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冬作为班里的团支书,绞尽脑汁搞活动,企图把大家的目光和关注吸引到其他地方。
又过了一些时日,临近期末考试,连上课都不是必要的了。
季小冬索性组织全班同学去自习室上自习复习功课,不去的在教室门口大张旗鼓的贴名字批评。
虽然起不了多大的威慑作用,但总归聊胜于无。
消息从同学们口中零零散散的汇聚,听大家的说法,林朝阳文笔犀利,又热情激昂,加上名校光环,已经隐隐被很多人视为领导人物,在学生们中间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季小冬只能在心里无奈苦笑。
她知道现在人心浮躁,被她死死按在自习室里的同学,不少都在背后骂她。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所有人都热血上头,情绪被煽动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听得进去其他的声音。
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大家都能踏踏实实,平平安安。
林朝阳如今意气风发。
他“百忙之中”还不忘来找季小冬:“你是我最欣赏的人,最后再来劝你一次。”
季小冬被他堵在校园里。
林朝阳如今算一个风云人物,真真正正的在搅动风云。
不一会儿,周围便围了很多同学驻足观看。
“林朝阳,我劝你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
林朝阳伸手要拉季小冬的胳膊,季小冬后退一步,转身分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哄笑。
季小冬心里很难过。
她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些风华正茂的同窗。
眼睛里清晰的校园慢慢变得模糊,季小冬低头,让眼泪砸到地上。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顺风顺水,这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她给颜颂写了封信,写完之后又撕掉了。
颜颂如今正在高三,这些事情离她太远,自己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
于是季小冬开始写日记。
她想起从前曾经看过的一句话,叫“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不算一个正经人儿。
她的日记已经写了厚厚一沓。有一天,她听见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她站在校园里抬头,看到颜色像光影和树叶斑驳的直升机。
季小冬不知道,齐北辰现在就在她头顶的飞机上。
齐北辰从前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来到季小冬所在的城市。
“不要犹豫,跳!”
巨大的飞机轰鸣声中,齐北辰听到指导员大喊一声,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被踹下了飞机。
紧着着,他看到其他战友也陆续跳(被踹)了下来。
白色的降落伞在天空绽开一朵朵花,慢慢下降,想散落在地面的云朵。
“快看!快看!”
“那儿!那儿!东边还有!”
“我们人多,不怕!”
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大,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齐北辰紧张的握住手中的枪,四周围上来的同龄人越来越多。他知道,他落单了。
他落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如果对于跳伞降落来说,这是个绝佳的落点。
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为连让他可以靠住,“负隅顽抗”的隅都没有。
很快四周都围上了人。
不论他面朝那个方向,总有一面是后背对着人群。
“缴了他的械。”
“卡啦啦。”
缴械的命令和拉木仓栓的声音同步响起。
下一秒齐北辰被从背后过来的人死死压在地上。
他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痰里带着血,口腔里有血腥味弥漫。
“起来。”
他被人用自己降落伞的伞绳绑了起来,一路推推搡槡,到了一根旗杆底下。
旗杆下坐了很多人,有人尚在地上贴条幅。
“绑上。”
齐北辰突然被人一脚踹在腿弯,有人拉了下绑他的绳子,让他在地上坐着,把他的双手绑在旗杆后。
齐北辰紧紧咬着牙,一眼不发。
“艹!”
过了不久,齐北辰听到身侧噗通一声。
摔在地上的人抬起头,也看到了齐北辰。
“艹!老齐!”
“我落单了。”齐北辰对地上的人说。
“我也是。”
这人叫栓子,是齐北辰的同学,睡在他的上铺。一句简单的交流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等到日头越来越高,中午时分,旗杆周围的人渐渐散了,或者远远到了树荫下。
齐北辰这才和栓子小声交流。
“不知道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没再有人来,应该都没事儿。”
“就怕他们还有其他的点。”
“难说……”
“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放了我们。”
“不知道。”
“老齐,你渴吗。”
“渴。”
齐北辰闭上眼,中午的日头晒的他眩晕。
“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齐北辰和栓子一直被绑在这里。
到了晚上,他也不知道几点,有几道手电筒的光突然朝他们这边照了过来。
重新聚拢起来,围坐在旗杆底下的其他人,都纷纷站起来。
栓子小声说:“估计他们的头儿来了。”
齐北辰点头:“肯定是。”
手电筒的光突然直直打在他脸上。
齐北辰偏过脸。
刺眼的光消失,他的下巴突然被人捏住,脑袋又被掰的正了回来。
忽明忽暗。
齐北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面前人的轮廓。
“林、朝、阳!”
齐北辰咬牙切齿,只不过因为大热天里一整天水米未进,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
林朝阳拾起扔在地下的手电筒,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其他人离的远,并没有听到齐北辰的话。
林朝阳的心情丝毫不像脸色一样面无表情,实际上,他看见齐北辰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事情发展到如今,局面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林朝阳隐隐觉得不对,可大家的情绪一旦汇聚起来,就像汹涌的洪水。
他作为在水上行船的舵手,即便感觉到洪水的流向似乎出了问题,但也无法改变洪水的流向。只能小心翼翼的随波逐流,免得一不小心被洪水吞没,粉身碎骨。
“会长,开始吗?”
周围的人开始往这边堆一些纸箱之类的易燃物品。
“再等等。”林朝阳说:“再晚一会儿。”
林朝阳转身欲走,只是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齐北辰,林朝阳又想起了季小冬。
凭什么你就能站在岸上,看我们的洪水滔天。
他转过身,弯下腰在齐北辰耳边轻轻的说:“你猜,季小冬在哪里?”
精神萎靡的齐北辰眼睛瞬间睁大:“林……”
“艹!”
林朝阳一脚踹在齐北辰胸口,齐北辰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75章
“会长。”
林朝阳身边的人跟上来:“你给跟他认识?”
“不认识。”林朝阳依旧面无表情:“看他不顺眼, 提前告诉他待会儿会发生什么而已。”
到了深夜,人都已经散去。
林朝阳去而复返。
他走到旗杆旁,蹲下身子,用小刀割开齐北辰手腕上帮着的降落伞伞绳。
“滚吧。”
齐北辰坐在地上, 揉着自己的手腕。
抬头看了林朝阳一眼, 转身想去解栓子身上的绳子。
林朝阳一脚踢过去:“不要得寸进尺。”
齐北辰身上没有力气, 被林朝阳一踢便倒在了地上。
“老齐, 你先走。”栓子嘴唇上已经起了一层干皮, 声音断断续续:“能走一个是一个。”
远处传来一片脚步声, 似乎有不少人正快步像这边走来。
齐北辰摇摇晃晃站起来:“林朝阳, 我劝你们不要做的太过。”
“管好你自己吧。”
林朝阳轻晒。
“老齐, 你快走。”
脚步声离这边越来越近, 栓子着急的催促齐北辰。
“好, 我叫人来救你。”
齐北辰看了栓子一眼,转身快步藏进无边的夜色中。
“会长, 这怎么!”
那片脚步声果然是朝这边来的。
当先领头一个,看到林朝阳和旗杆下散落的绳子, 往四周看了看, 拔腿就要朝对面的方向追。
“回来。”林朝阳叫住他:“夜里不要落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朝阳身上。
林朝阳并不管这些形形色色的打量,猜疑也好,等着他的下一步命令也好,这些人,在他眼里,跟他高中时候的那些同学并没有什么两样。都理解不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不够资格让自己看他们一眼。
唯一……
他又想到当缩头乌龟“冥顽不灵”的季小冬,露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你看,对方已经被我们绑在这里, 几乎所有的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真正的文明与野蛮。
林朝阳把玩着手心里的小刀,背过身去对众人说:“一个也够,让大家见见血。”
“开始吧。免得夜长梦多。”
成大事,哪里有不流血的。
通明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齐北辰停下脚步,回头怔愣的看向那片火光。
“什么人!”
背后有人声响起:“最近夜里不安全。”
齐北辰木然的转身,看到三个穿军装的战友:“XX部XX队指挥学员齐北辰。”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果然够警惕。
来人疑惑而警觉的上下打量他。
他的衣服早就被人撕烂了,根本看不出一点儿军装的样子。
“跳伞的时候落单了。”齐北辰声音喑哑哽咽:“还有一个战友,也……在……”
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向那片火光,不敢去想那里现在发生了什么。
对面三人对视一眼,中间的人道:“那边多少人?”
“不知道。”
“我们最好先向指挥部报告。”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能贸然行动,顺道也可以把这个叫齐北辰的带回去。只要到了地方,真假自然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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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夜之间,形势逆转。
林朝阳们的“宏图大业”转眼灰飞烟灭。
他作为搞事情的“头子”之一,不得不像过街老鼠一样乔装打扮东躲西藏,以期在恢恢天网之下寻到一线希望,以便逃出生天,逃之夭夭。
齐北辰端着木仓,按照要求重点搜查火车站、汽车站及飞机站附近的宾馆、旅店。
他今天看到了栓子。
他过了今天,再也看不到栓子了。
齐北辰红着眼眶,所有人都红着眼眶。
但是出发前,教导员一遍遍的对他们强调,要克制!要克制!因为我们是子弟兵,跟那些人不一样!
齐北辰一寸寸的搜寻可以藏身的地方,走到帝京宾馆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裹着头脸,行色匆匆。
“同志。”
被他一叫,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一个闪身,进了宾馆后面的小巷。
齐北辰查看了小巷子,发现只有一个通往帝京宾馆后门的出口。
他转去宾馆前门。宾馆里的人看他的装束和证件,很配合的有问必答。
告诉他302的住客,是一个外国人。不知道是哪个国家,高鼻深目,说着蹩脚的普通话。
齐北辰按照宾馆服务员指的方向,踩着嘎吱嘎吱作响摇摇欲坠的木质楼梯,走到302房间门口。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果然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有一个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谈话中隐约透漏出“机场”、“护照”之类的内容。
齐北辰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枪。
他贴在门口的墙后面,伸手敲了敲门。
“谁在外面?”
齐北辰没有回答,又敲了几下门。
他听到屋内人声靠近门口,在门口停下,并没有开门。
齐北辰手心全是汗,他现在越发肯定门后有他们搜查的目标。
有目标,同时预示着有未知的危险。
门依旧没有开。
两边的人像在比拼耐心,都在等着对方的行动。
齐北辰已经做好强行破门的打算,但强行破门动静太大。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刚学了不久的摩斯电码敲了两个字: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