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说好,众人便一道抬步往码头去了。
如此一番,回到船上时,时间已是不早。
阮青岚方才不在,待忙完才知道孩子们下了船,不免有些担心,但有独孤珩在,不好苛责子女,便只叫几人早些去睡了,紧接着便叫伙计们开了船。
远离了码头,河道渐渐昏暗下来,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秦氏一时睡不着,见夫君也还醒着,便忍不住道,“那日听说,这位李官人还未定亲……”
哪知还未等说出下文,却被夫君阻断了想法,“不要乱想,我们与人家门第悬殊,不可能的。”
秦氏愕然,“李官人不也是经商的吗?如何门第悬殊?”
阮青岚却不好多说,只道,“人家家大业大,非咱们可比,总之不要多想了,早些睡吧。”
秦氏愿望落空,不由的有些闷闷不乐。
正要合眼睡去,又听阮青岚道了一句,“明日要好好管管芳芳,不要叫她总是去烦扰客人,还有……”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安安也该定亲了,还是少叫她同李官人一道。”
夫人的眼光的确不错,可那般天潢贵胄,岂是他一个商人可攀?
没可能的事,还是尽早杜绝的好。
秦氏叹了口气,带着满心的失望,终于睡了。
而此时二层的客舱中,赵达还在主上房中等候吩咐。
思及今夜的主上与阮家长女一道“消失”的事,他心间原本很替主上高兴,正思索要不要恭喜一下,却见主上发话道,“情况有变,叫岸上的人做好准备。”
赵达一愣,试探道,“主上的意思是?”
“高霁已经盯上了阮家。”
独孤珩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也怪他,百密一疏。
不过没关系,有些事,提前了结了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某王:男女授受不亲?女人,呵!
某若:……
某作者:不好不好,我男主有沙雕化的风险,该怎么办?
第24章
大约是因为游玩的尽兴,这一晚,芳若小丫头痛快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她睁开惺忪睡眼,美美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姐姐不在身边了?
再在房中找找,却见姐姐原来早已起了床,眼下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似乎在穿针引线。
芳若觉得奇怪,“姐姐这么早在做什么?要绣花吗?”
却见姐姐看也不看她,只含糊的唔了一声说,“缝个钱袋。”
钱袋?
芳若伸长脖子瞅了瞅,又觉得不太对?
姐姐手里的布料并不像钱袋的模样,似乎有些窄,还有些长。
“这真的是钱袋么?”
小丫头忍不住问了出来。
却见姐姐侧身坐了坐,似乎在挡她的视线一般,嘴上却坚持道,“当然是钱袋,不然会是什么?”
“那怎么是这个颜色?”
芳若又提出疑惑,指着她手里的布料说,“这竹青色根本不是女儿家用的啊……”
只是话未说完,她忽然醒悟过来什么,眼珠转了转,不由得有些想笑。
“姐姐不是给自己做的吧?是给谁做的?”
小丫头凑到姐姐跟前,紧盯着姐姐的眼睛,脸上荡漾着一丝得意。
安若脸皮薄,眼看着神色已经不自然,却硬是坚持道,“给明瑜做的。你快些去洗脸,不然早饭要凉了。”
要把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打发走。
芳若其实很替姐姐高兴,也知道姐姐脸皮薄,便也没戳穿,只道了声好,便下床穿衣洗漱。
待收拾好自己,她还是凑到姐姐面前调皮了一下,“姐姐一定要做的精致些,如此收到的人才会更高兴。”
“你……”
安若羞恼的要嗔她,然小丫头已经笑嘻嘻的开门出去了。
安若无奈摇了摇头,趁房中安静,这才重又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活计上。
扇套不难做,裁剪好布料缝起来便是。
眼看不到小半时辰,她就做好了。
只是仅是如此,会不会有些素了?
她想了想,又在上头绣了些竹叶的纹样,串了个好用的丝绳,又给丝绳编了个耐看的结。
又花了一阵功夫,待终于做好,她起身出了门。
这阵子芳若还在饭厅用饭,爹娘和弟弟也在各自的房间,外头并没有人,所以她才敢出门去送东西。
只是船行的不慢,她一路小心翼翼的走,终于登上了二层的船舱。
沉了沉气,她便伸手,轻轻扣了扣他的房门。
未料想里头立时传来了回应,“谁?”
正是独孤珩的声音。
安若轻轻咳了咳,“是我。”
他应该,能听出她的声音吧。
果然,里面的人没问第二遍,很快就将门打了开来。
独孤珩一身墨色长衣,愈发俊朗有神,安若却仍不敢抬眼直视他,只将手里的物件赶快递上,道,“表哥,扇套做好了。”
而他似乎有些意外,怔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问道,“这么快?”
安若点了点头。
咳咳,既然答应了,就尽快了结才是,免得拖拖拉拉,心头上总搁着一桩事。
好在现在顺利了结了,此时光天化日之下,其他人随时会发现他们,她不方便与他多说,便想赶忙告辞。
然没等开口,他却又问道,“你昨晚可睡好了?”
他只当她是连夜赶制出来的,语声中竟带了丝心疼的意味。
安若一怔,忙要解释,哪知就在此时,船身忽然一下猛烈颠簸。
她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超他跌了过去,与此同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等再有感觉时,她发现自己正被独孤珩揽在怀间。
她惊惶望去,正对上他幽深的双眸。
独孤珩此时单手撑着门框,一手揽着她,他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心跳剧烈。
垂眼望去,那双眸中写满了惶恐。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上辈子,她到他身边的第一个夜晚。
那一瞬间,久远的悸动忽然从身体里生出,独孤珩有些口干舌燥。
然而未来得及往深处想去,却又是一下颠簸袭来。
这一回,比方才的还要猛烈些。
以致于他身体也不由得随着船身猛地一晃,一个没抓稳,竟险些与她一道跌倒。
所幸他动作敏捷,没叫怀里的人跌倒受伤,但与此同时,两人也俱都诧异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船一向平稳,现在怎么会接连两次剧颠?
诧异的不止他们两个,此时船上惊呼一片,赵达也从另一件客房中开了门出来,“怎么回……”
“事”字还未说出,一下看见了他二人的状况,又赶忙住了口。
独孤珩忙将安若扶好,对赵达道,“去看看。”
赵达应是,赶忙往船栏走去,然就在此时,货仓处又传来了呼喊声,“撞船了,撞船了……东家……”
是许多名伙计正在焦急的大声呼喊阮青岚。
撞船?
安若一惊,再顾不得脚下颠簸,赶忙也往船栏旁跑去,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却大大吃了一惊。
——原来那河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大船,正紧紧逼着他们的船,方才那几下猛烈的颠簸,无疑正是被这大船所撞。
而这大船之大,更是她从没见过。
其甲板上的客舱足足有四层,更不用说宽窄长短,自家本也不小的货船与之相较,竟生生被比成了小舟。
而其外表又极其华丽,金碧朱翠,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平民的船。
安若惊诧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然她身旁的独孤珩,却已经敛起了眉头。
武王府。
不错,汴京千秋节已过,各方诸侯陆续离开,算算时间,眼下正是他们返回江南的日子。
而再看看这船的制式,除过奢靡的高氏,又有谁会用得起?
短暂之间,他已经明白了眼下状况的缘由,眸中不由得透出冷光。
只是此时根本没时间追究,随着河水汹涌摇晃,眼看着第三下撞击马上就要到来。
阮家货船饶是再坚硬,也定然经不起这庞然大物接二连三的撞。
照这情景下去,破散倾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此时,阮家众人都已经跑了出来,俱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唯有阮青岚在惊讶之余急声指挥船工划桨摆舵,试图躲开大船的冲撞。
但大船的力量与速度都不是他们能掌控,眼看着,猛烈的冲撞便再度袭来,阮家的货船被狠狠一顶,竟险些倾覆。
安若也再一次被撞进了独孤珩的怀中。
她此时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本能的抓住他的胳膊,惊惶无助的问道,“船是不是要翻了?”
但此时,已经不是会不会翻船的问题了。
已有船工在奋力向阮青岚呼喊,“东家,船破了,船破了大洞,在进水了!”
独孤珩立时做出决定,对赵达发话道,“带他们下船。”
语罢又将安若拦腰一抱,从船栏边跃起,往岸边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某若:害怕!
某王:抱紧我!
某作者:第一次亲密接触计划通。
第25章
独孤珩轻功了得,抱着安若落到地上,未叫她身上沾上一丝尘土。
但安若还是怕极了,紧闭着一双杏眼不敢睁开,心也在胸膛里跳的剧烈,直到听见他安抚她别怕时,才发觉自己正踩着陆地。
她睁开了眼,未来得及松口气,却又惊觉自己竟紧紧抱着独孤珩。
她赶忙松了手,双腮瞬间由白转红。
可此时并顾不得尴尬,家人都还在船上,她赶忙问独孤珩,“我爹娘他们……”
独孤珩安抚道,“船才开始漏水,不会马上倾覆,放心,他们还有时间,可以下来的。”
可安若并不能放心。
船上的情景那样凶险,爹娘弟弟妹妹加上红菱小竹她们那么多人,可来得及都安全下来?
她急得待不住,甚至想再往船上跑。
独孤珩只好又道,“相信我,会有人带他们下来的。”
安若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安排了人?
正纳闷间,忽然听见了不远处的说话声,“安安在哪里,怎么还没瞧见她!”
是娘的声音。
她一顿,赶忙跑了过去,果然见到是娘。
秦氏身边跟着王妈和乳母,乳母怀里还抱着阿皓,再一瞧,后头还有小竹搀着芳若,红菱走在最后面。
她们看起来好好的,就是俱都受了惊讶的模样。
安若松了口气,赶忙叫了声娘。
秦氏也看见了她,忙加快步子朝她走来,“安安你已经下来了?太好了,方才在上头找不见你,可把我吓坏了。”
芳若跟红菱一个唤着姐姐一个唤着姑娘,忙也跑到了她身边来。
安若同娘解释,“是表哥带我下来的,我方才还担心你们,对了,爹和明瑜呢?”
惊觉爹和弟弟还没下来,她立时又紧张起来。
“他们在后面,方才舅舅先把我们送了下来,又回去拉爹和明瑜了。”芳若赶忙跟姐姐解释。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就见阮青岚和明瑜也从已经倾斜的船上下来了,“舅舅”赵达跟在后头,还伸手扶着小少年,生怕他会跌倒。
而他们身后,还有船工伙计等人在陆续下船。
看来今次人都完好,安若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然尽管如此,他们的货船却怕是损失不小,好端端的发生这种事,众人心间都忍不住气恼。
有船工已经骂道,“难道就凭他们船大,就能在光天化日下这般横冲直撞?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
声音传到几人耳朵里,秦氏也赶忙问夫君,“说的是,撞咱们的究竟是何人?河道这般宽阔,又不是他们一家的,怎么能这样撞人?”
阮青岚虽是面色不虞,却并不敢贸然说什么。
他往来南北多年,并非看不出那大船的身份,能使动这样大的船,天下间除过皇室,不会有其他人。
再者,他方才也已经从大船的桅杆上看见了绣有“武”字的旌旗。
也就是说,这船该是临安武王府的。
但他奇怪的是,王府的舵手该是千里挑一的老手,怎么会忽然叫船失了控?
这若是出了事伤了那几位金贵的主子,如何担待得起?
正这么琢磨着,忽然有自家的船工找到了跟前禀报道,“东家,那大船上下来几个人,说他们是武王府的……”
阮青岚心间一定,果然是武王府的。
秦氏却大吃一惊,“什么,王府的?老天,这,这……他们会不会怪罪咱们?”
难为他们无权无势的商户,平素在汴京小心翼翼惯了,生怕又招来什么麻烦。
船工赶忙续道,“不是的夫人,他们没有怪罪,还说既然咱们的船坏了,叫咱们先上他们的船。”
“什么?”
武王府的人这么好说话,非但没怪罪他们,还要叫他们上船?
秦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看向夫君。
阮青岚却也是心间一顿。
且先不管武王府是不是真的好说话,他如何能叫镇北王上武王府的船?
码头上的官差或许认不出独孤珩,可武王府里的皇亲国戚总不可能没见过镇北王,但有一丝不妥,可就极易暴露出独孤珩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