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0-08-21 09:08:51

  “这花盆,因其精致,是一年前花房特意送于瑜景宫的,容嫔甚喜,还亲自观赏过,您忘了吗?”
 
 
第60章 
  “您忘了吗?”
  话里隐隐透着的浅恨和凉意, 让容嫔倏然抬起头,对上了女子的视线。
  女子眸色很深,让容嫔陡然想起那夜里, 瓢盆大雨, 小太监跪在她脚边求饶,却被她一脚踹开, 甚至她嫌恶地说:
  “快将他拖下去, 别脏了本宫的眼……”
  她至今还记得, 那小太监最终被拖下去时, 无神却倏然恨意的眼神, 他死死地盯着她,似要永远记住她一样,让她心生寒意, 恼羞成怒地连番下了几条命令。
  最终, 那小太监也没有活过那个雨夜。
  容嫔记得,慎刑司来报时,说那小太监的每根手指都被生生夹断, 说他们剪了那小太监的一只耳朵, 还说他们特意遵她吩咐,挖了那小太监的眼睛。
  那时听着回复的她,恶心地两日都没有吃下饭, 却忍不住地内心愉悦。
  天生卑贱的奴才秧子, 敢用那种眼神望着她,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索性她便让他死都不得善终。
  殿外忽然打了道惊雷,容嫔忽地浑身升起一股寒意,烛火摇曳不停, 忽明忽暗间,她仿似又看见那小太监被拖下去时的眼神。
  和女子此时望着她的眼神,何其相似。
  容嫔顿时掐紧了身旁凝青的手臂,她没瞧见凝青疼得皱起的眉头,倏然朝着阿妤色厉内荏道:“空口白牙,嘴皮子一碰就想给本宫定罪?你有何证据?”
  证据?
  阿妤敛眸,遮住眸子里的神色,低低道:“妾身亲眼所见,还不能作为证据吗?”
  容嫔冷笑:“众人皆知,你我素来不合,为了诬陷本宫,你未必不会说谎。”
  阿妤偏头,细细打量容嫔,含着淡淡的轻讽:
  “容嫔曾对妾身悉心照顾,妾身心底素来是敬着您的,怎会与您不合?”
  恶心容嫔的事,阿妤向来都喜欢做,但今日她不想多费功夫,刺了一句,便直接开口:
  “此事,知晓的不止妾身一人,您宫中的人,以及花房的宫人,都为知情者,皇上若是不信妾身的话,大可多问几人。”
  她虽是这样说,但是为了服众,不管男人信与不信她,都是要去询问旁人的。
  封煜多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吩咐杨德去查。
  阿妤收回视线时,不经意间与容嫔身旁的凝青对上视线,只那一刹那,她就敛下眸子。
  那个花盆,容嫔的确是早在几日前就命人将其毁了。
  她原不该知晓的,但是很巧的是,周琪给她带回了一个消息。
  在陈才人有孕之前,容嫔就对其下手了,这个花盆就是其中之一,但即使如此,陈才人依旧顽强地怀了身孕。
  依着容嫔对陈才人的恨意,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她命人毁了花盆,不过是因为她又有了新的计划。
  毁掉花盆,只是为了洗清她的嫌疑罢了。
  阿妤初得这个消息时,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至于陈才人?与她何干?就算自己知晓了此事,又为何要救她?
  甚至,她若当真提醒了陈才人,她的仇如何报?
  所以,她很快地就做了选择,冷眼旁观,看着容嫔渐渐作死。
  封煜派去的人很快回来,正如阿妤所说,那个花盆是一年前花房特意送到瑜景宫去的,所以很多人都记得。
  容嫔脸色顿时变了。
  她当初选择这个花盆,也是因其精致特殊,料定了陈才人也会喜欢。
  顾得了其一,却忘了其二,越是特殊,越能让人记忆深刻。
  她依旧不悔改,嘴硬道:
  “那便是妾身记错了,但是这花盆臣妾送给了陈才人许久,花盆染了红花一事,未必就是臣妾做的,更何况,若是当真因为此花盆缘故,怎么至今才发作?”
  “皇上莫要被眼前物蒙蔽,遗漏真正的凶手!”
  就在这时,陈才人的宫人突然道:“皇上!奴婢记起来了!主子所食用的那块月饼,容嫔不小心碰到过!”
  她此话一出,容嫔脸色才真正地出现惊慌:
  “你个贱婢,胡言乱语什么?若是本宫碰过,你们主子敢吃吗?”
  那宫人也不是个傻的,当下反而委屈道:“您是我们主子的亲姐姐,你碰过的东西,我们主子为何不敢吃?”
  那声“亲姐姐”咬地极重,听得阿妤都觉得讽刺。
  “搜身。”封煜淡淡地道。
  他仿佛不怒了,连同脸上都没什么格外明显的神色,寡淡漠然,没有一丝情绪。
  他话音甫落,容嫔下意识地便将手藏在了袖子里。
  她一动,封煜便发现了端倪,指着她的手,说:“拉出来。”
  顿时,容嫔被两人摁住,任她如何斥骂,也不放手,另有宫人拽出了她的手,凝青早就不着痕迹地退出她身边的氛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容嫔发髻凌乱,随着她的挣扎,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手上涂抹着嫣红的蔻丹,衬得她的手指愈发白嫩,但是太医检查一番后,就立即皱起了眉头。
  “皇上,容嫔的手帕上还残留着红花粉末……”
  剩下的话,众人没再细听,听到这里,便能猜到容嫔为何无故地去碰陈才人的月饼,不过是想让陈才人亲自吃下红花罢了。
  只要她将手指清洗擦净,到时候就算从月饼上查出什么来,也是皇后亲赐,与她没甚关系。
  容嫔的确是清洗了手指,在众人朝偏殿走来时,她在长廊上,特意伸手接住了雨水,将指甲里残留的红花粉末冲洗得一干二净。
  那时,她看着漫天的大雨,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但是……这帕子上哪来的痕迹?
  容嫔有片刻茫然,待反应过来,就想辩解,想推脱,可她望着皇上冰冷的脸色,却陡然失了所有声音。
  从没有一刻,她像这般清醒地意识到,皇上是不会信她的任何说辞的。
  她顿了良久,忽然问:“皇上,您还记得当初为何赐妾身封号为“容”吗?”
  封煜堪堪垂眸望向她,却没说一句话,仿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容嫔仰起了头,她扶起地面站起来,踉跄地退后了几步:
  “旁人都说,您赐妾身这个封号,是在夸妾身容貌盛人。”
  她脸上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可她却是直直看着男人道:
  “可妾身却知道,您不是在夸妾身。”
  “您是在提醒妾身,警告妾身,想让妾身有容人之心,想让妾身学着大度体贴。”
  封煜拧起了眉,他以为她是不知道这些的。
  毕竟,这个封号赐下后,她不仅没有一丝改变,反而是越发变本加厉,徒惹人厌烦。
  阿妤心底也惊讶,她初入宫时,容嫔便已有了封号,她当初第一次见容嫔时,也曾眼露惊艳。
  华衣裹身,金簪于发,容貌艳丽,斜眼挑眉万种风情,坐在仪仗里,被众人拥簇着,如众星捧月般。
  她曾也惊叹,容嫔的这个封号当真是一分错没有。
  谁能想到,容嫔的封号,不是容貌艳丽的“容”,而是容人之心的“容”呢?
  若是皇上对她不满,又怎会亲赐封号,为她多添一抹荣誉?
  容嫔笑着落泪:
  “可是皇上!这后宫温顺的女子还少吗?从皇后到淑妃,乃至这后宫所有的妃嫔,哪个不是温柔善解人意?”
  “您若喜欢这样的,何必来找妾身呢!”
  她说:“妾身就是不想改,妾身喜欢您!爱慕您!就是不愿您身边那么多人!”
  “谁会把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物件让于旁人呢?那还叫喜欢吗?”
  “单看着皇上对她们露出温情,妾身就觉得嫉妒,就觉得恨!”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封煜的脚下,宫人甚至不敢拦,她仰头,眼角落着泪,声声泣血地问他:
  “皇上,您教教妾身!妾身要怎样,您才能满意?”
  “难道,妾身当真不该爱慕您吗!”
  她父亲和继母恩爱,眼底几乎没有她这个长女,她被送进王府,第一次有人待她温柔,第一次有人纵容她,让她如何不心生爱慕?
  她娇蛮,她任性,她心胸狭隘,她都知道,可她不想改,不想和这后宫所有人都一样。
  封煜慢条斯理地抽出衣袖,顶着她渐渐绝望的眼神,反问她:
  “那你要如何?”
  这后宫每个女子都说爱慕他,他听过便过,难不成还要当真信了?
  封煜眸子里闪过一丝轻讽。
  这分爱慕里,有多少是爱慕虚荣,有多少是为了荣华富贵,怕是容嫔自己都分不清吧。
  后宫妃嫔众多,他最敬重皇后,最宠爱淑妃,可她却偏偏谋害的是同族的陈才人,说这是因为爱慕他,她自己信吗?
  封煜敛眸,看着容嫔泪流满面的模样,忽然心生厌烦,他移开视线,直接招来人:
  “拖下去。”
  他脸上的厌烦,毫不掩饰,让容嫔如坠寒窖,浑身冰冷。
  她有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爱慕虚荣是真,可爱慕又怎会是假?
  若无爱慕,她怎会心生恨意?又怎会心生妒忌?
  直至宫人将她拖下去时,她还怔怔地看着男人,迟迟回不过神来,不肯收回视线。直到发髻上的金钗落地,绣鞋上的珍珠散落。
  容嫔忽然恍惚,这是何等狼狈?她又怎么会这般狼狈?
  她想,现在的她,应该就像是那晚的小太监,被硬生生拖走,同样的无能为力。
  模糊视线中,她恍若看见了钰美人和凝青对视了一眼。
  ——主子,奴婢帮您擦擦手上的水渍吧。
  那刹那间,她忽然想起,她原本是不该露了破绽的,但是有人替她用帕子擦了手。
  容嫔顿时回神,她目眦欲裂,恨意涌然:
  “贱婢——”
 
 
第61章 
  “贱婢——”
  即使阿妤现在躺在床榻上, 依旧没有忘记容嫔最后的这句话。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能是被宫人及时赌上了嘴,谁也不知她在骂谁, 但阿妤心想, 不管是她,还是凝青, 或许都被骂了进去。
  夜深人静, 阿妤微微拧起眉。
  凝青是个得用的, 但她还没有想好, 是否要将人放进她的宫里?
  索性, 她宫中现在没有空缺的位置,还有的一段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思考。
  ——
  中秋事件后,阿妤便觉得宫中安静了下来。
  倒也不是她的错觉, 那件事后, 皇上不悦,进后宫的次数肉眼减少,这些妃嫔连争斗没甚了心思。
  她如今肚子里揣了个金疙瘩, 倒是也显得她越发金贵了。
  秋季尾巴, 瑟瑟冷风,阿妤披着狐绒大氅,被周琪扶着走在御花园里, 左右些子妃嫔刚见到她, 就退了几步,根本不愿靠近她。
  皇嗣是金贵,但经过半月前那件事后,谁敢凑近钰美人?
  万一她又跌跤了,动了胎气, 谁负责得起?
  将一张精致小脸藏在帽子里的阿妤,随意瞥了眼四周的人,心中颇有些无奈和惊讶,这是她半月以来第一次踏出宫门,也不知该不该庆幸这个待遇?
  她这次出门,倒不是她想的,昨日皇后派人给她送了些物件,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最近皇上不进后宫,定是那日心情不悦,你有孕在身,皇上摆明了心疼你,你劝劝去。
  周琪扶着她,琉珠跟在身后,手里拎个木盒,这原是阿妤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反正她每次去御前都是一个理由。
  但此时,阿妤瞥了眼众人,眸色微动,唇角轻轻勾起。
  这番,许是她能换个理由了。
  乾坤宫前,杨德垂头站着,他刚被皇上撵出来,正盘算着待会如何让皇上用膳。
  打中秋后,圣上的心情就一直没好,但是杨德也清楚,再如何难过,皇上都会捱过去的。
  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太重,重到连他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这世人都有无奈,这个位置上的人,只会比旁人更无奈罢了。
  杨德正盘算着,打眼就瞧见越走越近的人儿,他顿时眸色一亮。
  这打瞌睡,就有人递了枕头,杨德怎能不高兴?
  阿妤才走近,就见杨德笑着迎了过来,还弯腰行了个礼,她顿时止步,心中警惕,朝红门里望了眼,小心打探道:“今儿杨公公心情不错?”
  杨德笑:“瞧着钰主子,奴才这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话说得,怪好听的。
  但阿妤却是勉强勾起笑,闻言就想退两步,她和杨德也算相熟了,他一露出这神情,就代表没甚好事。
  她正想着用什么借口糊弄过去,等下次再来时,杨德似看出了她的打算,忙道:
  “钰主子这是来找皇上吧?奴才这就给您通报去!”
  说完,他就转身推门进了大殿,阿妤看着他急忙的步子,心中不满地险些跺了跺脚。
  杨德速度很快,从进去到出来,就用片刻的时间,他笑得满脸褶子都起来了:
  “钰主子,皇上传您呢,您请进!”
  这结果,两人心底都明明白白的,她如今有孕,甭管为何过来,皇上都不可能不见她。
  阿妤站着没动,等了会儿,才幽幽道
  “杨公公,我们也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你真是不厚道。”
  里面什么情况,他居然一丁点都不给她透露。
  她这幽怨的话一出,整得杨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还是说:“皇上昨日晚上,到现在都在处理公务,这眼瞧着就是午时了,哪能还不歇息用膳呢?”
  但这不是你们御前人该做的事吗?
  阿妤虽没说出来,但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就是这个意思。
  “咱们这不都是为了皇上龙体着想吗?”杨德呵呵笑着,还弯了下腰:“有劳钰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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