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富茶礼
时间:2020-08-19 09:52:08

  虞优呛了呛,被自家弟弟碍了面子,往人脑袋上一拍,怼道:“你懂个啥。”
  但音量还是下意识地低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怂。
  榻上的人似乎对眼下的安静非常满意,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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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云郊的大道上。
  沈宴秋在马车里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由揉揉鼻子。
  心儿见状连忙把帘子拉上:“小姐是不是吹风着凉了,回去后我给您熬碗姜汤。”
  “嗯。”她轻声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快速在棋盘上落了白子,道,“心儿,该你了。”
  心儿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黑子。
  说实在她真的有点不懂,自小姐研发出这名叫“五子棋”的新棋型已经整整三年了,她现下虽学全了规则和路数,却每每都赢不过小姐。但小姐不知为何总是乐此不疲地找她玩,仿佛就为了虐她渣渣一般,让人怪委屈的……
  到了城里,马车缓步下来,因为闹市不得疾行,沈南飞也下了小红马,改用牵的。
  沈府就在前方,心儿总算得以脱身,将棋子往棋罐里收。沈宴秋则淡淡倚靠在榻上又开始改玩九连环,总之就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就是了。
  街边喧闹,到处都是集市的吆喝声。外头沈南飞突然掀开帘子一角:“二姐!我给您买了串糖葫芦,您快尝尝!”
  沈宴秋抬了抬眼,那边心儿已经帮忙接过。
  因为马车还在路上走,沈南飞趴在窗边跟着不便,热心催了她几句,便将帘子垂了回去。
  沈宴秋还是懒洋洋地躺着,没有起身的打算,努努嘴示意道:“心儿你拿去吃吧。”
  心儿听言愣了愣,生怕小少爷在外头听到会伤心,压低音量劝道:“小姐,这可是小飞少爷给你买的。”
  “牙疼。”沈宴秋懒懒扔下两个字,继续捣鼓手上的九连环去了。
  心儿无奈,拿着糖葫芦左右为难,她有时真的有些琢磨不透自家小姐,明明同小飞少爷很要好,但又时常会在一些小地方让人觉得好像隔了点什么。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终是没抵住糖葫芦香甜的气息,舔舔唇,咬了一口。
  嗯,真甜!
  一直到下了马车,沈宴秋方装样子的拿过心儿吃了还剩两个的糖葫芦在手上。
  沈南飞一边扶她,一边笑问:“姐,甜不甜?”
  沈宴秋睁眼说瞎话:“甜,谢谢飞飞。”
  站在后头的心儿没忍住无语望了会儿天,摸摸饱腹的肚子——好吧,她可以证明,确实挺甜的。
  沈南飞脸上展开大大的笑容:“那我下回还给您买!”
  沈宴秋默了默,正想着如何婉拒,另一边道上传来轻微的马蹄声,以及侍卫驱赶路人的呵声。
  她不及多想,携心儿退到旁边。
  沈群从轿子上下来,看到府前站着的另一队人马,步子顿了顿,锐利的黑眸扫过站在门边的几人,阴鸷晦暗。
  沈南飞不成想会这般不凑巧,他慌乱地回头看向二姐,但后者只是表情淡淡的颔首,并没有看他,咬咬牙,只好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挡住父亲看向二姐的视线,抱手行了个礼,恭敬叫道:“父亲。”
  沈群狭了狭眼,高深莫测的脸上喜怒不明。最后一声也没应,冷然地收回视线,朝府邸走进。身后的侍卫们紧随其后,步声整齐。
  沈南飞忐忑得手心直冒汗,见人群都走光了,长舒一口气。正愧疚地想跟二姐道歉,管家从府里折身走了出来。
  不好的预感刚涌上心头,就见管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低眉顺眼道:“小少爷,老爷吩咐您到书房找他。”
  沈南飞心知逃不过,倒不是怕父亲责骂,而是担心二姐会有事,一时间踌躇着没动。
  沈宴秋却是不甚在意,笑了笑,劝道:“去吧,我没事。”
  沈南飞欲言又止,但碍于管家在场,最后道了句“我晚点再来看您”,便匆匆走了开去。
  管家并没有急着离开,目送小少爷身影不见了,这才不卑不亢地对沈宴秋行了个礼:“二小姐。”
  沈宴秋拄那没应声,这个府里,也就能瞧见这位对她行这般周到的礼数了,但里头到底藏了几分真心,彼此都清楚的很。
  管家一张脸圆滑不漏,自顾道:“老爷惦记,女儿家出门在外诸多危险,您日后有什么事,还是吩咐下人出去比较好。”
  话说得很漂亮,言下之意却是叫她不要抛头露面,以免败坏了沈府的风气。
  沈宴秋似笑非笑地扯扯嘴角,素来听说沈家大小姐成日出没绣庄和沂兰楼,到了她这却变成了在外危险,少出门为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什么父慈子爱的戏码呢。
  管家也不在意她回没回话,意有所指地继续道:“再者,小少爷学业拔萃,只可惜平日玩心稍重,老爷有意让他参加今年的乡试,还麻烦您帮忙多劝劝,让他日后别在无用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这所谓无用的人事,指的就是她沈宴秋。
  沈宴秋嘴角笑意愈深,这三年来她和那位所谓的父亲交流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是和中间传话的管家打交道,即使相处已久,还是时不时钦叹于对方委婉的说话技巧。
  跟手上裹了层糖衣的葫芦一样,甜的差点让人忘了酸的本质。
 
 
第6章 
  回到上泉苑,心儿仍气愤不平地在沈宴秋边上碎碎念地安慰。
  她们做丫鬟的本就擅于察言观色,早先确实天真单纯的以为管家是个好人,但时间久了,她也便发现管家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让府里上下疏远自家小姐。
  若说方才在府外还知道压抑怒气伪装,现下就再也控制不住地骂骂咧咧起来:“丁管家简直就是把人当傻子哄,他要真那么好心,怎么不把那些漂亮的恶心话拿去跟大小姐说,呕。”
  说着夸张地做了副呕吐状,又缓声劝道:“小姐,您也别难过,那肯定不是老爷的意思,定是丁管家胡乱揣测乱传话了……”
  顿了顿,发现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反正再怎么样,您身边还有婆婆和我呢,千万不要想不开。”
  沈宴秋好笑地挠挠眉心,她已经再三申明自己不曾感到半分受伤难过了,但心儿仍是自顾絮絮不停地念叨,着实叫人又无奈又聒噪得头疼。
  不过这也怪不得心儿,毕竟原身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自杀的,她初来乍到时又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情绪波动起伏,在旁人看来心理承受能力确实不太得行,也难怪要这般操心。
  她适时虚扶脑袋,佯装假咳了两声:“心儿,今日郊外的风吹得我有些头疼,好像真的染上风寒了,你帮我熬碗姜汤来吧。”
  心儿听言一下子慌了,焦急道:“那小姐你到屋里坐着休息一下,我这就去给你熬姜汤。”
  见她急咧咧地跑进小庖厨,沈宴秋总算耳边清净了下来。也没往屋里走,径直到院里大树下的秋千床躺下,因为垫了层柔软的铺子,躺上去很是柔软。
  申时的太阳弱了许多,风有些凉,让人感到些许冷意。
  她闭眼躺了一会儿,又起身去拿了九连环,继续靠那摆弄。
  婆婆在边上收拾今日郊游后回来的餐盒,发现点不对劲,原本三层的暗舱,现下变成两层,碗碟数量也和早上不太一样:“小姐,盘子好像少了一个,是落在马车上了吗?”
  沈宴秋抬了抬眼皮,又很快耷拉了回去:“没事,是我送人了,直接取套新的出来吧。”
  婆婆颔首,便提着东西退了下去。
  跟送米的那位一样,这些盘子也是小姐的一位读者送的。据说这位好友家里是专做锅碗瓢盆生意的,成本不贵,光图个新鲜好看,故逢年过节送礼都会寄来崭新的一套,聊表心意。
  眼下这套青瓷盘已经用了一个月了,也差不多时间换个新花色。
  婆婆来到小庖厨,见心儿手忙脚乱的煮姜汤,笑着帮忙控了控火候,这才到旁边的案上备晚间的菜。
  晚膳后,沈宴秋照常穿墙去了隔壁的院子。
  她给自己这个新住处取名叫做富贵窝,名字跟它的主子一样,肤浅,没什么多余的含义,就是希望自己窝里宅的时候,也能富贵生财,图个吉利。
  按例沐浴更衣后,便来到书桌前,继续之前的书稿写文。
  她的字写得并不好,每次送到段老板那后,都需请专业的先生重新誊抄一遍再送去加印,但即便如此,她对自己现在的字还是非常满意。
  说来好笑,就连心儿都知自己的名字如何写,但原身却是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什么上没上过学堂了。
  大启王朝的字和现代的简体字大不相同,只有某些象形字能依稀辨别出点影子来,因此对她而言选择写作无异于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真正的从零开始说的便是这般了,全然不如直接拿起染料笔杆子画画来得轻松,但她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写书。
  原因无他,过程够充足,够踏实。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头学起,能不充足踏实吗。从段老板那搬来三岁小儿读起的书籍,一直念到十岁小儿的水平,总算有了提笔会字的能力。也亏得段老板对她有这般大的耐心等待,不过也正是那段心无杂念的学习时光,带她熬过了穿越初期的最大心绪不定。
  洋洋洒洒写完一页纸,心儿推屋走了进来。
  “小姐,这枝梨花要如何处理。”
  沈宴秋听言抬了抬眸,这才记起她在相思亭时让心儿帮忙收好,经过回来路上这通折腾,竟给差点忘了。
  将毛笔放回砚台上,起身到墙边的柜子里翻找,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个最顺眼的小瓷瓶出来:“帮我接点水,就这么插瓶里好了。”
  心儿脆声应过,拿着瓷瓶出去了会儿,回来时已经将梨花插进瓶中,些许枯萎的枝干在清冽泉水的滋养下似乎鲜丽了一些,感叹道:“大家都说城云郊外的水土养人,可不,连这梨花开得都比京里更好看些。”
  沈宴秋认同地应了声:“城里人气多,自然不比郊外。”
  又唤心儿帮忙把瓷瓶放到自己的书案前来,拂开纸笔,腾出位置细细观赏。
  心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趴到她的案前,眼里亮晶晶地问道:“小姐,您觉得南阳府的小王爷如何?”
  “什么如何。”沈宴秋仍盯着梨花,单手托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没忍住伸出指腹逗了逗花瓣,不甚落下两片,懵了懵,马上学乖了,收回手只看不动。
  心儿没注意到她的辣手摧花,旋了个身,双手撑着案沿,背对她没大没小地道:“当然是做我们姑爷如何了!您看小王爷一表人才,还如此心善,最最重要的是,我瞧小王爷望您的眼神里有情!”
  沈宴秋笑嗤:“统共不过说了两句话,有情没情倒叫你给发现了?”
  “那当然啦。”心儿自信,“我平日看您的话本可不是白看的好么!”
  沈宴秋:“……”她怎不知她的小说还有教人空眼鉴真情的能力。
  心儿见她不说话只得作罢,但还是忍不住惋惜两句:“小王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京城里鼎鼎的美男子,今日见了我觉得称之第一都不为过,和小姐站在一处,当真是郎才女貌……”
  她自顾说着,却听边上沈宴秋道了句:“第一的还有其他人。”
  心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没太懂:“嗯?小姐您刚刚说什么?”
  沈宴秋摇摇头,重新拾了书稿掸平:“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要继续写书了。”
  “嗯嗯。”心儿点点头,不敢再打扰她,去边上的书架拿了本话本。托小姐当初学字的福,她也将常用字认了个差不多,现下能捧着小姐写的话本津津有味读上十来遍也不腻。
  屋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沈宴秋写了两行字,心间微动,又抬眸看了案上的梨花一眼。
  脑里不自觉浮现红廊花雨下的那袭胜雪白衣。
  她从前一直觉得段老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清风霁月,揽月光华,再加上她自认不是个只看外貌的人,段老板身上那股气自华的书香气,更是让她觉得世间难得,无人能比。
  却不想今日这随意的惊鸿一瞥,真有几分被惊艳到的意味。
  窗外飘来的一丝凉风让她打了个冷噤,却也让大脑清明了些许,敛下心神,不作多想,重新提笔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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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沈宴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感冒了,她有些后悔昨日心儿帮忙熬来的姜汤都被她拿去喂了园里的花草,这回一病,可不仅仅是忍受喝一碗姜汤那么容易了。
  看着婆婆端来的黑色药水,沈宴秋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婆婆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小姐,要不然我去给您拿两颗蜜枣来?”
  “不用不用。”沈宴秋连连摆手,她也不知古人怎会有喝药后吃蜜枣去味的方法,但她试过一次只觉得恶心要命,又苦又甜的,混在嘴里好不窒息。
  她一鼓作气地接过药碗,闷头就灌了个干净,又连灌好几口清水,只盼这场病去得快些。
  婆婆笑着接过碗,到边上帮忙将窗户都阖上,劝道:“虽然春末有些闷,但您病没好,接下来几日还是别吹风了。”
  沈宴秋难得没拒绝,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主要是这药实在喝怕了,她在现代绝对没喝过比这更恶心的药,倒宁愿闷一闷。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这场病足足过了五个日头才好尽。
  几日里,她就白天睡在上泉苑,晚上挪去富贵窝,做了条十足十的咸鱼,将几年的睡眠量都补了回来。
  中间沈南飞到院里瞧过她一次,将郊游那日赠给虞庆的碗碟还了回来,得知她生病后,眼睛红得差点没当场哭出声来。
  她病着本就心力憔悴,单看他在床边红眼,也懒得劝。等人红眼罢了,隔日又送来许多药材,再难的事也就过去了。
  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没有永恒的伤心与苦痛。
  这日。
  沈宴秋觉着鼻通目明、神清气爽许多,于是披了件单衣,到院子里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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