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0-08-21 09:08:51

  “往日钰修仪请安总是早到的, 今日倒是晚了些, 许是这趟出去久了, 没缓过来?”
  这话落下, 殿内一静, 周修容不紧不慢地放下杯盏,直直看向她:
  “本宫倒是不知,这请安时间何时由陆才人说的算了?”
  辰时请安, 如今尚有些时间, 娘娘都未出来,谁敢说钰修仪迟到?
  陆才人脸色变了番,久不见周修容, 险些忘了, 这周修容素来和钰修仪一条船,她忙低下头:
  “是妾身失言,望周修仪莫怪。”
  阿妤被扶着走进来时, 就隐约听见了这句话, 轻笑着看向周修容,嗔道:“怎么,谁惹我们周修容生气了?”
  陆才人跟着讪笑两声,越发地低了低头。
  周修容抚发:“和陆才人探讨了几句管于请安时间的问题,倒也谈不上惹怒。”
  言外之意, 叫阿妤眉梢微动,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陆才人身上,弯着唇角笑:
  “陆才人若是有何高见,待娘娘出来,再行说论也不迟。”
  说罢这句,阿妤被人领着坐下,她手肘抵在案桌上,轻抚了抚额。
  久不曾请安,她乍然还有些不习惯,今日是周琪将她唤了起来,巧得是,佑儿也跟着醒来,哭闹了会儿,因此,阿妤才来得晚了些。
  往日周修容都是坐在阿妤对面的,今日倒是巧得坐在她下方。
  “你爱吃的牛乳糕,”她将案桌上糕点朝阿妤推了推,见她脸上的乏意,微顿,低声道:“没睡好,还是佑儿闹你了?”
  阿妤恹恹地耷着眼皮子,长吁一声,惹得周修容轻笑:“佑儿还小,忘性大,你与他亲近几日就好。”
  不然还能怎么办?阿妤只好点头,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此时,皇后终于姗姗来迟,起身行礼间,阿妤视线不经意扫过某处,倏地一顿。
  她愣了下,才在皇后的免礼声中回过神来,袖子中的手捏住帕子。
  皇后戴着护甲的手轻轻搭在椅柄上,朝阿妤温和笑着:“这次江南避暑一行,钰修仪受累了。”
  阿妤轻眨了下眸子,受累,倒也真没有。
  她娇笑着:“哪当得上娘娘这般说?就是这一路上,心里对娘娘惦记着紧。”
  可不就是惦记着?每次处理那些妃嫔的事,她都觉得脑壳疼,恨不得皇后就在当场。
  皇后失笑,对着众人说:“瞧瞧,这出去一趟,嘴越发甜了。”
  阿妤也捂着脸笑,忽地,对面传来几道压抑的呕吐声。
  阿妤松开袖子中的手,扭头看去,惊讶道:“这、这是……”
  对面,柳嫔弯着腰,捂着唇,细眉紧蹙,似甚是难受痛苦,她干呕了许久,才终于回神,瘫在椅子上,眸子难受地含泪,虚弱无力道:
  “妾身身子不争气,让娘娘费心了。”
  柳嫔原是旧邸跟上来的四位美人之一,年宴时方才升了嫔位。
  皇后瞪了她一眼,道:“你如今怀了身子,万事都该仔细些。”
  说完这句,她才转头看向阿妤,眉目含笑道:“钰修仪伴驾随行期间,宫中也得了喜讯,柳嫔前儿个时间觉得不适,谁知这一查,就查出了有孕?”
  阿妤轻拢碎发,顿了下,才好奇地问:“瞧着柳嫔这身子已经很明显了,怎得之前太医诊脉没查出来吗?”
  柳嫔那小腹微隆,她不过刚出宫一个多月罢了,这胎得有三四个月了吧。
  她心底轻嗤,倒是真的能藏。
  说起来,她对柳嫔还是较为熟悉的,当初在瑜景宫当差时,这位柳嫔偶尔会去给容嫔请安,几番下来,她对这柳嫔也就有了印象。
  稍些虚荣,还有点墙头草。
  当初容嫔有宠时,她三五日就会去请一次安,后来容嫔失宠了,她立即就转投了淑妃。
  这般性子,竟然能在有孕后,没有立刻张扬,而是瞒了许久,倒真叫人意外。
  回答阿妤话的,不是皇后,而是柳嫔本人,她低着头,似是愧疚:
  “太医说妾身早年伤了身子,这孕脉才会显得晚了些,叫娘娘跟着操心了。”
  阿妤笑了笑,没再搭话,这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她能有什么话说?
  她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都是她之前玩剩下的,没点新颖劲。
  请安散后,周修容说去看看佑儿,两人一道朝娴韵宫走去,路上,周修容挑眉:
  “钰姐姐宫中人没和你说这事吗?”
  阿妤扯着花瓣,零落成泥,她轻摇头:“我昨日一心都扑在了佑儿身上,便是说了,我也听不进去。”
  话音甫落,她见周修容笑了笑,顿时讶然,有些好奇道:
  “怎么,这段时间宫中很热闹?”
  周修容轻睨了她一眼:“比不得这趟江南行,却也不遑多让了。”
  两人说话间,前方一行宫人抬了担架从拱门出来,白布扑在上面,浓重的血腥味飘来,叫人反胃,阿妤刚抬头,就拧起了眉。
  一阵风拂过,白布被吹得飘起,底下露出的人脸,倒是有几分熟悉。
  还不待走近,小福子上前拦住他们,晦气道:
  “没看见前方有主子吗!冲撞了两位主子,你们担待得起吗?”
  宫人胆怯地跪地行礼,阿妤挥了挥手,视线落在那担架上,眯着眸子问:“这是什么人?”
  “回钰修仪的话,是御花园的扫地宫女,昨夜里不小心磕在了井上,这刚被发现,杨公公叫奴才等人将其埋了。”
  磕在井上?能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不过听到这是杨德的吩咐,也就相当于是皇上的意思,阿妤没再多问,颔首让他们离开。
  待进宫时,周琪忽然说:“主子,奴婢想起那人是谁了!”
  阿妤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刚刚那些宫人抬着的人!奴婢若是没记错,她应该就是主子早产时,跟在许御女身边那个宫人。”
  “当初落云还说是她推得您,但苦于没有证据,她只受了三十大板,就被打发回中省殿了。”
  阿妤愣了下,终于想起这件事,怪不得,她觉得那个宫女有些眼熟。
  若是这般说来,那……岂不是说明,皇上一直有在查她早产一事的真相?
  如今知晓了陈嫔所为,这宫人自然用不着了。
  阿妤不自觉地抿紧唇,就听见身边的周修容轻笑:“看来,皇上心中还是有钰姐姐的。”
  这一笑,反而叫阿妤清醒了些,但她没多说,只是似乎有些羞赧:“就你话多!”
  进了娴韵宫,阿妤终于想起来:
  “被柳嫔的事打岔,我都忘了问,今儿个沈贵嫔怎么没来请安?”
  这个,周修容倒真知晓:“听闻是车马劳顿,身子有些不适,一早就派人告了假。”
  阿妤不着痕迹地拧眉,她想起回京的一路上,沈贵嫔似都窝在马车里,甚少出现。
  身子不适吗?
  她抿紧唇,刚欲说话,就听见了佑儿的哭声,她将疑惑放在心底,慌忙地走进内殿。
  ——
  坤和宫,皇后坐在梳妆台前,将手腕上的玉镯卸下。
  谨玉站在她身后,替她换了琐重的金簪,敛眉,颇有些纳闷道:“奴婢瞧着,钰修仪看见柳嫔有孕,好像没甚过激的情绪。”
  搁以往,似淑妃、容嫔这般受过一时荣宠的,哪会这般淡定?
  这钰修仪,心思倒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皇后从铜镜中,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她是个聪明人,有皇长子在她膝下,只要她不犯浑,富贵还在后面呢。”
  那可是皇长子,只要长成了,再不济,那也是个亲王。
  谨玉撅唇,嘀咕:“再富贵,也比不过娘娘。”
  话落,皇后眸色稍顿,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不经意地轻笑了声:“谁知道呢……”
  谨玉还待再说,皇后闭上眼打断她:
  “好了!沈贵嫔请脉的册案拿来与本宫看看。”
  谨玉只好递上:“太医说,只是车马劳顿,才稍有的不适。”
  皇后摇头:“本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沈贵嫔看似清高,其实也是个爱被捧着的,进宫初就将架子端了起来,幸好她是新妃中第一人,才没叫她难堪。
  后来钰修仪越过了她,她那份清高孤傲就有些撑不起来了,也开始彰显存在。
  不过,听闻这一路上她甚是安静,昨日回宫时,她也只静静站着,似是没这个人,今日更是告了假。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后不得不重视起来。
  就在皇后细细查看记录时,谨竺拧起了眉,轻步走近她,压低声音道:
  “娘娘,这次江南行,奴婢觉得有件事,娘娘或许会感兴趣。”
  皇后头也没抬,随意问:“何事?”
  谨竺顿了下,有些迟疑道:“听闻,钰修仪进宫前,有位青梅竹马,甚至两人都定了亲事。”
  倏地,皇后捏着案册一角的手指顿住,微用力,她抬起头,轻眯起眸子:
  “什么?”
  “而且这人还是如今的新贵,吏部侍郎韩玉扬韩大人。”
  皇后忽地想起两年前,肃亲王进宫为其女和怡郡主请旨赐婚,却被韩玉扬果断拒绝一事,当初这件事,顾及和怡郡主的脸面,并未大肆宣扬。
  她记得,那时韩玉扬就是以,他已有婚约为由,拒绝此婚的。
  皇后好奇:“如何传出来的?”
  “钰修仪在绍州城时,曾和韩大人同去了一府邸,听说,有人听见,钰修仪和他同对着一个牌位,称之为‘娘’。”
 
 
第117章 
  傍晚时夕阳余晖, 长廊小道上树影婆娑。
  乾坤宫刚送走了一位朝臣,杨德刚欲转身,忽地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由远而近的仪仗, 他一愣, 停了下来。
  待看清仪仗旁候着的宫人时,他轻啧了声, 招来小刘子说了两句话, 见小刘子转身进了乾坤宫, 他才转身, 堆着笑朝仪仗迎过去。
  沈贵嫔刚从仪仗走下来, 就听见杨德的笑声:“奴才给沈贵嫔请安。”
  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眼天际渐消的日色,堆着笑:“沈贵嫔这时亲自过来, 可是有何要事?”
  沈贵嫔素手轻抚着小腹, 懒洋洋地耷拉下眼皮子,没与他废话,直言:
  “本宫要见皇上。”
  杨德视线落在她小腹上, 倏地顿住, 猜到了什么,又想起刚刚沈大人惹得龙心大悦的场景,不禁心底暗自嘀咕, 若是真的如他猜想那般, 这胎还真是来得及时。
  恰好此时小刘子从里面退出来,几不可察地一点头,杨德脸上笑意越发深了些:
  “奴才这就带您进去,”跨过门槛时,他连忙提醒:“沈贵嫔, 您小心脚下!”
  沈贵嫔没甚表情,但她身边的沁芍却是心底轻嗤,趋炎附势的狗奴才。
  她可没忘记,这杨德在行宫时,是如何随意寻了借口打发她的。
  殿内暗香缕缕,封煜正好站起来,似是心情不错,眉宇间都透着分温和:“今儿皇后刚送消息过来,说爱妃身子不适告了假,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沈贵嫔盈盈弯腰,眸色稍顿。
  她有些分不清,皇上这话究竟是在关心她的身体,还是在怪罪她不去给皇后请安?
  她微垂眸:“劳皇上担忧,今日醒来时妾身觉得身子不适,遂才告了假。”
  闻言,封煜只随意点了下头,没去深究她话中的真假。
  “你身子不适,怎还到处乱跑?真是胡闹。”
  沈贵嫔被沁芍小心翼翼扶着,素手轻搭在小腹上,封煜视线扫过时,不由得视线微凝,遂眉头轻拧。
  他记得,去江南的一个多月中,他并未幸过她。
  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回程时的反常,渐渐的,他眼底的笑意终是淡了些。
  沈贵嫔刚好抬头朝他看去,眉眼清冷,在这后宫独有一分孤傲风情,她说:“妾身来,是想亲自和皇上说一件事。”
  封煜点头:“何事?”
  稍顿,沈贵嫔捏起手帕,良久才低声说:“太医说,妾身有孕了。”
  说话时,她难得有些不自在,似是羞涩,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玉簪。
  许是她之前的动作叫他有了心底准备,封煜听到这个消息时,竟没能生出几分欢喜来,他手指无意识弯曲,敲点在桌面上。
  殿内静悄悄的,沈贵嫔的心却一沉再沉,她扶着玉簪的动作微顿,心底扯出一抹讽笑。
  她从未这般清晰地认识到,她的恩宠早就不如初入宫时了。
  后妃怀有皇嗣,这般天大的喜事,她竟没在他脸上发现多少欣喜,究竟是有了皇子后对其他皇嗣便少了几分期待,还是因为怀孕的是她,所以才没有多少欢喜?
  袖子中的手掐入肉中,疼意唤醒理智,沈贵嫔抬眸,微迟疑地似不解问:“皇上,您不高兴吗?”
  封煜轻眯起眸子,淡淡道:“爱妃有孕,朕自然格外欣喜,可是……”
  “今日皇后送来太医院的记录案册,上面似乎并未记录爱妃有孕一事。”
  沈贵嫔似不好意思:“是妾身想和皇上亲自说这事,才叫太医瞒了下去。”
  “胡闹!皇嗣一事岂可儿戏?”
  封煜心底微怒,自周宝林事件之后,他就下旨,特意安排了三日一次的平安脉,为得就是叫后妃有孕不得有半分隐瞒,她偏生还明知故犯。
  御案旁的熏香袅烟不断上升又飘散,他这一声斥,叫沈贵嫔抿紧唇。
  搁了好半晌,她也没有说话,脊背挺直地站在原处,硬着脖颈,总之就是不认错。
  封煜默了片刻,才说:“罢了,日后不可如此胡闹。”
  她终究是怀着皇嗣,就算心底怒她没有分寸,但最终都得被皇嗣的喜悦给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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