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喵晓镜
时间:2020-08-19 10:00:09

  她自己住的小院儿里头便种了荷花,可是如今不过露了尖尖的小荷叶,离开花还早着呢,也不知道宫里头的荷花为什么长得额外着急一些。
  裴云起想了想,终究是将话题扯到了今日傍晚的事情上,问道:“今日江熠之事,你怎么看?”
  “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江苒想着,叹了口气,“虽然他先头不太喜欢我,但是我总觉得那幕后之人,也许不是针对他一人,而是在针对我们整个相府。”
  裴云起微微弯腰,伸手替她折了一枝最近又最饱满的荷花,递到她手中,只道:“京城的世家名流,你如今还不熟悉,倒也不必多想。江熠虽然鲁莽,但是你大哥哥同你父亲,轻易便能摆平此事。”
  江苒“嗯”了声,接了那荷花,叹了口气,“只是觉得那幕后之人阴恻恻的叫人讨厌。太子哥哥,你叫暗卫查出什么来,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他自然是应下了。可见她忧心忡忡,又有些后悔同她说起这个话题,便岔开了话题,“我听你的婢女说,你还在定州的时候,便很喜欢这些花草,如今江夫人为你种了满院子的名花。”
  她接了荷花,便笑得眉眼弯弯,“嗯,哥哥你这都还记得,你对我最好啦!”
  她一说出口,便觉得不对,果然迎上裴云起难得带了几分揶揄的笑意。
  她卡了卡,果断改口,“不对,是太子哥哥,你同我的哥哥们一样好!”
  裴云起不由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只道:“你这话,我是消受不起了。”
  “嗯?”
  迎着她疑惑的眼神,裴云起慢悠悠地道:“毕竟,苒苒的哥哥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排的上号。”
  江苒掰着指头数了一数,发现不加上各种堂哥表哥,他都排不进前三。她不由有些心虚起来。
  这么一想,太子殿下对自己,是不是好得太过头了些?
  一直到江夫人派人来寻,江苒乖乖地跟着母亲回家,心里都还在想着此事。
  江夫人听说了傍晚江熠之事,正要细细问女儿,却见女儿神情飘忽,拿着一支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荷花发呆。
  江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唯恐女儿是叫谁骗走了,忙问,“苒苒在想什么?”
  “我在想……”江苒神情飘忽地道,“当妹妹可真难,尤其是太子殿下的妹妹。”
  江夫人:“……???”
  江苒托腮,苦恼地想:
  毕竟她有那么多哥哥,他却只有她一个妹妹。
  想想就叫人心疼。
  江苒暗暗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对太子哥哥更好一些!
 
 
第45章 
  江相未到家之前, 便听说了幼子所干的荒唐事儿。
  他在外是儒雅温和的文士,在几个儿子跟前,却是说一不二的严父, 他素知江熠轻狂,然而平日公务繁忙,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管教,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熠已经长歪了。
  这可是连如今的秦王殿下都敢打的主儿, 如今打了一个文七郎, 本来真得不算什么。
  毕竟大人们一贯觉得,这些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 只要没有严重的死伤, 都可以看在平日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放过去。
  结果放任着, 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江相沉着脸回到家中, 不等他问, 江锦便提着江熠到书房里头去了。他是长子, 平日也处事妥帖, 如今开口便同江相请罪道:“今儿阿熠原是我看着的,后来他出事之后, 我也赶到了现场, 文七郎中毒之事定是有疑,阿爹且先息怒。”
  江锦:傻弟弟虽然欠教训, 但是已经没月银可克扣了, 还是帮帮他把。
  江相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不理会求情的长子, 只是盯着下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江熠,反问说:“你觉得, 你哥哥说的有道理么?”
  江熠看了一眼盛怒的父亲,没有说话。
  然而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少年面庞上,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之意。
  江相淡淡道:“我先前想着,你到底是最年幼的,我公务繁忙,未能尽到身为人父的职责,也是我的不好,你母亲又素来体弱,更是无法约束于你。也怪我一时轻纵,方才叫你养出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今日起,不等文家之事了结,你便禁足在这府中,不许外出。”
  其实这样大的事情闹出来,只是禁足,已经算得十分宽容。
  然而江熠性子活泼,最喜欢同狐朋狗友们呼朋引伴地上街游玩,酒楼茶肆之中,处处有这些少年们潇洒恣意的身影,若是叫他闭门不出,无异于是将他下了大狱,极为难忍。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辩驳,最后只是道:“阿爹,你不信我?”
  江锦看着懵懂的弟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终究是将他养得太单纯了一些。
  江相不动声色地道:“你以为,今日之事,仅仅是旁人信不信你的问题?”
  江熠反驳道:“难道不是?我分明什么也没有对那文七郎做,比试乃是他提出的,毒也不是我下的,我又何错之有?纵是文七郎指责于我,说我欺侮他家九娘,也是无稽之谈,阿爹你为什么只责怪于我?”
  他说着,便仿佛有些底气。
  而江相听着,面上怒容愈显。
  江锦如今不敢插嘴,只好警告着看了弟弟一眼,旋即起身去倒了杯茶给父亲,希望他能借着清茶平息一下内心的怒火。
  江相看了看沉稳的长子,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江锦还是个好孩子,平日办事也很是妥帖,江相一贯视他为自己的骄傲。
  自然,江锦的优秀,也足以说明江熠如今歪成这个模样,不能怪罪于他的教育了。
  江相心平气和地道:“便是文七郎今日没有出事,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蹦一个赵四郎钱五郎出来?只要你继续这样子疯疯癫癫打打闹闹,早晚要出事儿的。江熠,你是我的儿子,相府树大招风,你连这点儿警惕心都没有,别人不算计你,还要算计谁?”
  江熠本来言之凿凿,闻言却是一时语塞。
  他那会儿,虽然觉得文七郎这样满脸仇恨有些奇怪,然而他根本不愿意想那么多。
  有人挑战,他便应战,毕竟他江三郎在京城里横着走那么多年,遇到过寻衅之人不下数百,从来没怕过谁。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到他的父兄。他可以年少轻狂,仗的便是父兄的荫蔽,如今反过头来,给他们寻了这样大的麻烦。
  江熠自知有错,倒也不再犯倔,微微垂下了头。
  他沮丧地道:“……我以为文七只是有些误会,如今想来,他那样对我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也有些蹊跷。我拒婚的事情,阿爹阿兄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当真没有对他家九娘干什么。”
  见他认错,江相紧绷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道:“此事,我会叫人去查。那文七郎说不准也是受人挑唆。”
  江锦亦道:“阿洌如今还在太医署守着文七郎,只等他醒了,说不准能问出一些东西,太子殿下亦是派了暗卫去探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他看着弟弟,语气重了一些,“你如今受点儿教训也好,往后不可再这样轻省了。”
  他这样说了一通,江相倒也没有什么好再责怪的了,只是盯着垂头丧气的小儿子,又道:“我听说,这番还是苒苒觉得不对劲儿,替你留意的,不然你哥哥们同太子殿下才没这么快能到场,我说不定要去大狱里头捞你了。”
  江熠:“……”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熠便想到了那会儿江苒满眼的幸灾乐祸。
  他便有几分不忿地道:“她说不准在那儿看了我多久的热闹,还记得替我叫救兵,可真是难得呢。”
  江相才不来管他的不忿,只是淡淡道:“你先头的月银已经扣完了,如今你妹妹也算救了你,你该如何,还需要我继续提点吗?”
  在月银的威胁之下,江熠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他倒也不是真的讨厌江苒,尤其是在今日傍晚之事过后,他就更没立场讨厌她了。
  他无非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儿,他并不愿意相信一起长大的蒋蓠是在欺骗自己,故意说江苒的坏话,可如今再叫他对江苒冷言冷语,他又有些做不到。
  江相点到即止,倒也不急着越俎代庖,直接替他们兄妹处理好关系,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江锦一出书房,便搭着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在定州的时候,见过苒苒受苦,说来她受苦都是咱们欠她的,你万万不该如此;二来,今日若不是苒苒机灵,派人去将那侍者带回,你那侍者将你的宝剑投水,又或者叫别人看见了,你更要跳进黄河洗不清。江熠,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也该懂得这番道理。”
  江熠有些怔然。
  他苦涩地点了点头,终于是认下了,“……我知道了,先前对苒苒疏远,也是我不好。”
  两人行了一段路,便见江苒同江夫人一道从府外回来。
  江苒似乎很是高兴,手中擎着一枝有些蔫儿了的荷花,正笑吟吟地侧过头去同江夫人说些什么。江夫人亦是莞尔,瞧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伸出手去,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江锦同江熠二人停下步子,同江夫人行礼,乖乖地喊母亲。江夫人拉着女儿,见江熠闷闷不乐的,便挑眉道:“叫你阿爹训了?”
  江熠苦笑道:“阿娘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惨么?”
  “自然不够惨,”江夫人还没开口,江苒就插嘴说话了,她轻蔑地看了看江熠,有意嘲讽,“你说话做事连脑子都不过,这个年纪了还叫人挑拨,我也就是怕连累爹爹和哥哥们,才找人给你搬救兵,不然你就是欠教训。”
  她可记仇得很。
  江熠先前对她视而不见,这笔账她记着呢,有机会肯定要讨回来的。
  今天帮他,那是看在相府的面子上!
  江熠虽然年纪小,但是比起这个妹妹来,还是高了一个头,如今见她小小又软软的那么一只,然而叉着腰十分厉害地骂人,不由瞠目结舌,“你……”
  江苒:“我什么我?我好看,我说得对。”
  江熠:“我看你是人丑多作怪才是。”
  他一贯同自己的狐朋狗友们满嘴不正经惯了,按理说在江夫人面前是很收敛的,然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江苒挑衅的缘故,随口便挑衅了回去。
  这些可捅了马蜂窝了。
  江夫人伸手就来揪他的耳朵,江熠忙要溜,被江锦伸出一只脚,拦住了去路。
  江夫人柳眉倒竖,冷着脸,“江熠,你这小兔崽子,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说你妹妹?”
  江熠被揪着耳朵,觉得自己的耳朵约莫是真的要被揪长了变成一只兔子,他连声喊“痛痛痛”,江夫人只是不松手。
  江锦忍着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十分一本正经地道:“阿熠,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这么同苒苒说话?我们苒苒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小娘子。”
  江苒小鸡啄米地点点头,冲着江锦投过去十分赏识的目光。
  旋即她又不太高兴地盯着江熠,想了想,张口说:“你骂我,我要去找阿爹告状。”
  江熠无奈地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朵,见她满眼笑意盈盈,不由也好笑起来,轻轻地哼了一声,才说:“你便是仗着他们都偏心你。”
  江苒挑眉,一手牵着江锦的手,一手牵着江夫人,甜甜地笑道:“那有本事你叫他们偏心你嘛,你又没这个本事。”
  江熠又被她的话噎得翻了个白眼。
  江苒见好就收,又说回了正事,“文家的事情如今没有着落,阿爹若是叫你在家待着,也是为了你好,你先别往外跑了,如今这关头,全京城都盯着咱们家你。”
  江熠先头虽然有几分恼意,如今见她这样一本正经地叮嘱自己,又不由感到心头微微发暖。
  唉,他这个妹妹,就是嘴巴毒了一点儿,本性是不坏的。
  他点头应下了。
  江苒这才挽着江夫人走开了。
  远远的,她的声音传到了江熠耳中:
  “唉,我觉得吧,三哥哥就是脑子欠缺了一点儿,本性是不坏的。”
  江熠:“……”那可真是谢谢你的肯定了。
  他带着郁闷往前走去,却遇见了同样回府的蒋蓠。
  蒋蓠先前在外听说了江熠同文七郎的口角,也知道江苒在场替他圆场,见了他来,便有些小心翼翼地笑道:“阿熠,你……方才姨父可是训你了?”
  江熠盯着她柔顺温柔的笑脸,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不太舒服。
  他直截了当地问:“表姐,方才若你在场,你会时时关注着我,替我叫救兵,为我同众人对峙么?”
  蒋蓠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
  好半天,她才笑道:“阿熠,你在犯什么傻呀,我自然会帮你的。”
  江熠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他到底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说自己要回去抄家规,便沉默着离开了蒋蓠身侧。
 
 
第46章 
  江熠之事尚未有定论, 江苒便迎来了新的事情。
  京中的女郎们倒是不太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一套,但凡大家闺秀们,都是要读书的, 若是寻常人家便是寻落魄举人,而高门则能请到更为出色的教师, 甚至是一些今科状元、探花郎这样的身份,也不在话下。
  于此之上,大家仿佛都不甚注意男女大防。江锦是当年探花郎出身, 他又是江相长子, 素有美姿仪,京城一度掀起过一阵邀请江锦讲学的狂潮。
  只是相府之前并没有嫡出的小娘子, 便有个抱养来的蒋蓠, 也对这些东西很是兴致缺缺, 所以府中一贯没有单独为娘子们聘请的师父。如今江苒回来了, 江夫人不得不开始为她搜罗起老师来, 奈何一些出名的老师早早都叫人请回家供奉, 倒是不太有落单的。
  思来想去, 还是只能寻一出好一些的勋贵人家的女学,将江苒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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