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观儿媳们争奇斗艳——吴漾
时间:2020-08-19 10:03:52

  “朕留下了,”他变卦跟翻书一样快,看着我的时候,眼里露出些困惑,审视意味很浓,“苏得意说你还想给自己选儿媳是不是?”
  我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妥吗?我一个人在宫里,又没有家里人陪我,天天孤单得不得了。你要是不同意我选儿媳,那我就选几个面首算了,还能陪我……运动运动。”
  他冷笑点头:“真行。就你一个人在宫里,原来你根本不拿朕当人看。”
  我梗着脖子:“你也没把哀家当你母后看。”
  姜初照沉默了半刻。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眸中春水荡漾,脸上酥风袅袅,还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唤了我母后:“母后不是想要儿媳吗,朕给你选。到时候环肥燕瘦,桃夭李秾,莺莺燕燕林林总总都陪着你,那时你要是觉得烦,可别怨朕不体谅你。”
  我笑得比他还荡漾,“母后自然不会,我一定拿她们当女儿一样疼爱,”说完冲远处的小丫头们招了招手,“别杵在那儿,都过来陪哀家放风筝呀!”
  姑娘们刚要过来,我这不孝子就回头瞪了她们一眼,这一眼又把她们吓得后退几步。
  “苏得意!”不孝子吼了一声。
  原本都瞧不见影儿的苏公公,从大柳树后面一溜小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一身肉都差点坠下来:“陛下有何吩咐?”
  姜初照舔了舔白牙,像是刀口舔血:“你带这些人下去,挨个检查她们的手,摸着又滑又嫩的都送到成安殿伺候朕。”
  “又滑又嫩”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苏得意如蒙大赦,赶紧领命带着我的小姑娘们下去了。
  我从牙齿缝里倒吸着凉气,尽管没有胡子,但还是不自觉地搓了搓下巴,有点难以确认:“陛下几时养成的这种癖好?”
  “癖好?”
  我微不可查地靠近他几分,给他小声普及:“一般来说,手摸着好的,脚也不会太差,陛下不妨试试。有些小姑娘,脚趾修长,指腹圆润,用来摩挲很是妙呢。”
  他唇角抽搐几下,极其自然地捏过我的手指掐了掐:“母后懂得可真多。”
  我讪笑,把手抽回来藏到身后:“陛下谬赞了。”
  诈尸归来这两年,本人无事可干,也嫁不出去,除了等待老皇帝召唤以外,就天天翻看墨书巷印的小说册子。看过墨书巷才知道我前世错过了多少好东西,遗漏了多少知识点,甚至仰天长啸,扼腕叹息:上辈子如果能及时学习到这些,我大概能多活两年。
  “墨书巷那本书朕看过了。”他忽然说。
  我耳尖一动。骤然想到某天夜里被他抢走的最新一卷,后悔得直想拍大腿。
  大意了,大意了。
  我当时怎么能得意忘形,把这书拿给他看呢。
  他盯住我的眼睛,好像洞察了我的慌乱,于是越发淡定,慢条斯理地说:“封面印着‘第一百零九卷 ’,想必前面那一百零八卷母后也都买了吧?” 
  “……”
  “朕听苏得意说,母后的嫁妆里有满满一箱书,他对你大加称赞,说太后不但模样好,还很爱看书,当真是内外兼修,德才具备,贤风朗朗,懿范昭昭。”
  “……。”
  “朕想借来看看。”
  “不行,”我当即拒绝,扯开唇角露出牙齿,“哀家看的书不过《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都是教女子做人的道理,格局还是太小,陛下乃逍遥男儿,志在四方,不适合看这些的。”
  他挑眉:“四本书就挤满了一大箱?”
  “自然还有一些《周易》《汉书》《黄帝内经》《九章算术》之类的,”我已笑得脸疼,于是草草了结道,“皇宫的藏书阁里都有,陛下想看随时都可以看。”
  “母后既然知道这些书宫里都有,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带过来?”这不孝子铁了心要跟我作对,伶牙俐齿得让我想拔他的牙,可下一秒就听到他说,“朕托人去宫外买回来了墨书巷最新出的两卷小说册子,看过一遍后复观时便觉得索然无味。”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拂袖就走:“继续留着也不好,要是叫那些言官看到怕是会骂朕,朕回去烧了罢。”
  我揣起风筝,蹭蹭地跟上,满脸堆笑,诚恳提议:“凤颐宫的炭火很是旺呢,不如交给母后,母后替你烧呗?”
 
 
第5章 哇哦
  本宫用一百零八卷书,换了姜初照两卷书。
  痛得肝肠寸断,亏得血本无归。
  他找人把箱子抬到成安殿的时候,一点也没担心言官看到会骂他,甚至大大咧咧拿出几本地摆到了枕边炕头,跟我说这本书很适合睡前看,有助于入眠。
  我怀疑他跟我看的不是一套书。我每次拿到新卷都是通宵达旦看的,看完后依然精神若猴,抖擞如狗,根本睡不着。
  我捏着两本书正打算离开,他忽然开口:“母后不是想要儿媳吗?跟朕一块看看美人册吧。”
  说罢,从床底捡起一本凌乱不堪的图册,顺便捡起被撕掉散落在地上的那几张,对我招了招手:“过来帮朕选一选。”
  我走到他床边,目之所及便是被整理得一丝不苟又不染纤尘的床褥。于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想到了前世那一桩。
  犹豫了很久,怕等我走后他再烧掉,就勉强笑了笑说,“去书房看吧,”转念一想,若我坐了他的椅子,他是不是也得把椅子烧掉,于是干脆说,“还是不看了罢。到底是跟陛下过日子的人,哀家也不好给太多意见。陛下觉得好,哀家就觉得好。”
  说完长舒了一口气,提步欲走。
  谁料刚迈半步,手腕就被他攥住。他力气大,不过一扯就把我带得倒退两步,我毫无防备,直直坐进了他怀里。
  满殿的太监在苏得意的领衔之下,呼呼啦啦地下跪。脑袋纷纷抵在地板上,莫说不敢看,连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不看了?”姜初照开口,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呼出来的气息尽数落在我后颈上,激得那处肌肤瑟缩,冷汗直冒,“早上不还吩咐苏得意,让他给你送过去吗?”
  我想站起来,却又被他按回去;我再试,他便直接箍住我的腰让我动都动不了。万般无奈之下,我绝望道:“哀家带回去看,”怕他不同意,就小意跟他商量,“看到好的就圈出来差人递给你,行吗?”
  他嗓音清澈:“何必费那些事呢?母后同朕一块看,一起决定,不消半个时辰就解决了。”
  我:“不能只看脸。还要考虑她们家世如何,品行如何,认真分析,仔细比对,起码要花半天。”说完咬了咬牙,用气音跟他说,“快放开我,你这样成何体统。”
  他也用气音,缥缈道:“阿厌,你为什么脸红。”
  这称呼叫我倏然恍惚,默了半晌,我还是抑不住有些生气:“别这么叫我。”
  他笑得苍白:“皇叔叫得,朕却叫不得?”
  “你二人都不行,”我掐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放开我,见他纹丝不动,不由更气,“除了我爹娘,除了你父皇,其他人都叫不得。”
  这话好像终于把他敲醒了。他放开我的瞬间,我一下逃出丈远。
  “母后,”他又把我喊住,像是真的明白了过来,垂眸恹恹道,“还是陪朕看看吧,毕竟是每天都要去给母后请安的人,至少也得选你瞧着顺眼的不是吗?”
  我皱了皱眉,纠结再三才道:“劳烦苏公公给哀家搬个绣墩来。”小物件烧起来会比较方便吧。
  苏得意这才抬起头来,颤巍巍地回了句:“是。”
  *
  画现美人,美人如画。
  我看着前世那些姑娘在画册上的模样,忽觉得时光分外凌乱,骤然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处。
  前世,我到二十岁才嫁给姜初照,后来进宫的姑娘几乎没有比我大的,我既是皇后,又是长姐,一开始只愤慨姜初照荒淫无度,对这些姑娘却是没太大仇怨的。
  那一回,姜初照一下挑了十几个美人,三位妃,四个嫔,两个昭仪,五六个婕妤。我并不能全都叫上名来。后宫如同官场,有能耐的就爬得快,没能耐的就渐渐被人遗忘。
  比如西疆那个女人。我最后一眼看到她,就是隔着帘幕,听到姜初照跟他说烧床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儿,总之她不在这些人当中,也没有出现在之后的皇宫里。我到现在都叫不上她的名字,唯一记得的也不过是她打西疆而来,身上有孜然香味。
  三个妃子,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虽然她们家世好,但一开始并没有入姜初照的法眼。
  姜初照看上的,是一个婕妤。那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只比我小一岁,名叫余知乐。虽然姑父只是六品员外郎,但余知乐长得好,所以一进来就得了姜初照的恩宠,侍寝七日,连升三级,最后被封为容妃。
  舅家的表妹嫁给了我的初恋六王爷,姑家的表妹嫁给了我的夫君姜初照。都说外甥随舅,侄女随姑,我与她二人其实也颇有几分随处的:邱蝉同我有五分像,尤其是鼻唇;余知乐同我有七分像,尤其是眼睛。
  我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但也大概能体会到,自己欠缺的就是那三五分的不像。所以就得不到六王爷的喜欢,也得不到姜初照的垂怜。
  余知乐的美貌是整个京城都闻名的,说亲的人把她家门楣都撞秃了,但她始终没有点头。作为她的表姐,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她属意姜初照好多年,为了等他纳妃,抗了六次婚,生生等到了十九岁。
  我不过定了一次婚,还是被退的那个。只比我小一岁的表妹,眼也不眨地抗了六次婚。
  最后,她终究如愿以偿,只不过嫁的是我的夫君。
  这就是命。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辈,只能让自己冷静,不去找她的麻烦,也不去见她。毕竟我也知道,如果闹出什么事来,姜初照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
  但宫里有个规矩,第一次侍寝后的妃子,次日要单独来给皇后请安。目的有两个:一是让皇后替皇上记一下这日子,万一怀孕也好对得上;二来是让皇后敲打一番,提醒这妃子日后不要独占雨露,大家都是姐妹,该让的时候就让一让。
  许是有姜初照给她撑腰,所以她连续侍寝七日后才过来给我请安。
  五月初,丹栖宫还烧着地火。尽管减了不少炭,火也不旺,但余知乐还是被脚下的热气给烫得一阵接一阵地冒汗。
  我怕她再待下去妆就花掉了,于是作了个结:“先皇在世时,养了百来位妃嫔,以至于四十七岁便不能人道,孤寂殡天。所以本宫没什么好嘱咐你的,趁着陛下还行,多多享受。”
  她身形晃了晃,屈膝给我行了个礼:“姐姐教诲的是。”
  “那回去吧。”
  “多年不见姐姐,妹妹想跟姐姐多聊几句话,”也知道我这儿热,她呆不住,于是就提议,“今年天气暖得快,子衿湖里的荷花开了不少,那湖心亭景色好,风也柔爽。”
  嚯,子衿湖。
  出嫁前,我大嫂专门给我上了一堂课,列了十几条后宫忌讳,其中一大忌就是跟皇上宠爱的妃子去湖海河溪边聊天,哪怕是汤池浴桶边聊天都不行,要是那妃子溺水,我就得跟着倒霉。大嫂总结得很是精悍:“美人如阎王,湖水如黄泉。只要离得远,小命能保全。”
  所以我一开始是想拒绝的,可听余知乐又说:“妹妹过来的时候,见一些莲蓬也长得很饱满了,可让丫头们采来,我同姐姐边吃边聊。”
  家里人都知道,我爱吃莲蓬,尤其是头一茬,每逢六月,我一天能吃十来个。而我二哥喜食莲藕,尤其是脆生生的白莲藕,蘸着砂糖他一顿能吃三根。于是乔正堂就让人在府宅后、小山前那片空草地里挖了片池塘,专门栽种了白莲投喂我俩。
  是以余知乐说莲蓬饱满,我就心痒了,只不过动身前略微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你身边那个丫鬟是会游水的对吧?”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却乖巧点头回答:“是的,小聂在江边长大,打小就会呢。”
  “叫她预备着点儿。”我裹上披风,说。
  到了湖心亭,余知乐满脸的汗被湖风吹干,脸色好了不少。可我却因为刚经历了月事,正是怕冷的时候,风一吹就得抖三抖。好在是莲蓬确实不错,剥掉莲子芯以后,尝着跟我家里种出来的差不多甜,可聊以慰藉。
  她让丫头们都站远了一些,这举动让我有些警觉,正猜测她要以什么姿势投湖、我要以什么姿态拦她,就听她略怅惋地开口:“知乐有件事困惑了很久,想来想去只能问姐姐。”
  我攥紧了莲蓬杆儿:“你问。”
  好像是很难启齿的问题,她眉眼低垂得厉害:“陛下他……跟姐姐行房事的时候,是否也是不解衣袍的。”
  我蓦然抬眼。
  虽然那时我还没跟姜初照行过房事,但也晓得这样是不尽兴的:“不解衣袍怎么行?且不说穿在身上很是累赘,就他那衣袍繁复厚重,还有金丝银线穿绕其中,磨到你该多疼啊。”
  余知乐面色愀然,背对着亭外的丫头把衣襟拨开几分。我看到她胸前密密麻麻的红印还渗着血丝,顿时倒抽凉气。
  她合上衣衫,捏着衣袖,又问:“是不是也会把姐姐的嘴唇和鼻子都用长帕遮绑起来?”
  我茫然地看着她。
  前世我虽接受过房事教育,但都很正统很规矩,也没有看过墨书巷的书,所以根本不知道有一类闺房乐趣叫做“捆/绑”。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按常理推测:“许是觉得你有点吵?”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我正想告诉她以后可以只做人事,不聊闲天,就见余知乐那嫩白的小脸刷的一下红了。
  也不知道她想哪儿去了,目光扑簌得厉害,咬着下唇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除了第一次有些不适,我喊出来以外,后来就不喊了……况且,陛下第一次就把我嘴巴覆住了,所以也没有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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