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富茶礼
时间:2020-08-19 09:52:08

  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可怕暗号,书堂里顿时噤声,所有人都迅速收敛端正坐好。
  十一飞快把弟弟推回他自己的软垫,然后将小说本塞进书袋掩得严严实实,两只手臂上下交叠地搭在桌上,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摄政王走进书堂,入目的就是小太子四仰八叉摔在自己软垫上的情景。
  小太子:“……”
  不,皇叔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摄政王视线凉凉,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种浑然天成的贵胄威严。
  小太子一秒都不敢多加对视,忙不迭地爬起俯首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轻喘一下,颇有种卑微到尘埃里的感觉。
  摄政王拾步到了自己的案台后,随意捻了捻案上的书卷,不紧不慢,接着没由来地出声道了句:“听狄远说今晨的御道非常热闹。”
  狄远是御林军的副指挥使,平日有事没事就爱带着一纵小队在皇宫大道上瞎转悠。
  虽然没明确指向什么,但在座的皇子们不谋而合地将目光齐刷刷转移到十一身上。十一是皇城里唯一的皇女,所有哥哥弟弟们都很宝贝她,所以大家只是看着,并没有举报她。
  感受到身后落下无数目光的十一表示内心有些崩溃:“……”
  见底下没声音,摄政王也不急,慢悠悠地踱了两步:“老规矩,第一个承认的人免罚。”
  小太子听言蹭地站了起来,并规规矩矩冲人俯首行了个大礼,文绉绉道:“皇叔,孤知错了。”
  父皇跟他说过,老子都可以不尊敬,但一定不能不尊敬小皇叔,所以他向小皇叔献上了他伟大而笔直的腰杆。
  被人抢先一步的十一暗暗咬牙,好你个小十六,我看错你了!
  摄政王眉梢轻扯,面上似笑非笑:“错哪了?”
  小太子恭恭敬敬:“孤错在不应该跟皇姐抢。”
  底下一片凝噎:“……”
  十一嘴角抽了抽,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摄政王好笑,不动声色道:“坐。”
  小太子舒了口气,将衣摆顺好坐下。
  没等人安稳几秒,摄政王又冷不丁地道:“姜水。”
  十一闭了闭眼,心知大难临头,没敢多做挣扎,乖乖站起身来:“到。”
  “本王昨日给你布置的课业是不是太少了。”尾腔疏散慵懒上扬,却有种莫名的威压惹得人心头一跳。
  十一赶忙:“够了够了。”
  摄政王却像是装聋没听见似的,慢悠悠“噢”了一声,叹道:“真少了啊,那本王再给你找点活做做,不如午后同狄远一起绕着皇城巡逻吧。”
  十一小脸顿时一垮,拖长了调道:“皇叔——”
  摄政王对她的撒娇耍赖恍若未闻,不急不缓地来到她的案前,眼睑低垂,像是现下才看到她案上的白鸟。
  他抬手弹了弹白鸽的脑门,没轻没重,大帝猝不及防,竟直接被他弹着踉跄地摔下了金属架,傻扑了两下翅膀,这才又飞回鸟架上站好,不过这回站在了角落,离摄政王远了些。
  他冷嘲:“哪来的笨鸟,我之前是不是说过学堂上不能带宠物。”
  十一心疼极了,却碍着皇叔在面前不敢乱动:“大帝才不是宠物,他是我姜水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摄政王冷哼一声:“你倒不如先问问你其他哥哥弟弟愿不愿意认它做亲戚。”
  说着拂开衣袖,径直对守在屋檐上的暗卫道:“清风,将这鸟带出去。”
  十一不依,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小太子一把攥住皇姐的衣摆,郑重其事地小声劝道:“皇姐,大丈夫能屈能伸,十年后仍是一条好汉!”
  以为小声就听不见的摄政王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感觉智商被侮辱地按按额心,什么也没说,往自己的软榻走去。
  领了命的清风如其名般的飘进,冲小公主拱了拱手,提起鸟架,再次如风般地飘了出去。
  摄政王在软榻上坐下:“姜水课后记得到狄远那报道。其他人把书翻到上回学到的地方。”
  十一不甘地跺跺脚,只得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心中仍是心心念念地想着她的那只好大帝。
  摄政王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将书卷拿手上随意翻了翻,道:“今日的内容没什么可讲的,你们自己先看一遍,不懂再问。”
  已经习惯这种另类教书风格的皇亲皇嗣们不敢有任何异议,认真低头翻看。
  事先做足功课的九皇子站起身:“皇叔,儿臣有问题想问。”
  摄政王懒洋洋:“说。”
  九皇子拿起书:“儿臣不解,何为‘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摄政王怪异地拧拧眉:“这么简单都不会?姜白,告诉你皇兄此句何意。”
  小太子突然被点名,只觉得浑身毛发竖起,慢吞吞地直起身,自知躲不过,只得拱了拱手,耿直道:“孤,孤也不懂。”
  摄政王嘴角轻扯,凉凉道:“姜水,你来说。”
  十一虽然仍沉浸在大帝被带走的悲痛中,但作为课业小天才,向来不畏惧随堂点名,站起身就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做人不自我表现,所以高明;不自以为是,所以显著;不自我夸耀,所以能建立功勋;不骄傲自满,所以能够长久。其实就是告诫人们不要自高自大、自命清高,只有谦虚内敛,方能真正做到有所成就、建功立业。”
  摄政王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坐。”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哇,皇妹/姐真厉害”的感叹。
  十一拂拂袖子,在垫上坐好,对耳边的夸赞习以为常,以至于没怎么放在心上,只盼着快点下课,寻回她的大帝。
  ——————
  好不容易熬到授课结束,十一蹭地蹿出了上书房,妄图先皇叔一步找清风讨回大帝,着急地对着空中大喊:“清风,清风!”
  小太子作为姐姐身边的跟屁虫,一道追了出来,帮忙仰天长呼,全然把皇叔当聋子一样光明正大地唤他的暗卫。
  清风也不知从哪飘来,已然落在地面:“二位殿下唤属下何事。”
  十一见他身上空空,不由心慌意乱:“你把我的大帝藏哪去了!”
  清风敛着眉:“属下见鸽子有些不适,送去给鸟官检查了。”
  十一眼睛一亮,是啊,太医院的御医是给人看病的,大帝身子不舒服,确实该找鸟官呀!
  她小大人模样地拍拍清风的手臂:“清风,你是个好人,日后一定会有好报。”
  说着就哼哧哼哧跑开,绕去找鸟官。
  小太子追上:“皇姐,我跟你一起。东宫太无聊了,今日我想同你跟母妃住一块儿。”
  十一爽快:“可以啊,不过你午后得陪我一起找臭狄远巡逻,要不然我不跟你玩。”
  小太子纠结一秒,忍辱负重:“成吧……”
  两人欢快跑远,累得后头过来接驾的太监、侍从们又是一阵长呼追赶。
  这方,摄政王不疾不徐地从上书房踱了出来。
  清风见到人,马上恭敬地行了个礼:“殿下。”
  摄政王凝着跑远的两只矮冬瓜,摇头轻啧一声,嗤道:“当真是两个小傻子。”
  说着朝自己的轿辇走去。
  清风笑了笑,不以为意。
  旁人瞧不出来,他却是知道,殿下在一众皇嗣中最喜欢的便是十一殿和十六殿了。
 
 
第4章 
  五月芳菲,城云郊外山花烂漫,正值春日出游的好天气。
  马蹄轻踏,落在新绿的青草上,一行车队慢悠悠地前行着。
  虞庆独自骑马奔腾了一圈,又折回,“吁”地一声箍住牵绳,可谓酣畅淋漓。
  让马缓下步子与哥哥们并排,没忍住发出邀请道:“哥,我们来比赛马如何!看谁先到郊外的相思亭!”
  虞优一脸怕累的怠惰样,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要,你自个儿玩吧。”
  倒是边上的郝光远非常欢快地揽了活:“庆弟,我来陪你!”
  虞庆来不及黯淡下的眼神瞬间一亮:“谢谢光远哥!”
  两人相视一笑,长鞭一挥,策马奔腾,眨眼间跑出十丈远。
  虞优望着前方永远有使不完气力的胞弟及好友,砸吧了一下嘴,光看着他们都嫌累。
  他琢磨着早知道就不听郝哥儿的意见跑来郊外踏春了,怎么想都还是游湖好,往船上一躺便了事,省得这般累的出行,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实在吃不消这种力气活儿。
  不过总有人比他聪明一些。
  他斜眼望了望后方的豪华大马车,看那财气外露的设计就知道里头一定很舒服,默默算计了下跑上头跟九黎蹭个地儿的可能性,最后还是选择默默扬了扬马绳,有气力地喊了声:“驾。”
  马儿跟主人一般,像得了病似的蔫蔫蹬着。
  ——————
  城云郊外的相思亭,是富家子弟们闲来无事最爱聚集玩耍的地。
  在这春暖未歇的季节里,京城里大半的公子哥们都出没在那里,以至于各家千金小姐前仆后继地奔向那儿,精心打扮,款步姗姗,一道道娉婷的靓影倒形成了相思亭里的第二道景观。
  在这一带最常上演的便是佳人娇喘微微地脚尖一崴,稳当地落入某位才子怀中,二人你来我往地眉来眼去一番,最后成功互生情愫的神仙剧本,简直比话本里头讲述的还要话本。
  相思亭虽名中带亭,实际却是个长廊,精雕细琢,蜿蜒曲折,周边栽了一大片的梨树,现下花期正尽,漫天漫地的唯美花瓣。
  沈宴秋在心儿的搀扶下从马车下来。
  那边沈南飞已经爬下小红马,将手绳递给雇来看管的小厮。
  远远能看到前方飞檐流角的亭阁,但不知为何外层围了一圈的人,喋喋不休地正在争论着什么。
  心儿手上提着一盒点心,好奇地踮脚张望:“小飞少爷,为何大家都堵在外头,不是说亭里的景观比外面更美嘛?”
  沈南飞也觉出不对劲,道:“二姐,你在这稍等片刻,我上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嗯。”沈宴秋点头,嘱咐道,“注意安全。”
  沈南飞走开,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但他面上无精打采,全然没了来时的兴高采烈。
  沈宴秋不由问道:“怎么了?”
  沈南飞泄气地踢踢地上的野草:“相思亭外守满了护卫,说是被城里的某位达官贵人包下来了。”
  难怪方才看到许多游客悻悻地往回走。
  沈宴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住在皇城脚下三年有余,贵族间的特权早就见识了百八遍,若要为了这种事情伤心,她不知能哭倒多少座长城。
  “没关系,外边的景色也挺好,我们随意找个僻静的草地,不比亭里差。”
  沈南飞扯起嘴角牵强地笑了一下,脸上还是掩不住的失落。明明是他邀的二姐出来游玩,最后却连地方都进不去,真是让人感觉遭透了。
  沈宴秋宽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叫上心儿,也不准备上马车,只打算就近找个地方野餐一顿。
  三人徐徐走在前头,后面有小厮和马夫牵马跟着,一道儿往外走。
  “南飞?南飞!”一个少儿郎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紧接着一个与沈南飞一般高的男孩跑到了他们前头停下。
  沈南飞扬了扬眉,上前一步,惊喜道:“阿庆!你怎么也在这儿?”
  虞庆也是一脸的喜悦:“我和哥哥们一道来这儿玩,你呢?”
  沈南飞想起方才的不悦回忆,眉眼耷拉两分,难过道:“我本想带我姐来相思亭赏花,但里头的侍卫说亭子已被贵人承包了,现下正准备寻个别的去处。”
  虞庆“啊”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好友身后站着的漂亮女子,颊上微不可见地红了红,挠挠脑袋,憨厚道:“相思亭是被我哥的手下包的,不如我跟我哥哥们说一声,让你们一并进去?”
  沈南飞顿时燃起希望,看向姐姐征求意见。
  沈宴秋内心其实是拒绝的,她并没有和陌生人一道的兴趣,但看弟弟充满希冀的眸光,没忍心拒绝,只好点点脑袋。
  虞庆跟着乐呵地憨笑了一下,接着不知看到什么,朝后头连连挥手:“光远哥!这边!”
  郝光远和虞庆一早就策马来到了相思亭,但等了半天,都不见虞优和九黎的车队到来,于是准备出来瞧瞧,不过阿庆那小崽子跑得飞快,这当儿竟不知和谁人在路边讲起话来。
  他阔步上前,拍了拍虞庆脑袋,笑道:“你小子,怎么到哪都能跟人说上话呢。”
  虞庆兴高采烈地给人介绍:“光远哥,这是我学堂里关系最铁的好兄弟沈南飞,这位是南飞的姐姐,刚巧他们也来郊外赏花玩!”
  郝光远这才打量起身前的一行人,在看清后面的女子时,面上不自觉发红,讷讷凝了两秒,又觉得唐突,飞快移开视线:“你们好。”
  虞庆没察觉到不对劲,又对沈南飞道:“南飞,这是我光远哥,南阳府的小王爷。”
  沈南飞一惊,连忙拉着姐姐就要下跪。
  郝光远急急摆手,耳根微红:“且慢且慢,在外头就不必守宫里的那套规矩了。”
  沈南飞迟疑了一下,虽和姐姐没再行礼,但全然没了方才的那般自在,说不出的拘谨。他没想到被阿庆叫做哥哥的竟是这般身份高贵的人。
  虞庆想起正事,道:“光远哥,南飞和他姐姐也想到相思亭里赏花,反正亭子那么大,我们可不可以……”
  他说着有些迟疑,虽然知道自家哥哥和光远哥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但同行的还有“那位”,也不知他这样贸然的请人会不会太唐突。
  没等人说完,郝光远一口应下:“可以啊,当然可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