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明珠——喵晓镜
时间:2020-08-19 10:00:09

  裴云起淡道:“我亦是第一遭来此。”
  这话一出,江苒便十分奇怪, “不是说藕园宴年年都要办的吗?你前些年没来过吗?”
  裴云起看了看她, 只道:“前些年觉着无趣,我一贯不来的。”
  江苒便会意, 十分怜悯地道:“那看来是年纪大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瞧不下去了, 今年一定要你来与会咯?”
  “……”裴云起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江苒笑嘻嘻地闭了嘴, 不再提此事了。
  他这才道:“方才听他们提了双望楼, 那里头珍藏了不少大家名作, 值得一看。”
  江苒本人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是抱着有人讲解不至于看不懂的念头,倒是也乐得去陶冶陶冶自个儿的情操。
  过了一道小天井, 那双望楼便在眼前。
  所谓双望, 乃是极有意趣的构造,楼层布局别出心裁, 顶楼垂着正中垂着一道珠帘, 将阁楼一分为二, 一处赏月清谈, 一处抚琴闲赋,双双望去, 花前月下,对影成双,乃是神仙伴侣。
  双望楼随了园中其他janzhu亦是临水而建,如今夜色渐浓,水上起了薄薄一层雾气,二人走来,衣衫也带上了湿润的荷香。江苒不由想到方才的几碟子莲子来,她四下望了望,忽然一把扯住了裴云起的袖子。
  他一怔,旋即发现她一面扯着自己的袖子,一面眼睛止不住地往两岸边瞧,他立时便反应过来。
  “……还想吃?”
  江苒眼睛弯弯的,冲着他点了点头,又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她这纯属是小孩子心性,见了有趣的花儿草儿,总要去揪一把,如今见了这满池子的荷花与莲蓬,自然也忍不住自己的念头。裴云起却纵着她,只好无奈地俯身去,摘了离岸比较近的一枝又大又饱满的莲蓬给她。
  他人生得颀长,江苒无论如何都够不着的莲蓬,在他手中便仿佛触手可及。
  她手中抱着一捧莲蓬,正是高高兴兴,却见他站直了身子。锦衣玉冠的太子殿下比起平日更添清贵,瞧着她的眼神,却是和缓又温柔的。
  江苒触及到他的眼神,忽然一怔,她心虚地别开视线,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陷入了一团软绵绵的云朵里,心里头说不出的感觉。
  她胡乱地想:太子哥哥对人也太温柔了吧,他但凡要是对别人有这个耐心,怎么会……
  她便又想到,他的的确确是对着自己,才这么温柔体贴,整天纵着她胡作非为。
  她原本坚定不移的心忽然晃了晃,就像眼前月下那叫微风吹皱了的一池碧波。
  裴云起发觉了她的回避,只是冲着她伸手,见她迟疑着牵住自己的袖子,忽然紧绷的面色便微微和缓下来。
  两人心事各异。
  江苒如今牵着他的袖子,心境已与先前有些不同,她微微低着头掩盖住自己的神情,只是没话找话,“今天月色颇好,我们去楼顶罢。”她并未察觉自己的语速忽然加快,多了几分紧张,裴云起却听得分明。
  两人过了岸边浮桥,便到了双望楼一楼。
  如今整个藕园,正是灯火通明,可双望楼却反常地熄了灯,远处的丝竹声隔岸飘来,融入到空气中潮湿的荷香里,愈发显得四下俱静。
  进了一楼,见四下漆黑,裴云起便道:“我去点灯。”
  她察觉手指间的衣料被抽走,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不安,忙一把攥得紧紧的,只说:“我同你一道。”
  其实里头倒也不完全漆黑,月光影影绰绰,照过雕花的窗子,便投下上头花草的剪影。两人若是一道行动,难免多些磕磕碰碰,可他将视线投过来,发觉她面上并不自知的依赖,忽然心软了一下,只道:“好。”
  他看见一座落地灯便在一边,旁边就搁着火折子,便抬起手去摸。可火折子还未吹亮,头顶楼层忽然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俱是一顿,齐齐往上看去。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愈发响了一些,仿佛是衣袂摩擦,旋即又是“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落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江苒原本以为是刺客,正是浑身紧绷,听见这动静,便叫唬了一跳。
  裴云起安慰般拍拍她的肩膀,却见她眼睛眨了眨,像是十分担忧,还努力地把他往后拽了一拽,像是想要保护他。
  他不由有些好笑,轻轻推了她一把,叫她站到自己身后。那处正是墙根,若有刺客,想来会安全一些。江苒动了一下,却被他伸过一直手来,牢牢地按在她肩膀上,她怕弄出动静,便不敢再动了。
  两人皆是屏声静气。
  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大,掉落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旋即便是忽然的一声娇媚的惊呼。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是真的十分惊讶,可旋即就没再发生,忽然又有暧昧不已的水声再度传来。
  江苒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闹的是哪一出?
  她平日虽然胆大,但是这些男女之事,所接触的实在有限,叫这动静闹得面上发窘,目光瞥见眼前裴云起的身形也僵住了,她又有些想笑。
  她尚且如此,光风霁月,宛若神仙中人的太子殿下,又当如何?
  她忍着笑,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他一下,本想示意他同自己一道悄无声息地溜出去,可裴云起恰在此时转身。
  她本就靠在墙角,方才他背对着还好,如今转过身来,便将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她伸出去的手还好死不死地搭在了他肩膀上,更是为这莫名的气氛增加了难以言喻的感觉。
  两人齐齐顿住。
  头顶的水声愈发猖狂,还伴随着女子隐隐约约的几声嘤咛和闷哼,还有些旁的声音,林林总总汇聚起来,简直不堪入耳。
  江苒面上燥热,伸出的手努力地推了推,他也像是愕然,可旋即,便无奈地握住了她的手。
  江苒的手在他手心蜷缩成了一团,偏偏又离他那样近,她只要抬一抬头,也许就能够到他的下巴,或者是其他的地方。
  她如今方觉穿堂风清凉,体会到他隔着那布料透出的体温,和那股若隐若现的冷香,两个人仿佛靠得很近很近,她的全部感官里,都只有他一人。
  体温交融,呼吸相缠。
  裴云起略略垂眼,察觉她的惊惶与窘迫,他顿了顿,下意识要松开手退开两步,可不知怎么的忽然又顿住。她如今离他那样近,分明害怕,可仰望着他的时候,眼眸深处却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赖与信任。
  就像他曾经很喜欢的那只小猫,又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总归他看见这样的目光,心底便忽然变得很软很软,至于那些忽如其来的绮念,在他的努力克制之下,反倒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稍稍后退,定了定神,只是极轻地道:“……我们先出去。”
  他一撤开,江苒才发觉自己紧张得满手都是汗,余光只见他清高料峭的一个剪影,她松了口气,旋即唾弃自己方才的那些绮念——自己怎么能和那些见色起意的小娘子们一样,对他忽然生出些不当有的念头呢。
  江苒点头应了,下意识紧紧跟着他。
  可两人才一动,外头便又进来了两个人,双方在门口相遇,俱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江苒看着眼前的江洌和徐循,迟钝了许久的脑瓜子忽然转动起来,她冲着江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里头不方便进人。
  可江洌眼里,却是自家妹妹紧紧贴着裴云起,一道从双望楼里出来,这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泛着一丝绯红,眼神皆透露着一股强作镇定的味道
  说没干点儿少儿不宜的事情,他是不信的。
  还要他闭嘴,这是干什么,拉他入伙吗?!
  江洌:“……”
  他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自家妹妹,在心中无声呐喊:这妹妹还没在自家捂热乎呢,亏太子殿下看起来这么仙风道骨,还哄苒苒口口声声喊他太子哥哥!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江苒接收到了哥哥眼里的责怪之意,料想他可能误会,刚想开口解释,又觉得如今不是时候,应当出去再说,便又闭上了嘴。
  江洌再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你怎能干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江苒、裴云起:“……”
  真的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好,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这解释乍一听也太像狗男女了,这两人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可旋即,新来的二人也听见了楼顶的声音。
  江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只当是寻常的野鸳鸯偷欢,却不愿意叫妹妹听见,这才明白过来,忙让开身,要江苒赶紧出去。
  可是比起这三人,徐循的脸色简直白得发灰。
  她像是有些站不住脚,仓皇地后退了一步,江苒察觉不对,忙看了过去,便听她忽然喊道:“……阿菁?”
  江苒不料她会忽然叫出声,不由缓缓皱起了眉。
  楼顶的□□之声忽然一顿,立时又响起一道尖叫。
  那女声惶恐道:“你……怎么会是你!”
  这声音害怕得几乎辨认不出原先的音色,可江苒徐循都立时听出来了,这不是徐菁的声音。
  江苒心神略定,可旋即更奇怪了——这女声,似乎有些耳熟,那男的,又是何人?
 
 
第65章 
  楼上的娘子虽然勉强惊叫了一句, 可旋即再听,那惊叫声很快又小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放荡形骸的女子娇喘与男子喘息。
  在双望楼下的四人简直尴尬得想要为彼此寻个地洞, 江苒正苦思不解那到底是谁,踌躇着提议要不要去看看, 远远的便有人来了。
  这回却是秦王带了一大群人过来,娘子郎君都有,江苒细细一看, 许多熟悉的面孔都在其中。
  秦王见了自家兄长, 反倒有几分奇怪,旋即见了江苒在他身边, 这才“啧”了一声, 略有几分不满地道:“阿兄, 你将我一人留在席间, 自个儿出来陪你的好妹妹, 你良心不痛吗?”
  裴云起看了看他背后许多人, “你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因着如今人多, 场面颇为嘈杂,方才那清晰可闻的声音如今倒不太显, 秦王也没察觉什么, 只是乐呵呵地道:“我们席间待久了无趣,便三三两两地出来玩一会儿, 结果路遇了徐家一名侍女, 说寻不见自家娘子, 毕竟这院子里头处处都是池子, 我们怕那娘子脚滑落水,便帮着寻找, 找着找着,就找到这头来了。”
  众人如今并未察觉异样,只是一道向裴云起行礼,唯有徐循见了那侍女,便一怔,她脸色如今白得可怕,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像是有些站不稳。
  江洌见状,略抬手,扶了她一下。
  江苒认出这是徐柔身边的婢女,心下微惊,她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可如今眼前这么多人来了,只怕是……难以遮掩。
  她忙看向徐循,以眼神询问她,徐循迎着她的视线,苦笑了一下,微微点头。
  秦王不知为何眼前这些人皆是面色古怪,便只问:“这侍女说在不远处便寻不见自个儿的主子,那徐家五娘子,你们可曾见过?”
  江苒心道:……见是没见过,不过我们约莫听了个大概。
  她猜出那楼中娘子便是徐柔,徐循不论如何对着徐柔总是熟悉的,通过那声音便能判断个大概,可徐柔再怎么说也都是徐家的女儿,如今她出了这种事情,徐循面上绝对不好看。
  江苒顾忌着徐循的面子,立时开口想要支开众人,只是道:“……这里头黑灯瞎火的,想来是没人,不妨去别处找找?”
  可她还没说完,秦王耳尖,细细一听,就回头问众人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郎君们也略听了听,旋即纷纷表示好像是有什么声音。秦王唯恐天下不乱,随口问那侍女,“你说你家主子,会不会就在楼上?”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便听出那声音有些古怪,一时面面相觑。
  这……听着不太正经啊。
  江苒硬着头皮,还想要再劝一下,可同行之中的郎君们没娘子们那么多顾虑,还以为是哪家娘子忽然受辱,唯恐出事,便赶忙在秦王的带领下一溜烟地都上前去。
  眼见着郎君们急急跑上楼,徐循也立时便提起裙子上了楼,江苒头大如斗,也忙随着一道。
  双望楼的顶楼,一大半是露台,乃是赏月之用,中间隔了一串名贵的珠帘,另一端,本是抚琴调香的文雅之地,可如今众人一上去,却只见家具散乱,香炉叫打翻在地,散了一地灰烬,茶几琴案也被推到了一侧,四处都散落着衣服,看起来便十分旖旎。更遑论如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欲气息。
  江苒只看了一眼,什么都还没看清,便被人捂住了眼睛,她下意识伸手一抓,抓到的便是裴云起清瘦的腕骨。
  他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许看。”
  江苒头疼地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让我看看现场情况呀。”
  裴云起面色冷淡地往场中看了一眼。地上还有两具交叠着的,不着寸缕的年轻男女的身躯。
  他脸色沉了下来。
  江苒徒劳地扒拉了两下,没能扒过他,只能满心郁闷地被他捂着眼睛。
  江洌倒是看习惯了眼前的场面,却唯独有些介意妹妹如今的行径,他正要开口,却忽然发觉自家妹妹颇不老实地扒拉着太子殿下的手,而被冒犯的对象看起来并不生气,无奈地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江洌:“……”算了,还是别上去讨人嫌了,这是江熠才干的事。
  一个成熟的兄长,要学会适时装瞎。
  那地上横陈的两人正是神志昏沉,骤然发觉边上来了不少人,却已经来不及了,女子乍一见了许多人,吓得尖叫连连,蜷缩在一侧瑟瑟发抖,男子则是忙去抓了地上散落的衣物。
  便是众人都有意回避,也难免发觉了这两人身上的暧昧痕迹,可见方才战况之激烈,这大庭广众之下,又何止“伤风败俗”足以形容。
  在场的娘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这样的阵仗,一时女眷里头尖叫声也是一波高过一波,几名郎君倒是好一些,也叫这眼前的场景臊得满脸通红。
  秦王身为搞事小分队队长,十分眼尖的,一眼认出了两位主角的身份,“咦,这不是徐五娘和赵郎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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