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的。
蹭得他手心有点发痒。
小女孩都是……这样的存在吗?
铃音又努力收拢了一下手臂,最终不得不承认,刀剑什么的都是妖怪,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会出现诸如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的剧情吗?但江雪左文字纹丝不动,腰间的八块腹肌坚硬似铁……哦,不对,他本来就是钢铁打造的。
她手臂都疼了。
“谢谢你啊,果然啊,选择江雪,是我最正确的选择了。”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到放在头顶上的手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即,江雪左文字就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咦,真够冷淡的。
不过,铃音也没有强求这位刚苏醒两日的刀剑男子,会有什么热烈的回应,以他的性格来看,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反而很可能将铃音本人吓一跳。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八块腹肌,然后就听见江雪左文字说:“别担心,药研藤四郎说过,本丸是存在结界的,外界是不可能有什么妖魔进来的。”
嗯嗯。
铃音正要回答,没关系,我相信江雪你会保护我的那一瞬时,突然愣了一下:如果说,本丸是绝对安全的话,那么“自己”之前重伤险些死掉,母亲甚至强迫父亲给她弄来了一个刀剑付丧神保护安危,又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这个疑问,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得到解答的了。
而另一方面,江雪左文字也差不多适应了本丸的生活。铃音折腾了几天,才选中了她附近了一个房间作为江雪左文字的住处,采光很好,空气流通,待上一会儿就觉得心情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除了荒置已久以外,几乎挑不出什么不好。在打扫了两天之后,铃音就后悔了——这房间比她那个充满药味的屋子不知道好多少。
啊,真想就这样抢走好了。
铃音抱着枕头,在江雪左文字的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宛如一只大型树袋熊,持之以恒地将药研藤四郎刚刚整理好的床单重新揉皱——她倒是有抢走这个房间的冲动,但是真的有那个勇气么?
“江雪江雪,你把这个房间让给我好不好嘛。”
“好。”江雪左文字专心致志地擦桌子,这个时候,正将抹布泡进水盆里——他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呜……”这也太任凭别人欺负了吧,铃音难得反省了一下,好脾气的人是世界的珍宝,绝不是理所当然被欺负的存在啊。
想到这里,铃音又翻了一个身,差点从榻榻米上滚下来。她仰着头,茂密而蜷曲的长发扫过一条弧线,尽数落在地面上:“笨蛋,我开玩笑的啦,最好的东西当然还是留给江雪的!”
“嗯嗯。”江雪左文字仍是不太在意。
“江雪脾气这么软,如果不是遇到了像是我这样,这么温柔和蔼善解人意的主人,一定会被欺负的。”铃音得意洋洋地说,那语气差点就没有直白了当地说,快来夸奖我了。
……真不要脸。
药研藤四郎用眼刀戳了一下铃音,奈何,他这点指责,仿佛扑面而老的毛毛雨,完全不被铃音放在眼里。铃音又翻了一个身,继续念叨道:“等到天气再好一点,我就要弄一个大大的躺椅在——喏,就放在那里。太阳晒进来,绝对暖洋洋的。药研哥哥你不要这样看我啦,这可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事情。”
“是,是。”
之前还没见过真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揣摩出来,铃音是个这么有主见的混蛋?
不过说起健康问题……
铃音迟疑了一下,向药研藤四郎探口风:“说起来,我妈妈是……怎么样了?”
其他人也许还感觉不明显,但长期被母亲溺爱的铃音,却无比明确的意识到,“母亲”身上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不然的话,按照她溺爱女儿的程度,都恨不得将铃音黏在她眼皮子下的程度——如果没有以外,断无可能,放任铃音和两位刀剑共处的。
说起来,她那位便宜父亲,最近也看不见人影的样子。
……不,不能这样想。
严格来说,这可是好事。
药研藤四郎沉吟了一下,主母大人么,那一位的情况他倒是很清楚。不过,那件事,由他这位外人来告诉铃音,真的好吗?也许主母大人更希望亲口和铃音说……药研藤四郎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你可以亲自问问她?”
铃音狐疑的目光在药研藤四郎的脸上扫视着。
奇怪,他又不是她的仆人,为什么被这样审视着,自己反而觉得心虚起来了——药研藤四郎努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什么异状来,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算了。”然而铃音率先放弃了,“反正我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了。”
药研藤四郎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地补充道:“放心,那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铃音又转过头来盯他。
好在,这种微妙的气氛还没有维持三秒,就被久世家主打断了,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人类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先是落在了毫无形象的铃音身上,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没指责什么,转而面对两位刀剑付丧神:“你们跟我来一下。”
药研藤四郎没有任何意见地站在了家主身后,但江雪左文字却迟疑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铃音。铃音也被这个意外弄的愣了一下,但出于“游戏应该不会不给出任何提示的坑人吧”的揣测,她还是对江雪左文字点了点头。
……
“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江雪左文字摸了摸自己的铠甲,将近半个月维持穿上,现在反而有一种古怪的怀念感。药研藤四郎的动作比他快很多,换了一身看起来很精神的黑色马甲,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小长腿。
“嗯。”药研藤四郎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本体,虽然,他能肯定这柄短刀定然是一如既往的锋利,但出于谨慎的性格,他还是仔细擦拭之后,才合拢进了刀鞘中,“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几天,药研藤四郎带着江雪左文字环顾了一圈本丸,即便是存在这非常玄幻的“只需要十天就能成熟一次的田地”(铃音被这个情况吓得惊魂未定),或者“每过三分钟就自动回复的水(冷却材)”的事物,但想要彻底的自产自足,也是难以做到的。
“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要到人类的世界里去采购的。”药研藤四郎解释道,也许是害怕江雪左文字产生什么误解,“不是做什么坏事,主母是一个城主的女儿,嫁到这里来之后,那边一直都给些钱财,我们也会带一些粮食过去。”
毕竟,十天一熟的稻田,在古代这种生产力还不发达的地方,简直像是作弊一样的存在。即便药研藤四郎平时不怎么打理(他更关注他的药田)仍然堆积如山。这样私密的交易,已经维持了很久了。
“只是押送一些货物而已。”
药研藤四郎的语气,就像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实际上,在他看护过的几十次运货中,基本都是平平安安的。然而,这一次情况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相反,半路上就遇到了一群不速之客。
“站住!”
“羽衣狐呢?”
“突然出现在荒山老林,这两个人太可疑了——站住,让我们检查一番。”其中有个像是阴阳师打扮的青年,掏出一卷符箓,对着江雪左文字和药研藤四郎念念有词。
他在验证这两个人的身份。
符箓腾空燃烧起来了。
“果然是妖怪!”
“和羽衣狐是一伙的吧!”
药研藤四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真是无妄之灾——付丧神在日本文化中,本来就是妖怪的一种,被误会成妖怪的同伴还是……真让人生气:“看来非得打了。”
“交给我吧,江……江雪?”
药研藤四郎愣了一下。
他是清楚,江雪左文字对战斗有多么厌恶的,而这群人类实力平平,药研藤四郎评估了一下,觉得自己撂倒对面没有太多难度——况且,江雪左文字刚刚苏醒不久,实力回复多少还很难说。
唯一超出了药研藤四郎意料的就是——
江雪左文字冲出去了。
等等,你为什么冲出去的那么快,药研藤四郎借助着短刀本身的高机动,才追上那位同伴。几乎没有任何动摇的,两人合力,不消片刻就将这一群不速之客全部斩杀在当场。
药研藤四郎看着着一片横尸,眼睛都在发直。
江雪左文字甩掉自己本体上沾染上的血迹,才不慌不忙地将明亮如银的刀刃重新插|回刀鞘里。这时候,药研藤四郎才慌忙地问他:“你,你还好吗?”
江雪左文字有些好笑。
他是不是这段时间给了伙伴们错误的认知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柄太刀,而且在太刀中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啊,哪怕将闻名天下的五剑全部算进去,他也是可以排进前六的太刀啊。
江雪左文字呼出了一口气:“我没事。”
药研藤四郎完全感觉不到那所谓的“没事”。
“我……我不喜欢战斗,但也不是说,在真的无可回避的情况下,我就会束手待毙。”江雪左文字往车驾走过去,“作为一柄刀,存在于世的理由就是战斗。如果真有一天和平降临的话,那也……大概是不属于我的未来吧。”
“我早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话是这样说,但看见死亡和痛苦,江雪左文字仍然会感受到痛苦,可这样的痛苦,没必要变成同伴对他的额外的照顾:“走吧,药研,早点回去,别让铃音等我们太久,她会着急的。”
“诶?”
药研藤四郎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江雪左文字已经驾着车往外走出了几米之后,他才仓皇地追上去:“别,别那么快啊,等等我。”
第七章
江雪左文字回到本丸之后,两人在门口分开,药研藤四郎要去回报这一次出行的情况。不过,江雪左文字觉得,他其实和那位久世家主应当没有什么好聊的,那件路上遇到了强盗的事情,属于那位家主并不会关心的小事。
他和铃音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有时候,性格差异大到让人怀疑两人的血统关联。
江雪左文字走进庭院,天色暗淡|,淅沥沥的小雨无声无息地润湿本丸里的一切,四周仿佛笼罩着一层湿润的白雾,但同时也像是洗净了许多年来寒冬和冰封,生机勃勃的绿色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成为这个季节里最喧闹的颜色。
铃音坐在走道的木地板上。
江雪左文字很少看见她这样安静的样子,在这位“新生”甚至还不到一个月的刀剑付丧神的感觉里,这位唤醒了他的主人,娇柔的身躯里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很容易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将自己逗乐了——并且像个孩子一样,可以快乐整整一天。
哦,不对,她本来就还是一个孩子。
江雪左文字有那么一点出神。
而就在这片刻的时光里,铃音就已经眼尖地瞥见了江雪左文字——原本那一点点忧郁美人的气质瞬间消失不见,宛如一朵在雨水中低头垂珠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忽然抬起头怒放那般,铃音脸上突然绽放起来的微笑,也有这样能让人觉得世界都亮起来的魅力。
……真是一个令人操心的家伙。
江雪左文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一瞬,他的内心想法几乎已经成了药研藤四郎的翻版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弯下腰去,迎着少女一串踏碎积水的小跑,稳稳地捞住她。
“江雪,江雪!”
吵吵闹闹的。
“你为什么出门都不告诉我一声?”刚开始,铃音还鼓着脸,试图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让江雪左文字感到一点“出门玩竟敢不带她”的内疚。可还没有过去两秒,铃音自己就破功了,扯着江雪左文字叽叽喳喳地,“外面好玩吗?和本丸比起来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热闹有很多人?我听说还有做的特别漂亮的小食,女孩子的花衣……喂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嗯。”
铃音狐疑地用目光巡视着江雪左文字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出任何破绽来——但很快,她自己又泄了气:“算啦,反正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出门的。”
语气低沉,最后近似于无。
铃音倒并非对外出有多么深深的渴望,她也不是第一次玩游戏,知道很多游戏都有“地图”限制,比如说,发生在特定小镇的“剧情”,通常都会限制玩家无法离开——看起来,本丸也应当是这样的特殊地图。
……但铃音现在真的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窘境了。
铃音出神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头顶上被人缓慢放了一个软乎乎毛绒绒的东西上去,她才陡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她倒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江雪左文字究竟在她头上放了什么,目光落在了江雪左文字的脸上。
那位气质冷峻的青年,眼底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笑意非常浅淡,宛如在风中摇曳的梨花,被风一吹就散了,反倒教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世界上从来都未曾盛放过那样的一朵花——铃音都愣住了,直到江雪左文字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手臂垂下来,将那个白毛的小东西放在了铃音的手掌之中。
“这是……”铃音下意识地接过来。
“粮仓里捡到的。”江雪左文字言简意赅地回答。
“……”说得好像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铃音在心中腹诽着,她这会儿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那是一个只比巴掌大一点点的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半根杂色也没有,正团在铃音的手掌心中,宛如一团无瑕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