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竺扫了眼,到底是多年的交情,她走上前,服身道:“娘娘消消火。”
她给谨玉使了个眼神,才低声说:
“谨玉也是担心娘娘,娘娘记住偲主子的救命之恩没错,但娘娘若是过于好心,卓府未必不会得寸进尺。”
“就拿卓嫔来说,她便是心思养大了,仗着娘娘会救她,什么都敢做。”
“前车之鉴摆在这儿,娘娘便是还恩,也得顾及着些自己呀。”
谨竺平日里话少,但皇后最看重她,连同宫外侯府的接触都交予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知道些许卓府的德行。
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家。
得幸的是养了个好闺女,能豁得出去,命都不要了,也要为母族讨个前程。
也是偲主子当时去得太惨烈,否则也不至于让娘娘记了这么久。
谨竺明白谨玉的心思,谨玉本就是最偏心娘娘的,一分好处都不想给旁人,更何况卓府这般,扒着娘娘吸血的人家?
不是觉得娘娘报恩不对,就是看不惯卓府那家人,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还惯是都会惹是生非的。
皇后敛了眸,她抿着茶水,让谨玉起来,声音低低幽幽:
“本宫何尝不知,但是本宫一想到那日的情景,就觉欠她的啊。”
谨竺没了话说,对于偲主子,她救了娘娘一命,她也是感激的,但也只限于偲主子罢了。
她想了想,说了卓府最近的一件事:
“卓府上的小少爷,前些日子在朱雀街纵马伤人,不仅如此,京兆尹派人捉拿他时,他还叫嚣着,自己姐姐是皇上宠妃。”
“奴婢猜想,那日皇上处决卓嫔时,未必没有这丝考量在里面。”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又很快敛下,她淡淡说:
“别管他,等卓府送了人进来,别让她死了就成,至于其他的,我们不必多管了。”
她答应那人的,不过就是保着卓府一分荣誉罢了。
这些年,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再给卓府一个恩典,便是她报恩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得了她这句话,谨竺眸色微闪,对她的态度了然于心。
第63章
阿妤挑眉, 望着眼前的宫人,有些诧异:“周美人邀我赏花?”
得了宫人肯定的回答,阿妤越发惊讶, 毫不掩饰地露在面上。
中秋时, 周美人伤得不轻,遂一直在宫中养伤, 伤好之后, 这位就又恢复了往日的作风。
每日坤和宫请安, 随后便是前往乾玉宫, 几欲近午时才回去。
她这般殷勤, 惹得宫中不少人都冷嘲热讽,便是阿妤不出宫门,都听说了些许。
大致就是, 周美人是为了以后, 巴结淑妃娘娘。
这其中有几分酸意,又不得而知了。
须臾,阿妤才收了思绪, 如今都快进了九月, 她真不知周美人邀她赏什么花?
不过,这印雅阁,她待久了, 也的确有些闷, 思忖一番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宫人一退出去,周琪就急道:“主子怎么答应了?”
便是周美人的确救过主子,那也是有所图谋,让周琪信任她, 自然不可能,更何况主子如今有孕,此时让主子出门的人,都被周琪打上了不安好心的标签。
阿妤腹部微微有了幅度,她撑着榻子坐起,见周琪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我在这宫里都待够了,正好出去透透气。”
顺带的,她也想知晓周美人这番找她作甚?
午后清凉,阿妤前往御花园赴约,身后周琪琉珠跟了不少人,她如今金贵,再如何仔细都不为过。
虽是九月,但御花园里却依旧景色盎然的模样,阿妤被人扶着,倒是没有装模做样地扶腰不停,她四处看了眼,朝御花园的凉亭走去。
凉亭位于御花园中间,是视野最好的地方,她刚坐下,就瞧见西方缓缓走来的身影。
就是不知,这是从凝华楼来?还是……乾玉宫呢?
“让钰姐姐久等了。”周美人进来,便服身行了半礼。
阿妤摇头,让她起身坐下:“那支花迷了美人的眼,还非要我一同来赏?”
她话音刚落,琉珠等人便摆了几盘糕点放置石桌上。
周美人等这些退后,才轻柔开口:“本该亲自跑一趟印雅阁的,省得你来回折腾。”
“但有些事,你亲眼看过,总比我说的要好。”
她话音甫落,就示意阿妤朝外看,笑说:“刚说,她便到了。”
她?是谁?
阿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触目所及的是一位女子,灼贵宫装穿在她身上,越显她婀娜的身姿,女子此时手拎着饭盒,步步屡屡地朝御前而去。
御前的方向?
阿妤微顿,视线在女子脸上流连了一圈,轻微拧了下眉。
她不认识这人。
宫中妃嫔,即使她不认识,但也大致都留了个印象,这位她却是极为眼生,然而女子又穿着宫装。
其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阿妤收回视线,说:“这是卓家那位?”
虽是疑问,但她心中却已经肯定了答案,周美人也点头:“是她。”
卓府给皇后请安后,就又送了一人进宫,这事,她是知道的。
其被封为御女,品阶甚低,然后入住玲芳阁,离坤和宫最近的一个宫殿。
虽是这样说,但阿妤依旧不解周美人找她的目的。
周美人拿帕子遮了遮唇角:“卓御女虽进宫才不到半月,但这前往御前的次数却不下于十次了。”
轻风拂过,阿妤惊得睁大眸子,脱口而出:“她疯了?”
便是她,便是淑妃,便是家世非凡的许美人,都不敢如今频繁地前往御前,这位卓御女真是……
阿妤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只能轻摇头,以示惊叹。
遂,她好奇地问:“那她进去了吗?”
若是送进去了,她便该笑了。
因为若是御前这般好进,那些后妃不得一一效仿?皇上怕是烦都烦死了。
这下,轮到周美人顿住,随后轻摇头:“没,一次都没有,连带她送过去的东西,都是原路返还的。”
不出意外,但是阿妤依旧笑了。
卓嫔故意害她,所有她迁怒了整个卓府,连带着新入宫的卓御女都不喜。
若非她现在还摸不清皇后的态度,该为难卓御女的地方,她便早就做了。
卓御女的身影从视线内消失,阿妤眯着眸子,轻声问了句:“周美人,可知皇后口中的偲妹妹是何人?”
宫中的消息,她还可得知,但这位偲妹妹,她却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每当这时,阿妤都不得不感慨朝中有人的好处,该得知的消息,宫外便会很快送进去,不至于像她这般,过了这么久,依旧一无所知。
“今日寻你,便是要说此事。”周美人也淡了笑容,她说:“当初皇上未封太子前,曾有一位侧妃,名为卓偲。”
阿妤没说话,但眸色却是微动,侧妃?
要知道,便是淑妃刚入王府时,都没有侧妃的位置。
不过,淑妃进府时,皇上早被封了太子,身份已不同于往日。
周美人捻了块糕点,许是用力大了,糕点碎在了她手心,阿妤听见她低低的一句:“卓侧妃是为了救皇后才去了的。”
阿妤心中微沉,却还是不由得蹙眉:
“便是如此,那皇上……”
卓嫔谋害皇嗣,便是迁怒整个家族都可,皇上还亲赐卓府恩典。
说句不好听的,那卓侧妃救的是皇后,又不是皇上。
周美人打断了她:“你应知晓,皇后是庄侯府的嫡女。”
她又道:“唯一的嫡女。”
阿妤哑了声。
庄侯府,皇上登基前,手握重权,最重要的是其手中的兵权,然而皇上刚登基不久,庄侯府便主动交了兵权。
皇上初登基时,越王党羽作乱许久,多亏了庄侯府立下功劳。
阿妤想起一件事。
那时,她刚达京城,便听旁人说起过这庄侯府。
却并非甚好事,她听人说,庄侯府的嫡长子死于那场宫变之中,她进宫时,正是庄侯府挂起白绸的时候。
庄侯府如今只剩一个嫡子,应该说,再无其他子嗣了,嫡女入了宫,嫡子刚及十岁,全府的荣誉全靠庄侯爷一人撑着。
凉亭内寂静了好久,周美人才轻声道:
“你该知晓,皇上万分敬重皇后,不单单只因为她是皇后。”
谁都知道,为了皇上登基,庄侯府付出了多少,也都知晓,正是因为庄侯府主动上缴兵权的做法,彻底稳固了皇上的根基。
皇上虽薄情,却是个念恩的。
这一点,单从庄侯府如今的处境便可看出。
周美人心底清楚,只要皇后没有犯天大的过错,她的皇后位置都固若金汤,旁人无法染指一分。
这是庄侯府拼了命给皇后搏来的,旁人羡慕不得。
顿了会儿,阿妤轻咳了声,转了话题:“也不知今日这卓御女能不能进乾坤宫?”
“可不止你一人好奇,你朝外瞧瞧,多少人等着结果啊。”
阿妤转头,发现这御花园不知何时,人竟渐渐多了起来。
她听见周美人说:“这卓御女每日一次御前之行,都快成了这宫里的奇景了。”
话音甫落,就听见一阵击掌声,阿妤立刻和周美人对视一眼,眸子皆是惊讶。
阿妤忍不住讪讪地问:“这、这皇上不在乾坤宫?”
那卓御女去御前作甚?
周美人也有些意外,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明黄色身影一群人越行越近,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离得近了,阿妤才看清,皇上身旁还跟着一人。
“妾身请皇上、沈嫔安。”
封煜走近,看见两人时,也有些意外。
他走近,淡淡道:“都起吧。”
说罢,他亲自伸手扶起了阿妤,念道:“今日怎么出来了?”
阿妤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故意说:“许是妾身猜到皇上今日会来,才到这里候着的呢。”
她口中没一句实话,封煜顿时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轻斥:
“胡言乱语。”
这种疑似窥探帝踪的话,也是可以这般大咧咧说出来的?
阿妤连忙伸手捂住额头,故意作出一副娇娇呼疼的模样。
封煜收了手,懒得搭理她,他用没用劲,他自己最清楚。
两人动作间娴熟,让一旁看的人心底思绪莫名,沈嫔冷眼瞧着,忽然冒出一句:
“钰美人身子这是无碍了?”
这沈嫔对谁都是一副懒洋洋,冷傲得谁都不愿搭理的模样,也就唯独对皇上稍有不同。
她忽然出声,阿妤着实有些惊讶。
阿妤先是偷看了男人一眼,才放开捂住额头的手,看向沈嫔,轻声道:“多谢沈嫔关心,妾身身子如今无甚大碍。”
沈嫔轻抚了下发髻上的金簪,冷淡道:
“这般甚好,也省得娘娘每日请安时念着你了。”
阿妤微顿,莫名地看了沈嫔一眼。
这是在催促她前往坤和宫请安?
阿妤轻捏了手中的帕子,心底好笑,这沈嫔是否有些太多管闲事了?
但偏生她先前刚说自己身子无碍了,这下子再说推辞,难免有不敬皇后的嫌疑。
封煜早便不着痕迹地拧起了眉头。
阿妤仗着男人在她身旁,偷偷地勾住他的手,轻拉了下,焦急地催促着。
当初给她出主意的是皇上,如今出了篓子,她找皇上,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她这番偷摸的动作,让封煜有些许的不自然。
这是在作甚?有话便说就是,这般偷偷摸摸的,让旁人看见,还以为他偏心于她。
心底这般想着,封煜却是握住女子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他淡着神色,拧眉道:“等身子彻底养好了,再议此事,不要给皇后添乱。”
看似斥责,但沈嫔却听得出那话音的维护。
她眸色浅淡,扫了钰美人一眼,却不再出声。
和皇上反着来,总是不得好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狗皇(正气凛然):朕对后宫一视同仁!
后宫:先把手松开。
第64章
“不要给皇后添乱。”
皇上此话说过, 阿妤就感觉到沈嫔清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后一句话也不再同她说。
这沈嫔真的是……
阿妤真心觉得,这宫中人说她张扬, 委实有些委屈了她。
她再张扬, 比得上沈嫔?
在坤和宫请安,懒懒散散, 谁也不搭理, 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甚至在坤和宫前, 当众罚过妃嫔。
不仅如此, 她还公然顶撞过淑妃。
阿妤心想,这人看似没做什么,但是细细琢磨她的几番行为后, 就会发现论张扬, 这后宫谁比得上沈嫔?
几人移步凉亭,阿妤坐在皇上身侧,她的另一侧是周美人。
御前伺候的宫人总是有效率的, 他们刚坐下, 杯盏果盘皆都摆上了。
沈嫔素手接过了杯盏,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傲然。
阿妤看了眼, 就收回视线。
姿势再美, 动作再行云流水,终究不过是在泡茶,说到底,撇开那抹兴趣,便也成了伺候人的活。
凉亭内气氛有些怪, 明明坐着四人,却无人说话。
阿妤憋闷得难受,干脆垂眸,在石桌下摆弄男人的手指。
男人手指根根分明,阿妤知道,她的手放进去,就被完完全全地握住。
她学着他以往的作态,将他的手放在手心把玩着,堪堪握住三根手指,她从上到下细细抚过,力道很轻,轻得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