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色天香——延琦
时间:2020-08-24 10:22:18

  全数赠与,也就是白送的意思了?
  赵达立时摆手,“我是信得过你的人品才来找你,绝不是要贪你的便宜。再说,要买织物的是我们东家,不是我,他可轻易不占人便宜,若知道你不要钱,定要去别家了。”
  “这……”
  阮青岚为难起来,他原是想借此机会报恩,如此一来,岂不是又报不成了?
  然赵达也坚决,主上是叫他来帮忙的,若是知道他占便宜,还不要把他的腿打断?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胶着。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最后还是阮青岚让了步,道是要在保证自己不亏的前提下,以最优惠的价格来让利,才叫赵达勉强答应下来。
  如此谈妥,阮青岚又专门置办了一桌酒菜招待恩人,待告别之时,又诚恳道,“哪日赵兄有空闲,只需叫人来传个信,阮某一定亲自在织坊恭候。”
  赵达酒喝的红光满面,哈哈笑道,“待我回去禀报东家再说,他这几日忙,哪天闲了,没准要亲自去挑选。”
  阮青岚说好,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
  而待洗三宴结束,将亲朋一一送走,他顾不得歇息,立刻开始着手调查伍茂才。
  ~~
  为免打草惊蛇,一切先在暗中进行。
  阮青岚到底经商多年,积攒了不少人脉,没过多久,便果然查到了端倪。
  ——原来这姓伍的早已打算另起炉灶,早在半年前就与他人合伙在京郊另开了织坊。但因织品质量并不怎么好,又没有销售门路,所以生意并不怎么样,这人不甘,这半年来使了不少花招抢阮家的生意。
  之前抢的都是些小买卖,又不是他本人亲自出面,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而因着今次赵达要采买的东西多,又是一口外地口音,这人才憋不住,终于露出了马脚。
  阮青岚明白,纵然伍茂才跟随自己多年,但如今已然起了异心,是断不能再用了的,但他绝没想到,事情绝不止如此而已。
  几日之后,一封庆州的官文不期而至,阮青岚带着疑惑打开,待看完了那上头的内容,竟是愕然无语。
  当初他被赵达搭救脱险,第二日一早,赵达还特意陪他去报了官。
  其实他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那伙强盗在蜀门关外,他们报的是龙门镇的官衙。
  哪知今日这官文上却说,庆州府前阵子荡寇,竟真把那批山匪捉住了。
  且经府衙审讯查明,那次山匪并非随机作案,而是与人事先串通好,专门要去抢劫他。
  至于这串通之人……
  庆州府只说因山高路远,尚未能查明确切身份,但能确定其乃是汴京人。
  汴京人。
  阮青岚气的手抖。
  当时知道他行程的除过家人便只有伍茂才,所以要害他的人还能有谁?
  原来他信任了多年的老伙计,竟是一头养不熟的恶狼!
  所幸一切为时未晚,阮青岚冷静之后,立刻去了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伍茂才谋财害命。
  他动作迅速,叫伍茂才没有来得及反应,加之与绫锦院打了多年的交道,找了些人情,京兆府很快审结了案子,将伍茂才杖责五十,发配充军。
  消息传来,安若彻底松了口气。
  她从没想到,从伍茂才露出马脚不过半月,如今事情就已经解决了。真是枉她从重生回来就一直殚精竭虑,原来破解之法只在于一个阴差阳错的机缘。
  她甚至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前世那些灾祸竟然这么快就被逆转。
  重生这一回,她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些?
  ~~
  解决了伍茂才后,阮家的生意也进入了旺季。
  汴京富庶,每年一到夏日,百姓对夏衣的需求便急切起来,尤其有皇室贵族的带动,民间也兴起了奢靡之风,上到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喜爱追逐上等的衣料。
  鉴于此,阮家织坊趁机生产出许多花罗,这种衣料轻薄透气,最为适合裁制夏衣,又有孔雀翎、菊花纹、宝相花纹等花样,一时间广受追捧。
  织坊几乎是日夜加班,而阮青岚又暂时未找到可靠的掌柜,许多事只得亲自上阵,因此十分忙碌。
  所幸家中安好,秦氏眼看就要出月子,幺儿明皓也健健康康,三个稍大的孩子更是懂事了不少。
  芳若主动帮娘照顾小弟,明瑜也愈发的用功读书,至于安若,已经亲自去了织坊坐阵,来帮爹缓解人手的不足。
  ——她自小就在织坊中长大,十分了解各类织物,又会看账打算盘,完全能顶半个掌柜。
  这日,阮青岚又被绫锦院召去了,安若就留在织坊看家。
  正在盘账,忽然见三水进门禀报道,“大姑娘,门外有位客官要采买织品,想进来瞧瞧。”
  这年头直接到织坊问货的几乎都是大客商,安若便点头应道,“快请进来吧。”
  姑娘家不能轻易见外男,所以她特意准备了一条面纱遮面,既合规矩又不失礼。
  三水应声而去,没过多久,便见一青年踏进了织坊院中。
  三水在旁点头哈腰的介绍,“这位是我们东家大姑娘,客官要买些什么织品,直接与我们大姑娘交代便是。”
  青年颔首,便朝安若看了过来。
  安若也赶忙福礼,“见过客官。”
  等余光扫过对方,她却怔住了。
  面前的青年眉眼深邃,高大英朗,赫然竟是独孤珩。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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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错,是独孤珩。
  那副镌如刀刻般的眉眼,除过他,还能是谁?
  安若已经全然愣住,一双杏目怔然望着眼前的青年,甚至忘了这不合礼数。
  她面前的人倒甚为淡然,坦荡扬起一丝客气的淡笑,微颔了颔首道,“姑娘好。”
  曾经熟悉的声音入了耳,终于叫安若回了神。
  她慌忙垂下眼睫,轻咳一声道,“客官客气。”
  三水又原回去看门了,其余人等也都在忙着自己的活计,此时的院中只剩了他们两个闲人。
  独孤珩身形伟岸,仿佛一座山立在眼前,安若不敢再看他的眉眼,垂下的视线中是他袍角的青竹纹。
  他今日一身天青色襕衫,看得出乃是刻意做平民的打扮,然无论如何,却也难以遮掩身上的尊贵气度。
  加之安若并不是不识他的路人,心间无法不紧张。
  他是时下的镇北王,手中有三十万坚兵,如今正镇守大周的北境国土,而将来还会踏平高氏王朝,登基称帝。
  他,还曾是她的男人。
  ——尽管上辈子到他身边时,她早已千疮百孔麻木到几乎不知痛,不反抗的去服侍他,只是想护住弟弟明瑜,根本无处去谈对他是否有感情。
  然不管有无感情,他都曾是她的男人。
  甚至最后也是死在了她的面前。
  思及上辈子最后的场景,安若依然忍不住心间颤抖,不知是怕,还是……
  而眼下,一个活生生的独孤珩正立在她面前。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独孤珩微微凝了下眉,问道,“姑娘冷吗?怎么好像在发抖?”
  安若一怔,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
  罢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一切都是新的,眼前的独孤珩也应该并不认识自己。
  她勉力稳住自己,找了个借口道,“这几日有些着凉,叫客官笑话了。”
  独孤珩又颔了颔首,没在此事上纠结,只是忽然又问道,“在下还是头一回见到女掌柜,不知汴京女掌柜多吗?”
  安若微顿,只好又解释说,“客官见笑,小女其实平素不常在此,只因近来生意忙,又逢家母才生产,父亲□□乏术,便偶尔过来帮父亲看顾一下。”
  “原来如此,”
  他做出恍然的模样,又赞道,“姑娘真孝顺。”
  安若也只好谦虚,“客官谬赞。”
  独孤珩将淡笑藏在眸中,目光却仍落在她身上。
  安若还是紧张,微微顿后,试着开口问他,“不知客官想买什么种类的织物?”
  ——不知他堂堂镇北王,怎么会一人来买衣料?
  独孤珩装做环顾四周,答说,“在下也无甚头绪,不知姑娘可否介绍一二?”
  没有头绪……
  安若越发疑惑起来,却又不能提出质疑,只得先应下,领着他在织坊中逛了起来。
  “这一片织机主要产绫,我们祖籍临安,手艺也是从江南带来的,所出的越绫与江南本地出产相差无几。除此之外,仙纹绫与白绫也是我们织坊的特色,今年又新出了一批纹样,比如白编、方纹、柿蒂等,端看客官喜欢哪种了。”
  她介绍了一通,独孤珩却不置可否,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安若只好又引他去了另一片织机前。
  “这一片现下在织罗,有越罗和花罗,纹样有孔雀翎、菊花、宝相花等,库房内也有年初从蜀州运来的春罗,不过并不太多了。”
  独孤珩轻点头,却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安若只得又带他去了另一片织机前,“这里织的是锦缎,有黄狮子锦,翠毛细锦等,也可做竹叶,兰叶等花样,只要客官有需要,我们定能全力做出来。”
  ……
  如此一番,眼看着二人已在织坊走了个遍,又回到了账房。
  独孤珩终于开了口,却是笑道,“没想到姑娘如此了解织造,真令人佩服。”
  安若也没想到,他看了半晌,开口竟只是夸她。只好又谦虚道,“爹娘辛苦创办家业,小女自小就是在织坊长大的,这些年家中一直做织造生意,自然略懂一些行情,不过并不能与大家相较。”
  语毕,她试着再度问道,“所有的织品您都已经看过,不知客官中意哪种?”
  如若他还是不买,她可要怀疑他今日目的了。
  谁料他说,“都要。”
  “都要?”
  安若吃了一惊,“客官都要买走?”
  独孤珩点头,似笑非笑的看她,“姑娘担心在下出不起银两?”
  安若一噎,只好辩解说,“客官误会了。只因家父前些日子曾答应过朋友要留货,所以现如今的存货怕并不能全都给您。”
  这好办,独孤珩发话道,“那就除过留给别人的,其余都给我。”
  “这……”
  安若还是狐疑。
  他堂堂镇北王,岂会没有绫罗穿,需要亲自来京城小织坊里买?而且一买就是那么多?
  “姑娘还有什么顾虑?”
  独孤珩见她不应,便又问道。
  她脑间快速一转,答说,“因眼下织坊中大多织的是罗,罗轻薄些,适宜做夏衣,但时下夏日已经开始,客官如果是要运去外地,加上路上所耗的时间,等到达时,怕天就凉了,这衣料恐也会过季。”
  难为她如此为他着想,真可谓良心店家,哪知独孤珩却并不太在乎的样子,且还问她,“姑娘如何知道在下是外地人?”
  安若又是一顿。
  是啊,她又如何知道他家其实远在庆州?
  方才一心疑惑,竟一不小心又出了纰漏。
  所幸瞬间已经找到了借口,她强装淡定道,“如若客官是本地人,方才怎么问小女这汴京城中是否有许多女掌柜?您这样的语气,分明是外地而来。”
  “再者……”
  她微微一顿,倒引得独孤珩好奇起来,追问道,“什么?”
  安若轻轻咳了咳,“您也有一点外地口音。”
  “口音?”
  独孤珩一怔,“有么?”
  安若轻轻点了下头,咬死了说,“有一点,不过,也不是很明显。”
  独孤珩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没再多说什么。
  好吧,或许是自己先露了马脚。
  又听安若道,“小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您买回去衣料却不合时宜,请客官莫要介怀。”
  咳咳,这人将来会改朝换代做皇帝,千万不能结仇。
  哪知他却仍坚持,“难得来一次汴京,今年若来不及,明年再穿便是。”
  说着又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意味深长道,“再说,在下也不是常有进京的机会。”
  安若慌忙垂眸躲开。
  他身上的威压太过强大,纵使遮着脸,她还是忍不住没来由的心慌。
  为避免尴尬,她开始提笔记账,勉励自己集中精力。
  独孤珩也没出声打扰,只在旁静静看她执笔,那纤指嫩葱似的,笔下的字迹也娟若簪花,仅是记个账,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
  他这才知道,她是识字的,且字竟是如此好看。
  “客官,这是目前能给您的种类及数目,请您过目。”
  安若出声,将写好的纸张递到跟前,终于打断了独孤珩的思绪。
  他伸手接下,大致扫过,并无任何异议,只问道,“需要多少银两?”
  安若礼貌微笑,虽被面纱遮住,却无碍杏目中的光波,“这些都是绫罗锦缎,要贵于普通棉麻,总共约在六百两银上下,不过因您买的多,可容我先禀报一下家父,未准能让些利。”
  “不必麻烦,”独孤珩直接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可够?”
  安若实在没想到,这人自己出来买东西也就罢,身上竟还装着这么多银票,惊讶之下忙摆手道,“您今日不用给那么多,只消先付几十两定金便好,我们准备货也需要一些时间的。”
  “也好,”独孤珩点了点头,又将其中一张百两的银票给了她,“就以这张为定,我也不急,十日之内备好就可。”
  安若应是,保证道,“十日是一定足够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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