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观儿媳们争奇斗艳——吴漾
时间:2020-08-19 10:03:52

  娴妃却没在怕的,她一边矫揉造作地给常婕妤掐人中,一边笑吟吟地问姜初照:“陛下明鉴,常婕妤在后宫多次使用禁/药,各位姐妹深受其害。臣妾以为她德行有缺,担不得婕妤,应降为美人。”
  姜初照会心一笑:“就听娴妃的,把常婕妤该降为美人吧。”
  常婕妤大抵听到了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臣妾冤枉。”
  殿中央的娴妃还没笑出来呢,就听姜初照又说:“常美人写的东西朕看过了,你确实是个人才,朕准备送你去翰林院学习学习,并已经给你拟了好几个论文题目,请你年底前把它们写出来。”
  说完这些,掏出来一个小纸条儿给果儿,示意果儿递给常美人。
  皇贵妃和常美人都傻了眼儿。
  唯有哀家心明如镜。
  前日书房办公的时候,我麻痹大意,把常婕妤写过的检讨书拿出来复观,结果被姜初照抢了去。
  他一边欣赏,一边狂笑,拍着大腿不吝言辞赞叹常婕妤是个人才,合上检讨书后甚至扼腕叹息:“她若是男儿就好了,朕一定鼓励她考取功名,并一路给她升官,让她和杨丞相同起同坐,她这满肚子的弯弯绕绕不拿去对付杨丞相,真是可惜了。”
  甚至那几个题目,也是姜傻狗硬拉着哀家一块想的,它们分别是:
  《若狗咬你一口,你该不该咬回去》(五千字)。
  《若某人冤枉了你,你会报复此人,请列举详细计划,并标明时间节点。》(一万字)。
  《若你是当朝右相,左相大人平白无故骂你,你该如何优雅地骂回去,并骂得更狠更绝》(一万五千字)。
  七月,经过仇恨的刺激和滋养,重归生龙活虎、英姿飒爽的丽妃,开始对余知乐进行更大面积的打压报复。
  比如余知乐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发现一只冷剑从她脸颊处、发髻处飞过去。偏偏丽妃的箭法精准到可怕,这样报复了好几次,余知乐每次都惊慌跳脚,却又没有任何皮肉伤。
  余知乐也想过就在琉采宫里呆着不出来,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初照,当天就下了死命令——各宫嫔妃每天必须来凤颐宫请安,若不来请安,便去花园草地上罚站。
  花园草地,乃丽妃惯常的练箭之所。
  作者有话要说:
  ——
  傻狗也下场看戏了。
  让我们恭喜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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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女装
  自此,丽妃总是扛着箭来凤颐宫请安。
  自此,余知乐每日请安时,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眼圈红红的,发丝也鲜有利落的时候,因为请安路上丽妃总是拿她当靶子、朝她放明箭。
  这种景象观了几次之后,我便没有最初那般痛快了。
  凤颐宫书房。
  坐在姜初照对面,看他精神抖擞地批阅奏章,我却一行书也看不下去。左思右想,最后想到心焦,气得把墨书巷扔到了地上。
  姜初照闻声一抖,手中的朱笔也跟着一顿,在杨丞相那道折子里从上到下划了一道,这道“朱批”红得惊心怵目,好像是把杨丞相提的建议全盘否定之后、还打了他好几个耳光一样。
  他放下笔,起身把书捡起来,用衣袖拂去上面微不可见的灰尘后,才递给我:“太后怎么焦躁成这副模样,连墨书巷都舍得扔了?”
  我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也知道不该同情余知乐,但看到她因为暗箭而担惊受怕,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上辈子的我。
  这种揪心,没人比我体会得更深。这种手段,也没人比我更加不齿。所以即便是报复,也不想用这种手段。
  姜初照想了一会儿,已然猜到是因为什么。他隔着桌子俯身凑近,平视我的时候,明媚晴光铺满了他的眼睛,光亮仿佛能把一切阴霾和晦暗都驱散:“朕理解太后的心思,既然太后觉得不舒服了,朕就禁止丽妃携箭请安。但余知乐做过的那些事,其实不能一笔勾销,她也要为年少时的错误承担后果。不过,丽妃是个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即便你我不插手,她大概也不会放过余知乐。”
  姜初照真的变了。
  若是搁在去年,他见到我对仇人心软,一定会大动肝火甚至会觉得我不争气。可现在,他好像已经会站在我的角度和立场,去体谅我的心情。
  这样的变化惹得我鼻腔有点酸酸的,抬眸时抽了抽,竟把哭腔也抽出来,暗暗调整了许久,最后小声对他道:“刀箭无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见血,所以别打打杀杀的了。”
  姜初照把他的绢帕递给我,笑问:“那太后觉得怎么惩罚余知乐比较好?”
  我默了会儿,蓦然想到已经去翰林院上了半个月课的常美人,瞬间欣喜,举起食指欢快道:“等常美人的期末论文搞出来了,加印一份发给丽妃看看呗,让她学学如何不动兵器就把余知乐气得半死。”
  面前的人唇角抽了好几抽:“太后真是聪明。”
  *
  七月中,云妃和小如的关系突飞猛进。听果儿和苏得意汇报,据哀家和姜初照观察,最后略加统计,就发现自万寿节后,她二人已经乔装打扮,偷偷出宫十几次了。
  七月十四日休沐,哀家带姜初照去乔府看望他姥爷、大舅和二舅,绕到西街去买了六坛新酒,转身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新酒来”斜对面、我大嫂开的那家衣裳铺子里,一对璧人从满当当排队买衣裳的贵公子、大小姐中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两包衣裳。
  这对璧人好生眼熟,熟到叫哀家眼珠子都要逃离眼眶。
  姜初照也懵了,手指从宽大的赭红袖袍里伸出来,抖了好几抖,才指着相向走来的鹅黄长裙、清丽淡妆,身长八尺、委屈巴巴的“小姐”,满脸凄迷地问我:“这……这位是不是教坊司的谭雪如?”
  哀家则指着小姐身旁那宝蓝长袍、八字小胡,身子轻盈、言笑晏晏的“公子”,满目怆然地问他:“这……这位是不是我那宝贝儿媳赵闻是?”
  毕竟不是多么宽阔的街道,那对璧人朝酒肆走了两步就发现了我们,小如公子缓缓瞪大了眼珠子,反应了三秒后低头看向赵闻是,泫然欲泣道:“我就说会遇到熟人,你偏要诓我说不会……”
  赵闻是又是给他顺毛,又是给他抚背,举起小手对天发誓说贼好看,还嘿嘿笑着走过来,对我们挤眉弄眼,拉着哀家和陛下下水,让我们昧着良心跟她一同夸。
  小如公子这才收起汪汪两包泪。
  大家都穿着微服出宫混迹,彼此讳莫如深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几遭,便各走各的,江湖再见。
  只是小如这身打扮惹得我有点心痒,上了马车后,仍忍不住撩开窗帘,直到看不到他的人影儿,才回过神来。
  对面的姜初照面皮已变得铁青,抱着胳膊哂笑问我:“太后刚才夸得可真用心,连千年难得一遇这种话都出来了。谭雪如真就这么好看?都拐出西街了,太后还不舍得?”
  我看着面前的他。
  抬手捂住愈见发烫的脸,小意地抬眸,嗫嚅道:“哀家觉得,陛下比小如好看,且好看多了。”
  他青黑的面皮稍有缓和,还露出些羞赧而致的嫣色。
  心猿意马地想了会儿,我轻咳了两声,试探道:“陛下听闻过二十四孝里老莱子‘戏彩娱亲’的故事吗?听闻他年七十,还著五色斑斓衣,作婴儿戏,伏地嚎啕,以博父母一笑。”
  “听过。”他淡漠回答,但很快眼皮就跳了跳,“等等……你讲这个什么意思?”
  我身子悄悄前倾,抬起手掌挡住唇:“陛下上个月不还说自己是天下儿子之表率吗,所以陛下穿女装给哀家看看呗?哀家超级想看呢。”
  “……”
  我摩拳擦掌,兴致勃发:“要不咱们现在回去,找你大舅娘给你量量尺寸,定做一身?”
  “苏得意,”他嗷地叫了一嗓子,“一刻钟内到乔府,慢一秒今天的酱猪蹄你就甭想去买了!”
  *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姜域带着邱蝉和姜星辰来了。
  妃子们看着姜家唯一的小孩儿,且还是长得极其漂亮极其可爱的小孩儿,开心得不得了,珠宝玉石、金饰银器、书画珍玩、善本古籍,送了一箱又一箱,姜域和邱蝉一开始还拒绝,后来说得口干舌燥,再加上姜初照大手一挥,圣喻一下,让替姜星辰都收下,他夫妻二人才放弃抵抗,全部接受下来。
  姜初照送扳指送上了瘾,这次的扳指不但有龙,还是整块的金子雕刻成的、首尾相接盘踞成的一整条龙。
  好在是姜初照年方二十一,身强体壮,安康无恙,皇位坐得稳稳当当。不然他这举动,都很像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急着找继承人接替他一般。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比如一直惦记着给姜初照生小皇子或小公主的娴妃。
  在娴妃这里,只要她愿意,则万事皆可阴阳怪气。
  只见她端起酒盏,款款走到邱蝉面前:“六皇婶果真有心了,知道宫里这群侄媳妇儿至今也没能力为圣上诞下个一儿半女的,所以今天就把孩子抱过来,让我们这些无法生孩子的都瞧瞧,姜家的小孩儿到底长得什么样儿。”
  邱蝉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用绢帕擦了擦手,把姜星辰从奶娘怀里接过来,一边逗着姜星辰,一边对娴妃莞尔:“你娴妃嫂嫂想看呢,快,让她多看看。”
  娴妃:“……”我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邱蝉也料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孩子出了事儿就是娴妃的事儿,所以娴妃不敢把孩子怎么样,于是放心大胆地把他送到了娴妃怀里,并得体微笑:“近距离看看也没关系呢。”
  娴妃:“……确实挺漂……”
  “漂亮”二字还没说完整,一道水流就顺着娴妃的胳膊肘落下来,流过她的衣裙,最后在地上洒了一滩——随时随地小解的姜星辰小朋友,不但毫无悔意,此时还在捏着自己的小脚丫,嘿嘿笑着,露出粉嫩嫩、光秃秃的牙龈。
  哀家要不是太后,得时刻顾忌着优雅端庄,此时怕已经笑到满地打滚了。
  *
  宴毕。
  邱蝉从御园一路送我到了凤颐宫,却没有进去,在宫门口把今年做的玉兔和铜镜送到我手里。
  虽然这一整夜她瞧着都挺精神挺开心的,可只余我二人的时候,她还是微蹙着眉头,望着我的衣裙,担忧道:“姐姐的寒症是不是还没好利落,你在衣裳里面套了薄棉衣对吗?”
  娘嗳,怎么还是没有逃出她的眼睛。
  上辈子这一日,她也进宫参加中秋家宴了,因为我穿得有点厚,叫她瞧见,惹她担忧,她回去就又开始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医书,琢磨那些毫无根据的偏方,引出后来无限伤情的事。
  这辈子我提前注意了,特意找了夹棉的中衣,怕她看出来,外面套了一层春夏时节穿的衣裙以作掩饰。
  “邱蝉,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大抵是被我严肃的语气吓到了,她赶紧站直了,乖巧又迅速地点头:“愿意的。”
  我捏了捏她的脸,嗔道:“诚然我的寒症还没全好,但是宫里有陈太医、宫外有文大夫一直替我治病,我自己只管吃药泡汤就好了,也没什么别的可操心。但因为你时不时地去翻看那些偏方,叫本该清闲无忧的我,不得不拿出一部分心思来担忧你、叮嘱你,就这样还是经常怕你胡闹。你若是真的体谅表姐,回家后就把你那些医书烧了吧,你不是学医的这块料。”
  她眼底蕴出了缥缈的雾气,但却迅速把头抵在我肩侧,假装抱我,实则是让我瞧不见她明显的难过:“嗯,我知道了。回去就烧掉。”
  我抚着她柔滑适手的长发,语气缓和了许多:“我其实过得很好,你不必时常担忧我。要把六王爷和姜星辰放在我前头,他们同你才是一家人呀。”
  也不知我这句话哪里说错了,一向克制又温柔的邱蝉,听到这句竟然懵了好久,转眼间就崩溃了一样,满目委屈,泪如雨下:“怎么能把姐姐放在后面。从十二岁开始,姐姐就占据了我整颗心,”她鼻尖通红,哭成一抽一抽的,“九年了,怎么能,说变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我看有读者纠结姜域番外2.3要不要看,我是希望大家看的。
  2.3揭开了好几个伏笔,不看会漏掉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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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画过
  这真的是很奇怪的表述。
  甚至让我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困惑,觉得哪些地方不对,但细细思量几遭,又不清楚具体哪里不对。
  用绢帕给她把眼泪擦去,等她心情平复后,才低头小意问道:“我同你从小就认识,怎么要从十二岁开始算起?”见她懵怔,便更困惑了,“占据你的整颗心又是什么意思?你竟把姊妹间的情义看得这般重吗?”
  甚至还有更大的一个疑问——既然你这般在乎我、这般看重我,为何当初会抢走姜域,让我备受指点,孤单四年之久等不到肯娶我的那个人呢?
  但最后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问她。
  三年前重新归来人世间,对这个问题还有很大的执念,甚至去年嫁给了老皇帝、在成安殿门前等待这辈子的姜域出现,想到被退婚的那件事,仍旧觉得怅惋和悲戚。
  好在是,时间有着劝人放下的能力。往事烟烟云云,只要它不再惹你注目,最终都会在你视线之外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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