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望着她,目光一寸寸的柔和下来,只有拢在袖中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好像在不住的呐喊:她是莞莞罢?她是莞莞啊!
他的目光有些发烫,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愿想,只想一直望着她,似乎只要望着她,谢莞就会回来一般。
直到李氏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依依不舍的把目光从谢莞脸上移过来,道:“姨母,您唤我?”
李氏眼里噙着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话语里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道:“燕离,你告诉姨母,昨日你是和四丫头在一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回忆,下章也有一点~~不会很多哒~~感谢在2020-05-23 09:22:03~2020-05-24 18: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东边太阳西边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谁敢动她(修)
燕离回头看了谢莞一眼,她只低着眉,看不出情绪,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会怎样回答,又好像她本就成竹在胸。
可她的淡定从容和唇角若有若无的促狭笑意,却又像极了当年的谢莞。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赌这一次,他明明亲眼看着谢莞死了,再无复生的可能,可是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不帮她。不为了什么,只为了她可能是谢莞,即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燕离思忖着,抬头看向李氏,声如玉石:“是,昨日我的确与四表妹在一处”。
“什么?”李氏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宋同和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下首坐着的宋姝几乎立即用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圈还是泛出了点点泪光,她的手指紧扣着扶手,止不住的蜷缩起来,轻声呢喃道:“表哥,怎么会……”
她身旁的宋嬛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似是三分怨毒,三分玩味,三分艳羡,可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这里是容不得自己说话的。
宋姝看着燕离,眼底不觉有些嫣红。燕离可是李氏为她挑好的夫君啊,虽然二人尚未定亲,可两家分明都是乐见其成的。燕离虽总是对她淡淡的,可那也没什么,只要他心里没有别人,等他们成婚了,她自能守得住世子妃的位置。
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从前她知道宋婉对燕离的心意,只当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现在倒好了,两人竟一起出去了!宋婉这个丫头,她倒是小瞧了她了。
宋姝恨得咬碎了银牙,才听得燕离解释道:“我也是可怜四表妹的一片孝心,才一时糊涂了,还请姨母责罚!”
他说着,跪了下来,目光坚毅的看向李氏,道:“请姨母责罚!”
宋姝强压着一口气,款款站起身来,走到燕离身旁,道:“母亲,表哥不过是一片赤诚,他一时情急,思虑不周也是有的。还请母亲不要怪他,女儿愿承担所有罪责。”
她说着,微微低下头去,显得谦恭妥帖,虽柔弱娇嫩,却又自带着一股韧如蒲柳的隐忍顽强之意,让人忍不住敬服起她来。
李氏点了点头,顺势道:“姝儿言之有理,此次便罢了。不过燕离,闺阁女儿的名誉不是儿戏,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轻率任性了。”
燕离郑重道了声“是“,便站起身来。
宋姝本想扶他一把,却被他轻轻避开了。她面上有些讪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燕离略一躬身,道了声“多谢表妹“,她才松了口气,嘴角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来。
宋媪见燕离无事,便想着李氏大约也不会责罚谢莞了,便微微的舒了口气,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冲着谢莞略略颔首。
可李氏知道宋婉竟敢缠着燕离,心头的怒意反而更盛。她眯着眼睛,死死盯着谢莞的脸,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道:“燕离虽不必责罚,四丫头却不同。你一个大家姑娘,私自和男子一道出去,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人家不说你有什么孝心,只当我们宋家家教不严,让你父亲的脸往哪搁?”
李氏这话字字都踩在宋同的痛点上,他一贯要面子,又自诩书香世家,门风甚严。谢莞如此一来,倒将他苦心经营的东西都破坏了。
他怒不可遏的盯着谢莞的脸,道:“的确该罚,不可轻饶!”
宋媪见谢莞不说话,忙站起身来,抢白道:“请父亲体恤四妹妹的孝心……”
“你闭嘴!“李氏打断了宋媪的话,涨红了脸道:“之前是我太纵着你了,反让你无法无天起来,一错再错,家里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这次定要重重的罚你,再不容情!”
谢莞自知李氏不过是想了法子要罚她,便也懒得再多言,只咬着牙,冷冷的看着李氏。
燕离急得眉头都蹙在了一起,他看看宋同和李氏,刚要开口,便见宋姝走上前去,轻轻拽了拽宋同的衣袖,柔声道:“父亲快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越发让四妹妹心里过意不去了。”
这句话说到了宋同的心坎里,这个四丫头丝毫不顾惜他的身子,只一味气他,还败坏他的名声,丝毫不为他的仕途考虑,他还顾惜什么父女之情?
他一甩衣袖,沉声道:“就打她二十板子,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姨丈,这可使不得啊。四表妹身子弱……”燕离刚开口劝了一句,便被宋姝拉了过来,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低声道:“表哥别劝了,父亲在气头上,是不会听的。你放心便是,待会我去嘱咐打板子的下人,让他们下手轻些……”
宋姝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极淡漠却又极威严的声音:“孤看谁敢动她!”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循声而去,只见门外围着的下人都恭恭敬敬的让出了一条路来,顾迟大步走了进来,宋辞正紧跟在他身后,亦是一脸的茫然,只在进门的时候略微瞥向谢莞,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宋同、李氏等人匆忙迎出来,恭敬的问道:“殿下如何来了?可是扰到了殿下?”
顾迟没说话,只是头偏抬着,狭长的眸子扫过众人,眸光落在了谢莞脸上。
谢莞一见顾迟进来,早已把头低低的埋了下去,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她怕他注意到她,更怕他发现自己眼中掩藏不住的滔天恨意。
顾迟看不清她的眼睛,可方才她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却尽数收在了他的眼底。他方才其实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他下意识便觉得她眼底的笑意正浓,那份慧黠与倔强,实在是太像她了。
甚至让他一瞬间相信,是他的阿莞回来了。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站出来保护她,哪怕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
他望着她,心倏的攥紧,甚至连呼吸都摒住了。
宋同和李氏见他沉默,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们求助似的看向宋辞,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宋辞却和他们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本是来看热闹的,可走到门口,刚好听到宋婉在和燕离说话,然后,顾迟就不动了,像是瞬间凝固了一般,深深的望着宋婉。之后,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再后来,他便走了进来。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过一句话,好像全然没有宋辞这个人似的。都说君心难测,宋辞从前还不觉得,这下他是真的知道了。
许久,顾迟像是终于看够了似的,敛了眸光,沉声道:“宋大人,我朝一贯以孝字为先,四姑娘既是因着一片孝心才坏了规矩,那么,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宋同听他开口,如遇大赦,连忙躬身走到他面前,忙不迭的迎合道:“是,是。”
“依着孤的意思,便罚四姑娘抄一遍《女诫》,如何?”顾迟声音清冷,话语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睥睨之气,宋同自是不敢不依,只连声道:“便依殿下所言。”
顾迟点点头,走到谢莞身边,略略俯身,在她耳边道:“烦请四姑娘这几日便赶出来,三日后,派人将抄好的《女诫》送到东宫去。”
“什么?”谢莞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的不屑与嫌恶都直直的撞到了顾迟眼里去。
她突然想起宋婉是绝不敢这么做的,连忙低下头去,装出一副害怕惊慌的样子,道:“是。”
顾迟抿着薄唇,眼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玩味之意,半晌,方才款款踱步离开,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可他的气息却久久萦绕在谢莞周围,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他怎么熏起鹅梨帐中香了?她分明记得,以前顾迟是只用龙涎香的。
当时他知道她喜欢鹅梨帐中香,还嘲笑她小家子气来着……男人的心,果然是善变。
顾迟既开了口,便也没人再敢多言,李氏闹得声势浩大的责罚谢莞的戏码,便以让谢莞抄一遍《女诫》而告终了。
李氏只觉得好没意思,便推说乏了,嘱咐了燕离回去向他母亲问安,方才打发了众人回去。宋媪走到谢莞身边,与她相携走了出去。
两人一路出了院子,宋媪刚想嘱咐谢莞一句,以后再不可与燕离有任何瓜葛,便听得燕离在身后唤了声“四表妹,请留步”。
宋媪转过头去,脸上带着疏离,淡淡道:“表哥,何事?”
宋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人能不能消停点了?
燕离倒丝毫没有这种觉悟,他只是很认真的看着谢莞,神情急切,道:“四表妹,我有话想和你说。”
他的长眉紧蹙着,额角上沁着薄汗,握着剑的右手紧紧的扣在剑身上。他虽语气平稳,可谢莞看得出,他心里是很着急的。
宋媪刚要拒绝,便见谢莞点了头,道:“好。”
谢莞转头看向宋媪,道:“二姐姐,你先回去罢,等过些时候我再去找你。”
宋媪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她不安的看了谢莞一眼,方才转身走了。
燕离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宋婉,像是要把她看出个窟窿来似的。宋婉他是认得的,从前他从没觉得她与谢莞有什么相似之处,可今天却觉得她们像极了。
“四表妹,你方才的那套说辞是从哪听来的?”燕离踟蹰着问道。
谢莞本就是想借着今次的机会与燕离相认的,便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可她刚要开口,便见宋姝和宋嬛正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她不敢再多言,只清浅一笑,道:“事实本就如此,不是么?”
燕离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是了,阿莞已经死了,连尸体他都见过,面前的人又如何会是她?他怎么会魔怔了,去帮宋婉去圆谎话呢?一定,是自己太想她了。
谢莞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她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告诉他,自己就是谢莞,却又怕旁人会听到。
她迟疑着,微微的张了张口,却见他已僵着背脊,转身走远了。
谢莞有些无奈,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与他相认的。
第8章 字迹(修)
谢莞一路走回院子里,才猛然反应过来,顾迟这个狗男人之所以让她抄《女诫》,一定是对她起了怀疑,想要借此查看她的字迹。
她轻轻抚了抚胸口,真是好险啊!还好她识破了他的意图,否则,她若是随手乱抄一气,只怕那字迹落到了顾迟手里,她便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凭着顾迟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毕竟,能名正言顺影响他的萧瑶光地位的,也就只有她了。
要查清当年谢家的事,她是一定会想法子接近顾迟的,只是她现在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贸然接近他,反而容易引起他的疑心。还是要等她联络到谢氏旧部,再从长计议。
谢莞想着,看见浅画正坐在石凳上,偷偷打量着她。她的眸光瞬间沉了下去,像是阴沉的夜里,漫天星子都隐到了云里。
是啊,浅画这个丫头,是不能留了。
*
谢莞因着模仿宋婉的笔迹,颇是费了一些功夫,等到她觉得自己的字已与宋婉的有了三、四分像,已是入夜时候了。
她不觉在心头暗骂了顾迟一百遍,方略略解了心头之恨。
她见天色不早了,便思忖着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唤了那两个丫头进来。
谢莞看着她们,面上不动声色,只道:“我身上腻的很,去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颜秀见谢莞平安回来,早已喜不自胜,只是她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颜秀也没能好好侍候她。如今听她说要沐浴,早笑着点点头,很利落的应了下来,道:“是”。
浅画则有些狐疑的打量着谢莞,本想说一句这些事平素都是颜秀侍候的,用不着自己。可见谢莞眸子清冷,她到嘴边的话便问不出来了,半晌,方才不情不愿的道了声:“是”。
谢莞微微垂眸,见两人转身出去,又补充道:“颜秀去烧热水,浅画去打冷水,记着,我只用东边那口水井里的水。”
浅画的背脊略僵了僵,才抬腿走了出去。
两人前脚出了院门,浅画便忍不住抱怨道:“平素都是你侍候姑娘沐浴的,今日倒使唤上我了。这也就罢了,可咱们院子在西边,偏跑到东边来打水,难不成东边的水就比西边的好些?”
颜秀苦苦一笑,道:“既是姑娘吩咐的,我们做奴婢的照做便是了。待会我帮你多提些水,好不好?”
浅画冷眼看着她,道:“你说的轻巧。姑娘沐浴能用多少热水?你不过来回跑这一趟。我可要走上好几回呢!”
颜秀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没再理她,只去做自己的事了。
约么半个时辰,颜秀和浅画便将沐浴用的浴桶准备好了,旁边放着两桶热水和四桶冷水,是等谢莞来了再添的。
两人准备完毕,便绕过屏风走到谢莞面前,回禀道:“姑娘,水已备好了。”
谢莞正歪在胡床上翻看着宋婉留下来的话本子,里屋的热气散出来,火红的烛光掩映在雾气之中,微微的跳动着,使得谢莞的脸看起来忽明忽暗,让人看不透她的心绪。
谢莞没抬头,只随意翻动着书页,道:“冷水不够,浅画再去打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