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承看云栖跑得像兔子似的,一转眼没了人影。
笑着摇了摇头,怕什么,我能吃了她?
云栖坐在妆奁前,看到上方的那支桃木簪子时回忆了下自己昨天的行为,不记得当时把它放哪里了。见魏司承在对外头管家说话,悄悄将它藏了起来。
若是被他知道她平时不戴,成婚时却随身放着,定然要取笑她。
魏司承将云栖换下来的喜服交给管家,让他查一查上面的香味都加了什么成分。
走来时见云栖妆发已完成,让他不由想到古代一些揽镜梳妆的诗句,心头柔软一片。
看着妆奁边复杂的女子妆容用具,不耻下问:“哪个是画眉的?”
云栖用的是自家胭脂店的石黛,指了指,见魏司承不说话,伸了手。
云栖愣愣的,递给他。
看着魏司承凑近,不熟练地为她画眉,他的指尖偶然划过肌肤,抬眼便能看到他认真的目光,云栖蜷着的手指不由地紧缩,颤着眼睫一动不动。
魏司承不由一笑,怎么这么乖?
乖得让他忍不住想欺负了。
云栖觉得每一呼吸都难熬得紧,好不容易熬过这段时间,还没松口气就发现铜镜里的自己居然含着些许春色。
这是她?
她这么快就忍不住去靠近他,想要不顾前世生死间的教训,去相信了吗?
见云栖刚才小脸还红扑扑的,一会功夫就白了。
魏司承奇怪道:“怎么了,没吃早膳不舒服?”
云栖随便找了个借口:“有些担心入宫。”
魏司弯身承整理了一下她的裙摆,道:“只是一个过场,而且你又不是没入过,前些时候不是常常去看我吗父皇很喜爱你抚琴,说特别有灵气,他向来欣赏才女,私底下还说你是真正的闺秀。”
见云栖睁大了眼,魏司承双重肯定:“没必要哄你,都是原话。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吗,优秀到我想把你藏起来,只有我能看到。”
他早就发现,云栖走路有时候会本能地低头,那是不自信的表现。
这话引得云栖身边的丫鬟们捂嘴轻笑,雪蝉很有眼色地说:“王爷几年前就重造了内室,日日等着王妃的到来呢。”
其余丫鬟也挑着讨喜的话说着,将云栖闹得快钻地洞,那些因犹疑而沉重的心情也消散了一些。
魏司承牵着她的手,低声道:“而且父皇最近正烦着,说不了几句就会把我们放回来了,你还是想想我们回来后想去哪里逛逛。”
魏司承新婚有三日可休朝,空闲了下来。
云栖想了想,试探道:“我想好好整理下院子,可以吗?”
主院很大,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无一不缺,平日也有人打理,但魏司承是个没心思赏花赏景的,平日也没看顾过,导致整个院子严谨但空旷。
上辈子云栖就想过,只是一直摆正心态,没提过额外要求。
这次的逾越,也是她小心地伸出触角的试探。
魏司承丝毫不在意:“这算什么要求,你想要直接吩咐管家就行。”
早上用膳时,魏司承并没有吃,他胃口向来不怎么好,早上这顿能省则省。
云栖多次看向他,嘴上也没劝什么,只是拿眼神望几眼。华年立刻意识到什么,给魏司承也端来了一样的早膳,无声地退下。
看得端王府的婢女们暗叹,不愧是王妃带来的,就是勇气可嘉。若是她们这么做,早就被斥责了。
魏司承其实没什么胃口,见云栖边吃着小菜,边朝自己看几眼。
魏司承扛不住云栖的视线,嘴唇抿了抿,强压着不习惯用了几口。发现云栖眼中含笑,心潮澎湃,干脆一口气喝完了。
出门时,管家低声告知了昨晚上,后院的玲珑姑娘突然消失。
魏司承让云栖稍等一会,他去处理一下。
云栖站在端王府门外,看到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在街角对面看向自己这个方向。
那人是她在火焰中最后见到的,哪怕蒙面也不可能认错。
云栖每次看到杜漪宁,都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云栖端正了姿态,背脊挺直,目不斜视,气场全开,绝不在前世仇敌面前落了下风。
魏司承过来时,街对面早没了人影。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前往皇宫。
路上云栖想到了前世,身边这人在新婚当日与她言明,她是为李崇音嫁入,他会给她王妃的体面,也可为她办力所能及的事,算还了她的替嫁之恩。
既然是替嫁,就是她占着王妃的位,但到需要时,她必须还给真正的主人。
云栖前世不觉得委屈,因为那是等价交换。当时失去父母的她,背上了克父克母的名声,李家容不下她,几乎无处可去,她能倚仗的只有李崇音的一句承诺。
后来渐渐熟悉了后,她觉得端王活得不容易,虽为天潢贵胄,却连婚事也要这般离奇曲折。也曾暗暗羡慕过得到万千宠爱的杜漪宁,有这样一颗诚挚的真心摆在面前,却不见她珍惜。
那时候,魏司承说,为不影响她再嫁,他承诺不会碰她,也希望她能在和离的时候不要伤了双方和气。另外,不要在婚约期间,对他产生不必要的情愫。
当然在此期间,他也会遵守约定,希望互不干涉,和平共处。
……
云栖几次欲言又止,魏司承见状,道:“你想说什么?”
云栖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她怕依旧输得一败涂地的自己,手指紧扣着空荡荡的胸口。
“殿下,若……若往后您不需要我了,可否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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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秘密
奉天殿, 五个时辰前。
“哈哈哈,这个青雀啊!”弘元帝展颜一笑,语气却不乏宠溺, “本来以为出去一趟能成熟不少,没想到还是与小时候一样, 连成个婚也要和别人不一样, 孩子气!”
魏司承的迎亲队伍绕城走了三圈,京城中的百姓都出来围观的事, 已经出名到连弘元帝都知道了。
弘元帝最近精神不济,直到听到这个消息才久违地露出了笑容。自从太子被圈禁后, 肃王成了头号热门人选, 肃王一派大臣认为扳倒太子后, 已没有足够威胁他们的对手了,最近像是打了鸡血般, 上朝时明里暗里希望弘元帝令立储君,而肃王就是个好人选。
在他懒理朝政期间肃王与太子两股势力已经拉拢了不少朝臣, 这是弘元帝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弘元帝现在最恨听到: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这句话, 就仿佛在说他已经老了,这让他恨毒了两个儿子, 一个个的想要逼迫他禅位。
除了太子外,肃王另一个堪称对手的就是大皇子了,比起肃王有淑妃这个母族支撑的,大皇子占了长子的优势。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既然嫡子不在了,那么长子就是顺理成章的第二继承者, 也有朝臣根据这一点站队,力推大皇子。
奈何弘元帝就是不立新的储君,只看着他们每日吵翻天。
弘元帝刚冷笑了几声, 却忽然咳出了血。
“陛下!”御前太监刘顺惊呼,刚要高声喊太医,却被弘元帝阻止。
弘元帝捂着嘴,用帕子将血渍抹去,“朕没事。”
刘顺:“陛下,可要宣挤缘大师?”
弘元帝的眼神犀利中透着决绝,这是对生的渴求所爆发出来的:“要,自然要!把他给朕绑了,半个月内寻不到良方就剐了!”
刘顺惊得手都发了颤,陛下自然是尊敬大师的,平日里恨不得供着一尊佛似的,但真到了穷途末路时,陛下行事乖张凶戾也是事实。
这样的陛下却任由朝堂上每日吵得党派互伐,是真的力不从心吗?
弘元帝合着血水连同茶水一同吞了下去,眼神恶狠狠的:“若寻不到良方,他就用自己的肉来偿吧。古来有吃唐僧肉能治百病的传说,既然挤缘大师是得道高僧,想来他的肉也一定美味。”
刘顺本来以为弘元帝说剐了只是口头上的,就与“罪该万死”是一个道理,他没想到陛下说的是真的。
此时,弘元帝的私人暗卫从偏角走出,赵顺低眉顺目,准备避嫌离开。
弘元帝摆了摆手,让他留在原地,这显然是信任这位跟了自己数十年的老太监。
当弘元帝看完暗卫给的消息后,原本只是因为一个暗卫突然死去起了怀疑,查出来的却远比他认为的要严重的多。京城居然有大半的产业都在老九名下,他的老九富可敌国!偏偏这些年在外的军需只多不少,老九这是吃定了朝廷,吃定了朕!
还有京城有好几处青楼、茶楼、书室都有可能是老九的情报点,这哪里是要做闲散王爷的架势!
他如此信任宠爱的老九,居然也蓄谋已久!
弘元帝受了巨大刺激,在大殿上不断踱步。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弘元帝一字一顿,“老九啊,老九!”
赵顺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哪怕没看内容,也大概猜到刚才送来的消息应该就是李崇音的手笔。
他在紫禁城等了这几十年,虽然没等到主子,却等到了主子遗留在庆国的儿子,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老九看起来对李云栖情深似海,怎么还有时间管这么多事?那李云栖难不成是幌子?”弘元帝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回想着魏司承回京后的点点滴滴,他被蒙蔽过去要多亏老九的好演技。弘元帝表情讳莫如深,看不出喜怒,“老九他们什么时候进宫谢恩?”
赵顺:“禀陛下,今日巳时,早朝后端王殿下就会携王妃一同前来。”
此时的魏司承与云栖还在前往宫中的马车上,两人的气氛亦是紧绷激烈。
魏司承不温和的时候,气势陡然凌厉,似透着血腥味,沉默几许,道:“何为好聚好散?”
云栖被他忽然炸开的气场激地全身微微一颤,她坚持说道:“休、休书,臣女知道殿下有鸿鹄之志,若来日成为您绊脚石的时候,您可以直接告知臣女。”
云栖清楚魏司承的野望,休书是给自己的退路,也是让魏司承放心,她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魏司承看着这个看起来内心柔软的姑娘,谁能想到她如此难以攻克,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扎他的心。
他猛地靠近她,扣住她的手腕:“李云栖,你有没有心?”
他接连问道:“你的心是捂不热吗!?”
“我……”
“别异想天开了,”魏司承冷笑,“这辈子就算我死了,你也是魏家人。”
见云栖身体僵硬,魏司承捂了一下眼,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吓人,不想吓到她,但这会儿也控制不住自己。
气得心头堵塞,不想开口说话。
此刻马车已到了宫门口,为迎接他们已有小***************侯在此处,看到新婚夫妻两气氛冷冰冰的,端王更是面沉如墨,宫人们胆战心惊地将他们送上步辇。
云栖听魏司承斩钉截铁的话,从认识李嘉玉开始,一直到变成魏司承,无论是哪个他,都没见过这样怒气滔天,还憋着沉默的样子。云栖自知理亏,手指小小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摆。
魏司承还和自己生着闷气,感觉到拉动,往下看了一眼,神情起了变化。
云栖一看有戏,又拉着摇摆了一下。
语气也放柔和了许多,眨巴着眼,无辜地看他:“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她用的是以前哄李嘉玉时的态度,此刻也被用来顺移到魏司承身上,她已经渐渐的将双重感情融合到魏司承身上。
魏司承呼吸一滞,心潮翻涌,她、她是不是在哄我?
而且她的语气中还有一丝尴尬、悔意、羞涩,比以前那沉默疏远的样子要活泼明朗许多?
魏司承发现了这一点,哪里还记得之前的矛盾。
看起来和几年前差不多,也许他这些年并没有做无用功,她还是被他在渐渐改变。
他居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倏然转开了视线,只给云栖留了一个后脑勺,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见向来有耐心,很克制自己的魏司承真被气到了,连看都不想看她,而且他说那句话时的悲怆语气慑住了她,云栖哄道:“我那些话,您听过就当个笑话吧,是我一时不清醒。”
魏司承声音冷淡:“你到现在还在用敬语。”
云栖无奈,古往今来所有王妃对待王爷都是用敬语的吧。
云栖觉得这会儿在大内宫廷里与他争辩这些很是奇怪,但的确是她之前的话语伤了他,无论前世如何,这一世的他没有伤过她。
“改变也需要过程,总要让我慢慢习惯吧。”
魏司承并未立刻转头,他怕一转过来就要暴露真实心情。
该给她一点教训了,不然真以为他不会动怒。
此时,皇辇已经到了奉天殿门口,周围的***************们等候着。
魏司承首先下去,一手掀开纱帘,向云栖伸去。
云栖悄悄扬起了眼梢,她发现魏司承超好哄的。
她将手放了下去,被拖着腰直接下了马车。
几个宫人互相看了一眼,刚才看端王夫妇面和心不和的样子以为又是一对怨偶,可这才多少路程就如胶似漆了,看着感情还很好,那么方才是在闹变扭?
宫中那些流言,说端王与端王妃的,说不定都是真的?
魏司承挥了下手,让一群宫人远远跟在后头。
又以相同的速度与云栖并肩而立,低声道:“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清楚吗,需要我向你剖心?”
云栖乖巧垂头,认错态度非常好。
魏司承冷哼了一声,又教训道:“休书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若下次再说,我就会罚你了。”
趁着扶住云栖的刹那,拇指轻轻擦过云栖的唇瓣,暗示意味浓厚,惹得她满是羞红,魏司承心情很好的入内。
弘元帝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就让云栖先离开。
云栖担忧地看向他,魏司承眼神安抚了一下,示意她先去殿外候一会。
弘元帝看着他宠爱了十来年的儿子,走下龙椅,道:“青雀,你从回京后,为了娶李云栖多次拒绝朕的好意,朕也信守了当年的承诺,让你娶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