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竖起耳朵:“哇哦。”
“姐姐知道陛下为何这样吗?”
“不太清楚呢,不如你自己问问他,”我往嘴里填了颗莲子,想到旁人,就又嘱咐了一句,“若是知道了答案,可以跟其他姐妹分享一二,让她们有个准备,比如以后也别脱肚/兜了什么的。”
可她的关注点与我不同:“所以陛下跟姐姐那样的时候,是解了衣袍,且没有封住姐姐嘴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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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畏寒
她怎么一直问一直问。
我又没跟姜初照圆过房,我哪里知道。
不过听完这句,我倒是突然想起姜初照把手指探入我口中拔我舌头的场景,恰遇湖风吹过,不由打了个激灵,心底生出一阵恶寒。
“嗯,没有。”他没绑住我的嘴,反而捏开下颌,想敲我牙齿拔我舌头。我不由来气,索性道,“他绑了你的嘴又没绑你的手,今天晚上要再这样,你就自己解开。实在不解气,就把他的嘴绑起来。”
她好像真的没想到这一茬,睫毛颤了颤,略惶恐道:“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床/上的事也要商量着办呐,不能只听一个人的,”我站起身来,裹了裹披风,“你也知道我这些年很畏寒,所以先回去了,你在这儿慢慢吃。”
本以为这次姐妹会晤到这儿就结束了。
我把余知乐捧在手心,万般谨慎,倍加警觉,她没坠湖、没溺水,最后一团和气,两下圆满——但我却独独忘了自己也是个人。
是人就有可能会坠湖。
刚走出湖心亭,我就被跑来接她主子的小聂撞了一下。按说一个小姑娘不该有这么大力气,撞人的角度也不该这么刁钻,但那天的小聂像是神龙附体一般,一通操作,挥洒自如,行云流水,片叶不沾。
反应过来的时候,本宫已经在湖里了。于江边长大打小会游水的小聂装模作样喊了好几声,但就是不下来救我。
倒是余知乐匆忙跑过来,跪在湖边对我伸出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万分感动哆哆嗦嗦递上手时,她却神色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紧了唇,慢慢地,把手缩了回去。
我能体谅她,她这是怕我把她拉下来。
但还是忍不住有点气:真是的,要帮就帮,不帮算求。
我在湖中解掉累赘的披风,提着一口气瑟缩着游上来,就着满面荷风抖落身上这一大滩水,勉强拢好衣裙。这才见到四五个小太监跑过来,步态散漫得像是在赶集。
要不是十四五岁那两年,我跟姜初照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学会了一身爬树游水的好本事,就凭他们这个速度,连来给本宫收尸都赶不上趟。
我指了指亭子里的镂空石凳,强忍着腹部锥刺般的疼,牙齿打颤地吩咐道,“给本宫搬过四个石凳来,”看到其中一个太监长得很是高胖,就说,“你把外袍脱了,裁成十寸宽的长条。”
余知乐和小聂跪在我膝边那滩水上,主子比丫鬟懂事不少,也不敢喊我姐姐了:“皇后娘娘息怒。小聂在家里的时候就莽撞,但她不是有心的,她没这样的胆子谋害娘娘。”
小聂仗着她主子得宠,又兴许早就打听到了什么,所以就很瞧不起人:“娘娘非要生气的话,就责罚小聂好了,我家容妃娘娘什么也没做错。”
我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袖子里的水就淅淅沥沥地灌进她脖子里:“本宫也不觉得你家娘娘有错,没生气,甚至不怪你。”
小聂眉眼弯弯,像是捡了大便宜,抬起衣袖往脖子里揩了揩:“谢娘娘体谅。”
“本宫只是要让你死而已。”我说。
她和余知乐被这句话惊得惶然抬头,似是没料到我会省去诸多掰扯、问都不问直接送人上西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我指挥着那几个被吓傻的小太监:“四个石凳,两个绑她手上,两个绑她脚上,扔进湖里吧。”
他们一动不敢动。
我笑道:“让本宫自己动手?还是你们打算跟她一起沉湖?”
听到这话他们才忙活起来。
那是我最有耐心的一次,都冻成狗了,小命也快不保了,还一直看着那丫头沉入湖底再也吐不出泡泡来,才回了丹栖宫。
耳畔却还回响着她沉湖之前说喊出的最后一句话:“容妃娘娘,乔不厌若是能死,您就是大祁皇后!”
从知道小聂要死后一直没动静的余知乐,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一般,骤然大吼:“胡说八道!”
真叫人遗憾。
小聂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想当皇后了,甚至不想待在皇宫里。
凤栖宫的地板虽然也暖,但没有大嫂二嫂陪我,我整日里一个人坐着,总觉得日子过得很慢;宫里的莲子虽然也甜,但我身旁少了给我挖湖种莲的父亲,也少了开心吃藕的二哥,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我做梦都想回乔家。
后来我常常想到这一天,想到余知乐伸出来又收回去的手。无数次替自己后悔,也替她后悔。
这个小笨蛋呀,她要是早跟我说她想当皇后,我便跟她商量一番做个交易,她帮我去劝姜初照废后,我把丹栖宫腾出来让给她住。
谁都不死。
两厢无恙。
皆大欢喜。
*
这一世,余知乐的画像也出现在待选的美人册里,只不过已经被撕了下来。同时撕下来的,还有上一世跟我不太对付的那几个妃子。
想来这些都是姜初照相中的,所以提前拿下来与册子里那些做个区分。我很理解他,毕竟上一世他挑中的也是这些人,于是顺着他的心意道:“哀家看着撕下来的这些都很好,不如全部选进来。”
反正我是太后了,她们进来都得恭恭敬敬认我当娘。
他忽然抬眸看我,错愕道:“你果真看着这些顺眼?”
我点头,还特意把余知乐的挑出来放在最上面:“尤其是这张,模样很好。而且她是我表妹,你还记得吧,年少时你二人在我家里见过几次,她打小就很想嫁给你。”
他皱眉:“你想让朕娶她?”
我纳罕:“难道陛下不想?”
上一世,你可是连续七日夜宿琉采宫,还把她捆来绑去,玩得很是入迷。
姜初照拿起画像,就着日光打量了会儿,幽幽道:“这张脸长得是好看,但有点太像母后了。以后若是半夜梦醒,突然发现枕边人和母后一个样子,该多荒唐。”
“……”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替余知乐说了句公道话,“她为了嫁给你,拒了好几次婚了,此情此意天地可鉴,你若是不娶,她就被耽误了。”
他把手里的画团了团扔到我脚边的炭炉里,眯眼道:“想嫁给朕的人多了去了,朕要是把每一个都娶回来,这皇宫能盛得下吗。”
听到这个我就来了精神:“你父皇在位时,每座宫里能住十位美人,十二座宫殿就能住下一百二十位。其实我觉得两个姐妹在一张床上挤一挤也可以,这样就能住下二百四十人。自古后浪推前浪,你不能输给你父皇。”
“母后倒是会算计,还挤一张床,”他冷笑几声,“那侍寝的时候怎么办,另一个人睡地上?”
瞧这不开窍的样子。
我压低声音:“两女在侧,加倍快/活。想想都替陛下觉得妙呢。”
此话一落,磨牙声不绝于耳。我怔怔抬头,就发现姜初照剑眉倒竖,目眦欲裂,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苏得意!”他毫无预兆地吼了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
可怜苏公公身宽体胖一溜小跑若球一般滚到他跟前,又是磕头又是发抖比我更怕:“老奴在。”
“把从凤颐宫抬过来的那个箱子给朕搬到书房去,今天看不完朕就不睡了!”
“是。”苏公公原路滚回。
作为他前世的妻子,我很想看戏。但作为大祁的太后,我有点担忧。
蹙眉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劝他一劝:“陛下还是要注意休息,你现下瞧着就有点虚。熬夜看书最伤身了,且还是这么大的体量,若最后知识点学会了,却发现身体跟不上趟,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你父皇当真是前车之鉴,若是能好好规划,合理安排,不至于四十七岁就……”
姜初照又来了一嗓子:“……苏得意!”
苏公公不得不滚回来,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老奴在……”
“把箱子和书……抬回凤颐宫吧。”也不知怎么了,他好像瞬间没了脾气,变得非常平易近人。只是没看苏得意,而是看着我说。
我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一时半刻竟无法消化这种突如其来的好事:“怎么就变主意了?”
他夹了块银丝炭喂到我脚边的炭炉里,目光安静得像是看破了红尘:“一口气看一百零八卷确实伤身,朕决定还是要细水长流,每天看一卷即可。”
我表示赞同:“吾儿真乖。”
“这些书母后应该仔细研读过,所以才如此懂。因此朕决定,每天下朝后去给母后请安,顺便让母后给朕读一卷。”
我猛地抬眸:“你不认字吗?为什么非让哀家给你读?”
他把外袍解开,露出被汗洇湿的蚕丝中衣,随手拿过一卷书给自己扇了扇风,在黄昏的日光中,笑得纯真无忧若一条傻狗:“母后不是说一个人在宫里很孤单吗,朕也算个人,所以去陪一陪你。你不还说朕没拿你当母后吗,这是一个增进母子感情的机会呢,多好。”
我:“……”
好你娘。
第7章 气我
尽管有些小插曲,但那天下午的美人初选这一项流程还是了结了,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但凡哀家觉得好看、强烈要求进面选的,他都乖巧点头、顺手就撕下来扔进了炭炉里。后来我渐渐摸清了这个规律,于是改变战术,专挑了不好看的选,结果这不孝子喜气洋洋地说:“母后喜欢的就是朕喜欢的。”
走出成安殿,我甚至有些恍惚,这龟儿子喊我一起看图册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毕竟是每天都要去给母后请安的人,至少也得选你瞧着顺眼的不是吗?”
可哀家看着顺眼的,都他娘的被烧了。
我站在门口,左手捏着两卷书,右手抱着小乌龟,看着爬上树梢的月亮,迎着凄凉袭来的晚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想好好选,他只是想气我。
太可惜了,有好几个长得很是漂亮呢。漂亮得让哀家想舔图。
显然不止哀家一个人觉得可惜。
初选名单一经公布,文武百官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孩儿的,几乎都炸了。大家在遗憾自家的闺女为什么选不上,或者疑惑自家的闺女为什么能选上之余,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赛东施王多宝会进面选,而大美女余知乐会被淘汰?
我的姑母和姑父自然也是震惊且很想找个明白人问问的,他们自然想到了乔家的骄傲、京城的传奇——二十岁就荣登太后宝座的在下,并托乔正堂捎来了一封信,问能不能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哀家允了。
于是,草长莺飞,春光烂漫,林果儿领着我的姑母,我姑母领着我的表妹,到凤颐宫来给哀家请安了。小时候我也是给姑母姑父磕过头,领过压岁钱的人,现今我成了接受跪拜,并赐赏钱的那一个。
活着真好。
什么场面都能见到。
余知乐还是那么好看,跟姑母给我磕头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跑下去,凑近了观赏。
但我是太后,已经掌握了坐着不动就能让美人上前的本事,于是端庄克制地招手:“过来让哀家看看。”
她面色一滞,眼睫轻轻地扑簌几下,好像还不是很适应比她大一岁的表姐当了太后这件事,所以站那儿一时不敢上前。
倒是姑母比她更能适应我身份的转变,拉着她的手走到我跟前,眉目间还很兴奋:“快给太后娘娘看看。”
余知乐小声地叫了我一声太后。这声音跟以前一样好听,话音里像是带了小钩子,把人钓得心直痒。于是,本来打算只摸一摸她的手的本太后,被这小钩子撩拨得,一个没稳住把手抬高了一些,摸上了她白嫩的小脸。
她蓦然抬眸,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句:“太后?”
我也跟着一慌,万般无奈之下抬起另一只手摸上另一边,做捧脸状,露怜悯色:“瞧这小脸瘦的,以后得多吃点儿呢。”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才放下心来,乖巧点头,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一句:“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姑母扒拉她一下:“快,再给太后磕个头,若是没有太后娘娘安排,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皇宫的。”
我唇角一抽,免了礼,让林果儿安排母女二人一起入座。暗暗把手揣进袖口,摩挲着指尖残留的滑溜溜、嫩柔柔的触感,不由替姜初照可惜。
脸这么嫩的他都不要,这个傻缺哟。
姑母掏出手帕。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我吓了一跳,手比脑子更先反应过来,摸过一块红豆糕迅速填进嘴里。
说起来,我姑母也是个人物,我一直很佩服她。她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本事,就是说哭就能哭,而且是每逢大事必来一哭,人越多哭得越忘我。是以每年初三她回娘家,我跟二哥都要提前吃点东西垫一垫,不然到了饭桌上,等她开始掏手帕大家就都吃不了饭了,只能停下筷子安慰她。
果不其然,我那红豆糕还没咽下去,她便开始擦眼泪:“不知太后娘娘还记不记得,您小时候臣妇还抱过您。”
我噎了一噎:“哀家记得。”
正打算摸过姜茶,林果儿就把茶盏递过来,我扶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可怜到此时了,我还惦记着我那不孝儿,想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还没让林果儿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