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娇女——一笑笙箫
时间:2020-08-19 10:03:06

  是玢郡王。
  玢郡王带人入山,人马的确是被贾桓和费尧给算计的,但是他本人,却是被早已来到山中的女侯掳走的。
  玢郡王被丢在女侯的脚边,女侯抬脚踩在他软趴趴的身体上:“祁族镇守厉山湍河近百年,一向对朝中那些尔虞我诈没有兴趣。若真的需要我祁族之力赈灾救民,本侯自是无话可说,倾力相助。可像他这样,用舆论逼本侯就范,为他利用前来挣功的,本侯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了。”
  郑煜澄静静地看着昏死过去的玢郡王,淡声道:“朝堂上的谲诈算计,有时候难以三言两语说清,下官以为,郡王也是受人唆使,绝无真正伤害祁族与女侯之心。”
  女侯竖手叫停:“郑大人才思敏捷,若要这样辩,本侯可说不过你。本侯只知道,他想用祁族之便为自己挣功,本侯允了,同理,他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祁族依山而生,如今他将自己赔进山里,或许是个不错的结果。”
  郑煜澄眼神掠过一丝暗色,不再多言。
  女侯轻笑:“看来郑大人也无二话了。那好,我们再来聊聊你。”
  温幼蓉的眼神从软趴趴的玢郡王身上转到女侯身上,眼底冷清晕散开来。
  郑煜澄敛了笑意,淡声道:“不知女侯有何赐教?”
  女侯看着远山暗处:“并州逃犯已经落网,暗中破坏并州州务的元凶也已经抓住,若是郑刺史在带人进山营救郡王之时,与郡王一同,全数死在山中,你觉得如何?”
  郑煜澄竟像是想了一下,诚恳道:“不知女侯何以要至下官于死地。”
  女侯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温幼蓉的身上。
  “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这话,问的是温幼蓉。
  温幼蓉冷冷的
  看着女侯,“郑大人已上奏朝廷,山部跟随郡王探山一事已经了结。山部只有探山之用,此事不会牵连山部,也不会牵连祁族。”
  女侯重复了一遍:“你来,还是我来?”
  恪姑姑终是不忍:“女侯……”
  女侯扬手飞出一道匕首,直入恪姑姑身侧的兵器架,那抑在冷傲之下的情绪终是有了波动,还有了逼迫:“温幼蓉,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
  跪地之人噤若寒蝉,温震看着女侯,眉心微微蹙起。
  一片死寂之中,郑煜澄轻轻笑出声来:“原来,女侯被逼到无奈之境,也只能用杀人灭口这样的招数?”
  女侯瞥了他一眼,忽然起身:“将他拿下。”
  温幼蓉:“谁敢!”
  女侯闻言,像是听了个笑话,再次下令:“拿下!”
  温幼蓉一字一顿,仿佛从压根中磨出的话:“若你们动了,就且记住,厉山祁族,再无什么少主。”
  女侯冷笑:“你本就不配!”话音刚落,她亲自来拿人,温幼蓉动身要拦。
  温震立刻高喊:“保护女侯!”
  随着他下令,女卫闪身上前将温幼蓉隔开,可她们到底不敢伤她,只将她反剪住。
  温幼蓉寡不敌众,冷厉的盯着女侯:“你若敢杀他,我便敢杀你!”
  女侯看也不看温幼蓉,走到郑煜澄面前:“郑大人方才说,想娶我的女儿?”
  郑煜澄勾唇:“是。”
  女侯忽然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调转向竹楼的方向,抬脚一踹,郑煜澄狠狠撞在竹楼台阶上,他身后,是意识不清的玢郡王。
  温幼蓉忽然爆发,抬脚狠踹女卫,以极快的速度挣脱跑向郑煜澄,女侯忽然朝她发难,擒着她的手臂狠狠一扭,抬腿直踢她的小腿。
  仿佛骨头裂开的声音响起,温幼蓉脸色煞白,跌倒在地。
  “阿呦!”郑煜澄终于变了脸色,冷冷望向女侯。
  不止是郑煜澄,所有人都惊到了,尤其是温震,他垂在身侧的手隐隐发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温幼蓉半边小腿与手骨传来剧痛,可是她一声都没坑,单手撑着站起来,仍然往郑煜澄的身边靠。
  女侯抬脚踹向她的腰腹,温幼蓉闷哼一声,再次倒地。
  女侯神色冷静的看着郑煜澄:“你若真心爱阿呦,自己绑了自己,带着玢郡王进去,若是怕火势起来烧的难受,敲晕自己也好,先行了断也好。否则,本侯只能打死她了。”
  郑煜澄浑身都是冷意,刚要开口,眸光忽然一动,落在倒地的少女身上。
  地上的温幼蓉竟又动了。
  她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哪怕站不稳了,爬也要爬到他的身边。
  女侯盯着她,慢慢走过去。
  “女侯!”恪姑姑站起来,双目泛红:“这是少主啊……”
  温震看了
  恪姑姑一眼,又看了向地上的少女,到了喉头的话,又咽下去。
  女侯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她自己说的,只要动手,祁族再无什么少主。”她蹲下去,手捏着温幼蓉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之前你怎么说的?本侯捡了个便宜侯爵,又手握山水两部精锐,我既不杀你,你定会来杀我,再将这些抢走。”
  她目露嘲讽:“如今你这眼神的确想杀了我,却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这个男人。”
  温幼蓉忍着剧痛,连声喘息,她眼光偏向竹楼台阶处,忽的笑了。
  女侯眼底微暗:“你笑什么?”
  温幼蓉喘了几口,终于慢慢望向她,那双眼里竟无半点怨恨和愤怒:“我知道是为什么……你装的再大义凛然,再诡诈无情,我也知道是为什么……”
  女侯怔了一瞬,正欲起身,她忽然道:“母亲,我都知道的……”
  女侯没动,转回目光看着地上的的少女。
  “母亲伤过,方知人若有软肋,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从我生下来开始,比起爱我,照顾我,你更热衷于将我身上,所有可能成为软肋的东西全部抽走。让我学着自己给自己塑一个坚硬的壳子,装在里面,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温热的泪液盈入眼眶,她倒在地上,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流出来:“可是母亲,那个坚硬的壳子,看似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是那里面,全是细细密密的针,待在里面,并不舒服的……”
  “母亲,你从没有想过,自己其实错了吗?”
  “你以为的坚韧,是摒除一切,没有软肋,杀伐果断,不被一切威胁羁绊……”
  “可你更像练到极致的钢,再进一步,反而易折。”
  “我遇见一个人,她满心都是羁绊,浑身都是软肋,撒娇哭泣时,仿佛能化成一滩水,可真正让她坚韧顽强的,反而是这些软肋和羁绊。”
  “母亲总觉得,爱我、照顾我,会让我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但其实,母亲的坚硬和冷漠,才是让我真正不堪一击的元凶。”
  女侯死死地盯着她,指尖微颤。
  温幼蓉又看了台阶处一眼,低笑道:“母亲现在一定很挫败吧。你这样费尽心思教养我,到头来,我却做了你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女侯眼底用过一道莫名的情绪,终是笑了。
  温幼蓉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受伤的手臂试着撑起身子。
  一旁,恪姑姑看的心惊胆战,她怕女侯再次对少主下手。
  温震也看着温幼蓉,他的眼神震惊又无措,似乎从没有想过,女侯会这样对待少主。
  温幼蓉撑起身子,离女侯更近,女侯并没再动手。
  她离女侯极近,哪怕浑身剧痛,依旧用最坚定的语气说:“母亲,其实你才是最
  软弱的人。只因伤过一次,便让自己面目全非,活的冰冷僵硬。可我不同,我不是你。”
  “我喜欢他,就敢面对这份喜欢带来的一切。今日他若不畏生死也要证明这份情意,我会很开心;他若临阵退缩,丑态百出,想尽一切办法求存活命,或许我会伤心一阵子,但我不会伤心一辈子,更不会战战兢兢将自己装进壳子,一辈子不敢再面对这些事情。凭着这个,足以证明我比你强。”
  温幼蓉离她很近,待说完这些,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温震第一个反应过来:“女侯小心!”
  温幼蓉另一条完好的手臂忽然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女侯的脖颈。
  女侯一个失神,被钝器擦到脖颈一侧,只觉生疼,下意识推开。
  同一时间,昏迷的玢郡王忽然跳起来,一把捞起郑煜澄,温幼蓉像是不怕疼一般,爬起来跑过去:“进屋!”
  三人躲进竹屋,转身关上门。
  温震反应过来:“屋内有密道!”他下意识要开口叫人去拦,可转过头看到山部与水部的人时,竟如鲠在喉,根本喊不出来。
  他们并不敢追。
  恪姑姑扶住女侯,查看她的伤势。
  女侯捂在脖颈边的手拿开,掌心有血,陡然笑了一声
  恪姑姑看着伤口,微怔。
  这伤口,不是被利器割破,而是被钝器擦开皮肉出的血。
  少主用的匕首,似乎没有开刃。
  钝刀子割肉,不要你的命,却要你疼。
  女侯放下手,挡开恪姑姑递来的帕子,冷声道:“封山道口!”
  没有人动。
  女侯冷眼望过去:“封山道口,不要管人。”
  众人这才动身。
  女侯不是要封住山道,是要封住他们,最好的办法,是火烧水浇,火烧时他们出不来,山道崩塌后,更出不来,走投无路,自会返回来。
  恪姑姑忽然有些看不懂女侯。
  进去的三人都受了伤,虽说一入山道四通八达,少主又熟悉山道情况不假,可是让所人直接进去追,未必不能将人追回来,这样封住山道,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主动知难而返?
  祁族精锐,无人不知女侯多年来,只有对少主最用心。哪怕是温震,也只能自己拼命找机会学东西,只有少主,是女侯亲自带在身边一点一点教大的。
  恪姑姑分明记得,少主及笄那年,曾向女侯请命,若是她能胜,希望女侯能赐她一支水部精锐磨合磨合。
  可是少主败了,在山中压了三天三夜才被救出来。
  她并不知道,女侯得知山震时,一向稳重冷静的样子仿佛在一瞬间碎了,虽然只有一瞬,但恪姑姑看的分明。
  后来,少主很久没有见过女侯,可女侯对她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清清楚楚。
  直至少主看到温震入府后,独自离开漳州,
  女侯将自己最看重的一支水部女卫连着她这个老奴,一并派到少主的身边,让她们随行保护。
  那是少主的生辰愿望,可她好像已经忘了。
  周边燃起了一丛一丛的火光,恪姑姑声音暗哑:“女侯,服软一次又如何呢?”
  女侯没答,沿着主楼台阶走上去,推开门。
  早已没了那三人的身影,只有一口被移开的缸,和露出来的密道。
  “让她救,让她走,她不过是仗着还没到绝路,才敢说那样的话。我倒是要看看,当她真正尝到绝望的滋味时,她豁出去命也要救也要爱的人,能让她坚韧不拔,还是一击即溃。”
  ……
  山道九曲回肠,三人刚转了几道弯,温幼蓉终于支持不住,疼的倒在地上。
  玢郡王见状,忍着一身疼跳起来:“你别在这个节骨眼搞事情啊,万一你那个疯子娘追上来怎么办?”
  郑煜澄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忽然蹲下来,把她背起来。
  温幼蓉的目光却落在面前的玢郡王身上。
  他昏倒时,浑身邋遢,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一说话就全露馅了。
  “是你?”
  “玢郡王”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把脸上奇怪的伪装全扒拉下来。
  赵齐蒙身上有伤,动作稍微大一点都要命:“是我是我!能走了吗!小祖宗,你那个疯子娘要命的,赶紧走!还有,我走前面,你离我远点,我要受不了了!”
  赵齐蒙本就熟悉山道,一马当前冲到前面。
  郑煜澄将她往上提了提,沉默着往前走。
  温幼蓉不由想到刚才——女侯接近时,她意外的发现那个昏迷的玢郡王竟朝她看了一眼,脏乱的头发下,一双眼睛根本是意识清明,摊在身侧的手,手指指了一下屋内。
  当时祁族的人都被女侯的举动震慑到,注意力全都落在女侯和她身上。
  她赶紧收敛目光,继续吸引所有人注意,这才演了那一出。
  原本以为这个玢郡王终于脑子清醒了一回,没想到根本是假的!
  “赵齐蒙也是你安排的?”温幼蓉在郑煜澄耳畔低声询问。
  郑煜澄的情绪异常低沉,他身上也疼,但好在女侯没有对他下狠手,听她问,他便低低的“嗯”了一声。
  温幼蓉:“我让你走时,你就知道了?”
  郑煜澄:“赵齐蒙假扮玢郡王入山,本就是为了对贾桓和费尧这二人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二人会牵引我们去找真正藏银的地方,可是赵齐蒙在入山后就失去消息,我猜测,是有另一拨人将他截走。”
  温幼蓉:“你猜测过是粽山一事上刺杀玢郡王的人吗?”
  郑煜澄笑了一下:“他们未必是想刺杀郡王。对他们来说,刺杀郡王,会比直接跟我作对来的更容易。郡王的性格,极好利用,他们捏着这一点,便能让我的并州之行
  处处生阻。都是朝中之事,不说也罢。”
  温幼蓉心柔一动:“是那个曹芳瑞?”
  郑煜澄喘了几口,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他来的时机蹊跷,像是踩准了点一般。我的确怀疑是他暗中虏走了玢郡王,也知自己入山会引得一些人动手。但今日见到你与温震的情态,我就知道,这里头,生了一个变数。”
  温幼蓉不说话了。
  他本来都安排好了,却因为她生了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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