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天香——延琦
时间:2020-08-24 10:22:18

  安若一噎,立时瞪起眼来,“你,你说谁像老妈子?”
  ……
  少女们的声音宛若细碎的银铃,已经被慢行的车轮抛远,车内的藩王也收回了心神。
  有侍卫靠近车窗禀报,“主上,武王世子在旁恭候,可要停马?”
  “不必。”
  他语气一贯的清冷。
  侍卫便应是,不再出声。
  仪仗人马继续行进,而一旁的路边,高霁身穿宽袖绛色袍,腰缠玉带,正立在盛和居门口等候,马车上的“武”字清晰明显,他的装扮也明显异于路人,其实十分显眼。
  虽不屑,但他也做好了准备要与独孤珩打个招呼。
  哪里晓得独孤珩根本没有停顿,仿佛没看见他一般,就直直略了过去。
  高霁一怔,立时怒火冲天,“他……”
  若不是连金阻拦及时,只怕已经骂出难听的字眼。
  “爷消消气,不同他们一般见识,消消气,消消气……”
  高霁哼了一声,当即挥袖转身,回到盛和居里去了,只是还没等坐下,又忽的想起了方才的美人,赶忙冲了出来。
  然街道上此时都是才看过仪仗后散去的人群,哪里还有美人的身影?
  ~~
  没过几日,新衣做好了,因着阮家给的酬劳优厚,粹心坊特意派人送到了府中。
  秦氏叫王妈给两个女儿传话,芳若最先跑了过来,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安若踏进月亮门。
  “怎么才过来?你妹妹的衣裳都试好了。”
  秦氏正坐在花架下乘凉,王妈在旁替她摇着扇子,临盆在即,她的孕肚已经大如西瓜,孕妇又尤其怕热,这些日子难免辛苦。
  安若主动接了王妈的活计帮着母亲摇扇,没等回答,芳若从屋里露出头来道,“姐姐莫不是又在看账本了?”
  “账本?”
  秦氏就更奇怪了,“你看账本做什么?”
  娘即将临盆,安若不想叫她情绪波动,便撒了个谎道,“没什么,就是闲来无事想看看。”
  此时还要从上辈子说起——
  那时在那批蜀锦被劫之后,爹被绫锦院问罪,关进了大牢,那时为了保住爹,娘挺着孕肚到处奔走疏通,好一番争取,绫锦院才勉强答应以钱财抵罪。
  就在娘咬牙要以大半的家产换爹回家的时候,掌柜伍茂才却连夜卷走了阮家最后的库存与银两。
  娘交不出钱,绫锦院那头便拿着爹出气,生生将爹打死在了拱卫司的牢房中。
  娘也受不了打击而难产,最终带着腹中的孩子寻爹去了,只留下惊惶无助的姐弟三人……
  所以说这人是直接害死爹娘的凶手,一点都不冤枉。
  安若恨极了这姓伍的,虽然今次爹已经平安度过了第一个难关,但不能保证这伍茂才不会再捅他们刀子。
  所以她这些日子几乎要把家中织坊与布莊的账本翻遍,就是早点找出此人的破绽,好叫父亲早做防备。
  就在昨日,她从布莊的账上发现了些异常,便匆忙跑去告知爹,哪知爹并没太当回事,只说回头亲自看看。
  爹还是太相信自己的伙计,她又不好轻易将上辈子的事说出,这才有些苦恼,是以今日又在继续查看账本,想找出更多证据来。
  秦氏却不知她的打算,只道,“娘知道你操心家里,可总归是姑娘家,有空了还是该多做做女红,眼看就要及笄,等哪日定了亲事,就该绣嫁衣了。”
  芳若也调皮笑道,“等姐姐及笄一过,肯定有不少媒婆要上门啦。”
  王妈也在旁笑道,“咱们大姑娘这样好,夫人跟老爷一定要好好甄选,挑个最好的人家。”
  眼看众人都来说她,安若只好无奈道,“我只想好好守在爹娘身边。”
  秦氏只当她害羞了,笑道,“说什么傻话?姑娘家总得要嫁人的……”
  话还没说完,却忽见看门婆子张嫂领着织坊里的小伙计三水到了院门口,远远禀报道,“夫人,三水来找老爷,说织坊有事。”
  今日阮青岚被召去了绫锦院,并不在家,秦氏就把三水叫到了跟前,直接问道,“织坊出了什么事?”
  三水忙答,“织坊来了位外地客官,看上去很是阔气,一开口要买几百匹料子。小的做不了主,只能过来请老爷出面。”
  秦氏发起愁来,“老爷今日去了绫锦院,怕是一时回不来,去叫伍掌柜接待吧。”
  伍茂才?
  安若有些迟疑,帐的事还没查清,,这人会不会再使什么幺蛾子?
  然还未等多想,却听娘哎呀一声,捂起了肚子,“怕不是要生了,忽然疼起来了。”
  什么,要生?
  院子里众人立时忙活起来,王妈赶忙吩咐张嫂去请稳婆,将秦氏搀扶着往屋里走,其他人也都敢忙上前去搭手。
  眼看着满院子的女人手忙脚乱,小伙计三水也傻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瞧见了要进屋的安若,赶忙唤道,“大姑娘,我能干点什么?”
  安若也正着急,闻言只好停步,稍作思忖道,“先叫伍掌柜去织坊接待吧,对了,你再找人去趟绫锦院,务必把我爹找回来。”
  上辈子娘正是因为难产离世的,今次虽没有前头的劫难,但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险情,所以一定要把爹叫回来主持大局才成。
  三水有了主心骨,赶忙点头说好,撒腿往外跑,安若也进了屋,照看娘去了。
  所幸今日道路畅通,不过半个时辰,阮青岚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家。
  秦氏已经进了产房,虽说已经是第四个孩子,但生产的痛苦却半分不减。
  两个女儿都等在院中,紧张得坐都坐不下。
  耳听见娘的呼痛声,芳若吓的白了脸,只紧紧揽着姐姐的胳膊,一句话也不敢说。可安若的紧张与害怕却比妹妹更甚。
  她经历过上辈子,实在害怕娘会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今次有爹在。
  阮青岚同样挂心妻子,到家后便不顾阻拦坚持进到了产房中,这虽有些坏规矩,但到底给了秦氏莫大的安慰,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黄昏的时候,她终于将孩子顺利生了出来。
  这次是个男孩。
  小婴儿啼哭响彻在庭院间,阮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下人们都去同阮青岚道喜,芳若高兴的拍起手来,从学堂急赶回家的明瑜也乐得直笑。
  他有了弟弟,终于不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了!
  至于安若,更是险些落下泪来。
  上辈子此时,她已经失去双亲,而眼下,他们依然安好,那不曾见面的小弟也平安到来了。
  原来人生是可以如此美满的,真是谢天谢地。
  ~~
  夜深人静,安排孩子们去睡后,阮青岚独自守在妻子身边。
  小娃儿由乳母照看,秦氏睡过一阵,又吃了些汤粥,身子熨帖不少。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贴心话,正打算再睡,秦氏忽的想起了临产前三水跑来找人的事,忙问夫君道,“对了,听说今日织坊来了桩大买卖,不知可做成了吗?”
  谁料阮青岚竟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是吗?我竟还没听说。”
  从生下孩子到现在已是大半天的光景,若有好消息,自该有人来送信的。
  因此夫妻二人都已猜到,那笔大买卖,应是没成。
  秦氏沮丧叹道,“一定是我拖累的,你若亲自去看,未准就能谈成了。”
  阮青岚则安慰道,“哪里就是你的错了?若不是诚心谈生意,我去也成不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你们母子平安才是最要紧,银子可以再挣。”
  话虽如此,秦氏还是内疚的厉害。
  现如今世道艰难,他们虽常给绫锦院供货,但朝廷苛刻,所赚的银钱越来越少,今日损失了这一笔,来日夫君又不知要辛苦多久才能补回来。
  ~~
  两日之后,阮家办洗三宴。
  阮青岚夫妻都是江南人,在汴京并没多少亲戚,不过经商多年,攒下的朋友倒有不少,因此还是来了不少宾客。
  秦氏还在坐月子,安若身为长女,便主动挑起了招待女眷的责任。
  她原本就已窈窕动人,今日又穿上了新制的夏衣,樱色的春罗长裙,上绣对蝶攒枝的花样,眉若远黛,杏目潋滟,尤其引人注目。
  长辈们都纷纷惊叹她长成了大姑娘,同辈的女孩子们则无不羡慕她美貌无暇,更有甚者,已经打听了她的生辰,要给她说亲,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阮青岚则在前头招待男宾,他中年又添丁,面上的红光遮都遮不住。
  正热闹的时候,忽见守门的张嫂跑到了跟前道,“老爷,门外有客求见。”
  阮青岚只当是来迟的宾客,答说,“快去请。”
  张嫂却有些迟疑,“那位大爷很是面生,说是前些日子去过织坊的客人。”
  阮青岚这才一愣,“织坊的客人?”
  怎么找到家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有小红包,别忘留言呐宝贝们。
  感谢老鹅,我的小名叫啊嘟嘟,簪纓の豆腐愛讀書灌溉的营养液,么么么
 
 
第6章 
  虽是奇怪,但阮青岚还是搁下酒杯去了门口。
  远远地瞧见门外正立着一名男子,身形有些彪悍,待再走近几步将人认出,他却立时一片惊喜,忙上前道,“原来是恩公!阮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赵达一见到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果真是你家?看来我没找错!好久不见啊阮兄!”
  自上回在庆州一别,如今已有两三月,的确有些日子了。
  阮青岚当初苦于无法报恩,只好将自家商号告知,道若在京城相见,一定热情招待赵达,没料到今日果然见了面,欣喜可想而知。
  而此时宴厅里还有宾客们在吃酒,为了方便说话,他便索性将人请到了自己的书房,又亲手煮上好茶,以认真接待。
  单是这些还不够,他又派人去到后院,把安若姐弟三人召到了跟前,叫他们向恩公行礼。
  “这位就是当初在龙门关外救了我们商队的恩公,你们三个快来给恩公磕头。”
  姐弟三人也不敢怠慢,忙认真行礼,可把赵达吓了一跳,忙将人拦住道,“快些起来,不过举手之劳,怎的叫你们如此客气?”
  说话间目光无意将三人一瞥,竟也被阮家长女的容貌给惊艳住了。
  这小姑娘生的果真出众,看模样也就不过十五六岁,竟隐约透出貂蝉西施之姿!
  啧……
  那一瞬间,糙汉赵达忽然有些明白,主上为何要几次出手救这阮青岚了。
  当然,他今次同样也是有任务在身,便咳了咳,赶忙铺垫起来,“阮兄啊,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还得从织坊寻到家里。”
  这话叫阮青岚想起要紧事,忙问道,“原来三日前去织坊的客人是恩公?”
  赵达叹道,“可不是,我们东家想买些织品带回庆州,打发我先去看行市,我自然想到了你,就寻到了你的织坊,哪晓得去的不巧,你竟不在。”
  阮青岚忙说抱歉,“前日正逢拙荆生产,阮某一时难以走开,早知是恩公,我一定亲自去招待。”
  “还是生孩子要紧。”赵达又笑起来,“我们总归还要在京城待些时日,晩几日见面也无妨。”
  “只不过……”
  他语声稍顿,脸色也忽然严肃了起来,引得阮青岚一怔,忙道,“今日没有外人,有什么话,赵兄但说无妨。”
  赵达这才续道,“那日你不在,是你的掌柜招待得我,记得是姓伍,没错吧?”
  “是姓伍,”阮青岚忙点头,却也更加疑惑,“莫非他没有好好招待恩公?”
  “那倒没有,”
  赵达道,“伍掌柜挺客气,就是有点奇怪,初时给我认真介绍你们的织品,可是说着说着,忽然跟我提什么你们的锦缎不够光亮,花罗不够结实,越绫又极易掉色之类,听得我一头雾水,等说完,他竟然给我介绍了另一家织坊,说那家的质量比你们好,价格还低不少。”
  “这……”
  阮青岚一噎,颇有些不敢置信道,“他果真是这样说的?”
  赵达摊手,“那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与他无冤无仇,何苦编谎话冤枉他?”
  阮青岚神色复杂。
  他当然知道赵达不可能平白冤枉伍茂才,既然今日能主动上门来说,必定确有其事。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伍茂才跟随自己多年,竟然起了异心。
  枉前日长女来找他时,他还没太当回事,直以为是长女算错了,打算改日有空自己再瞧瞧。
  安若也是十分意外。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枉她这两日还在忧虑该怎么进一步找此人的破绽,没想到这人竟是这样露出了马脚。
  但无论如何,能拆穿他的真面目就是最好不过的。
  她赶忙出声道,“恩公说得对,爹,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还是好好查一查吧,免得日后叫此人做出更过分的事。”
  明瑜年纪虽小,也已听出了事情的严重,也在旁附和长姐,而芳若则想起了旧事,也赶忙同爹道,“这个伍掌柜好奇怪,那日我们去取衣料做衣裳,原本没有封路,他却骗我们说封路不能走马车了,害我们从布莊一路走到了粹心坊,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此事?”阮青岚皱起眉来。
  安若和芳若都点头。
  阮青岚稍作思忖,终于下了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今日忙过宴席就去查。”
  安若赶忙点头。
  阮青岚又诚恳向赵达道谢,“若无今日恩公告知此事,阮某不知还要吃什么亏,您又救了阮某一次。还请您放心,无论贵东家需要多少织品,阮某全数赠予,不是阮某自夸,我们的织品不敢在汴京称第一,但绝不会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