衣服,刚好碰到那位庄主小姐也在,年纪不大为人却谦虚礼貌的紧,后来看完衣服,更觉得小姑娘心灵手巧,难怪当时管事同我说这是临安城第一绣娘的手艺了。”
心儿也跟着点头赞同道:“是啊小姐,没想到河平都庄的手艺那么好。我平日总听府里的下人吹嘘大小姐师从锦绣山庄,技艺精湛无人能比,但现在两相一比较,只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小姐恐怕还要好些时候才能触上真正的天花板呢。”
沈宴秋笑了笑,轻抚绸缎:“能给皇家服务的绣庄,底气和实力自然不会少。”
华衣线条倾泻而下,外罩一层白色浅纱,在朦胧中蓝白渲染的底布像是水墨挥散开来一般,在裙踞处荡开层层浅蓝色的涟漪,腰间纹路精致的蓝色系带作为点缀,完成了一身由白及蓝的渐变,逶迤娉婷。
婆婆回想起白日的种种,还是忍不住感慨:“虽说是皇商,但河平都庄里的人可是半点架子都没有。对了,那位庄主小姐还让我跟您说一声,要是这身衣裳喜欢的话,日后可以多去庄上光顾,她给您打八折。”
沈宴秋挑了挑眉,有些好笑。这衣裙一共才花了她二十两银子,本以为对方叫亏得再也不会想跟她合作,谁曾想现在又放话打八折,还真没见过哪个生意人这么做赔本买卖的呢。
心儿还记得早初在锦绣山庄受的气:“还是河平都庄好,哪像那白湘云,狗眼看人低……”
沈宴秋哭笑不得地拍拍小丫头的额脑袋:“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婆婆迟疑:“小姐,您明日就要去参加宴席,晚上不先试试妆吗,顺便把衣裳换起来看看,要不然明早起来时间可能够呛。”
沈宴秋伸伸懒腰,眼角沁出点困倦的水汽来,揉着胳膊闲散道:“不用那么正式,就是去见几个朋友,顺便听听八卦,跟平常一样就行。”
然而等她第二日乘着马车到了城外的木白氏林,就再也说不出昨日那样的话来。
林子的入口处停了一溜串的豪华马车,从上头提着裙踞而下的皆是些名嫒美姝,从容华贵。中间时有马匹成群结队地路过,华服装扮的公子哥儿们身形笔挺地坐在马背上,四顾间侃侃而谈,风流倜傥。
沈宴秋掀开窗帘一角看向外头的景象,内心有几分不淡定,她是想过筵席上会出席不少大人物,毕竟她本身就是抱着听“宫廷八卦”的心思来的,但没想过这会是一场规模那么大的宴会啊!
四、五、六、七、八……光进个场,马车就要排队小半天时间,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想。。。
作为一个不怎么在乎自我形象的懒人,沈宴秋破天荒地拿出马车上备用的镜子,默默把头发理平整了些。
原本早上心儿给她涂胭脂的时候她还说不必那么浮夸,现在才知道庆幸真是浮夸对了。
感觉马车缓慢向前移动了些距离,坐在外头驱车的吉云贴着车帘提醒道:“公子,快到门口了,您要现在下来吗?”
吉云是沈宴秋特意向段老板借来的,她今日没带心儿过来,寻别的马车夫担心会有不安全,是以想来想去也就书坊里的人最牢靠,不必担心会把此处的见闻说出去。
她清浅地应了声“嗯”,拂开帘子,就着吉云的胳膊,下了马车。
周围的空气似乎静置了一瞬,隐隐的有无数目光聚焦过来,沈宴秋浑然不觉地掏出两个碎银,放到吉云手里:“我可能要晚点出来,你到附近找个歇脚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看其他人家的马车过来接了,你再一道过来。”
“公……”吉云本觉得自己应该唤小姐才对,但时间久了一时改不过来,还是道,“公子就别跟我客气了,您放心,我不会走远的,保准您一出来就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