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哄了一会,少年的脸色终于柔和了一些,说道:“我在罗汉洞中日日想你,念你,你呢?”
“我也是呀。”
“骗人。”
姜虞道:“真的。”
说着牵过少年的手,按在砰砰直跳的心口上头,甜如蜜丝般道:“它每跳一下,我就想你一次。”
少年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耳垂透出薄红。
“真的?”
少女信誓旦旦地点头:“比珍珠还真。”
少年唇角上翘,眼中蕴满了笑意,忽然拉着少女往路旁的树林里奔去。
姜虞跟着他往树林里跑,跌跌撞撞的,正想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忽然被人按到树上。
眼前洒落一片阴影,少年的吻落下来,炙热而急切。
少女踮起脚尖,双臂揽住少年脖颈,奉上香唇。
久别情浓,这一吻持续了很久。
一开始姜虞被压得脊背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吻了一会,江玄便将手掌伸到她背上,将她按到怀里,又接着低头吻她。
春日细雨绵绵,天际不知何时,又落下牛毛细雨。
绿毛龟“拖家带口”,好不容易才拉着青牛,驮着十三郎赶上来,结果抬头一看,两个人不知所踪,只留下路边草茎被踩倒的痕迹。
绿毛龟“嘿嘿嘿”地笑起来,猥琐道:“哦~~小树林呀。”
它懂的,这事儿它最懂了。
嗨,谁还没有过青春年少呢。
但是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
天边乌云翻滚,雷声轰隆,毛毛细雨很快变成倾盆大雨。
绿毛龟左看右看,每处避雨,只好将脖子一缩,吭哧吭哧地驮着十三郎,躲到老青牛肚子底下。
老青牛“哞”地打了个响鼻,伫立在大雨之中,巍然不动,任由暴雨冲刷,丝毫不影响它低头嚼食青草的闲情逸致。
等到云收雨霁,绿毛龟才见到两个人影携手从树林中飘然而出。
二人衣裳洁净,看着干干爽爽的,半点不像淋过雨的模样。
绿毛龟从泥水地上跳起来,愤怒地质问道:“呔!你们两个倒是好意思,就这么把我们仨丢这儿淋雨啊!”
姜虞瞧了半天,才看到躲在老青牛肚子底下的一龟一猫。
看到两只灵宠满身黄泥,狼狈不堪的模样,姜虞忍俊不禁,召出灵泉,对着它们一顿冲刷,将它们冲洗干净了,江玄才捏了个清风诀,替它们吹干了身上的水。
绿毛龟转头去咬脖子上的缰绳,气呼呼道:“我不干了!”
正忙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喵”的一声,十三郎从它背上跳了开去,接着地上投下一道暗影。
江玄替绿毛龟解开脖子上套着的缰绳,用脚尖将它掀开。
“闭嘴。”
绿毛龟惯来是有些怕这个小魔头的,当即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不甘不愿地爬到一边。
江玄用清风诀弄干青牛身上的水,在青牛背上铺了件披风,对姜虞道:“你上去坐着,我来牵它。”
姜虞也不客气,轻轻一跃,落到牛背上,学老子出函谷关,也来个倒骑青牛。
江玄笑她:“为什么要倒着骑?”
姜虞认真而神秘地说道:“修炼。”
江玄:……
姜虞第一次骑牛,感觉很是新奇。这位牛兄还是和原来一样,走得慢腾腾的,但也有好处,不晃,不晕。
少年牵着牛缓步而行,少女坐在牛背上,抱着大胖猫看风景。
忽然,少女兴奋地出声道:“思余,快看!”
少年回头,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天边,一座七彩虹桥横贯山间。
姜虞坐正了身子,双手交扣,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去年这个时候,她许的愿是:希望灯芯的问题能被解决。
后来果然实现了。
对着彩虹许愿,果然灵验得紧,姜虞心想,这彩虹也不常见,她得抓紧机会再许一个。
等她许完愿睁开眼睛,便看见少年也学着她的模样,闭目许愿,双唇翕动,似乎念念有词,但凑近了却没听到声音。
姜虞抬起未着鞋袜的脚,轻轻在少年肩上蹭了一下。
“思余,你许了什么愿?”
少年捏住作怪的脚丫子,含笑道:“我许愿,今年能娶上媳妇儿。”
姜虞拿脚蹬他,拖长声音说道:“哦——那不知江少主想娶哪家姑娘呀?”
少年做作地叹气道,“我名声这样差,好人家的姑娘,估计都不愿意嫁给我了。不知姜二小姐可愿勉为其难,一偿我心中所愿?”
少女双眸澄亮,笑靥如花,一脚蹬在少年胸口。
“美得你,我才不要呢。”
第148章 番外·成亲养蛋
橘色的夕阳斜斜地照射在客栈门前, 两个店小二扶着竹梯,胆战心惊地仰头看掌柜提着一串簇新的,写着大大“喜”字的灯笼往上爬。
“诶, 掌柜您可小心些吧。”
“掌柜的, 这点小事让小子们来代劳不就行了,您年纪也不小了,这样爬高爬低多危险。”
老掌柜将胡子一吹,笑呵呵道:“三日后是家主大婚, 咱们灵州城是因为江氏的庇护,才能守得这一方安宁, 家主大婚,我这老头子没什么可以表达心意, 亲手挂个灯笼还是可以的。”
口中说着, 右臂高举,举着挑杆, 将灯笼挂到了匾额上空。
两个店小二心里都捏了把虚汗。
老掌柜扶着竹梯慢慢下来, 忽地脚下一滑——
“啊!掌柜小心!”
老掌柜从三丈高的竹梯上仰面跌了下来,吓得他手脚痉挛,忍不住将眼一闭。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一团如春芽嫩柳般的碧色剑气从远处射来, 像手掌一样承托在老掌柜身下,慢慢降落到地上。
两个店小二快步上前, 扶起老掌柜。
“掌柜您没事吧?”
老掌柜心有余悸地摆摆手, 抬起头,看见一个衣衫落拓, 头戴竹笠的剑客站在门口, 扬手一招,收回碧色剑意, 问道:“地字号的客房可还有空余?”
地字号的客房一般都是最便宜的客房。
江氏家主大婚在即,从各地赶来观礼的江湖浪客不计其数。
老掌柜才刚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此刻回过神来,赶紧跳起来问:“客官也是来观礼的吗?”
剑客抬手扶了扶斗笠,咧嘴一笑:“听闻江氏家主大婚,将摆七日流水宴席,我是来蹭酒喝的。”
老掌柜豪气道:“客官远来即是客,我这客栈里的空客房任君挑选,不收半分银钱。”
……
远处街市上,正陪着姜大小姐闲逛的叶应许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剑客那手柔软春风,韧如藤萝的剑意乍然映入他眼帘。
是……春风剑意。
叶应许瞳眸微缩:前代秋思仙府七名锋之首——春风剑虞春秋!
叶应许心头疾跳。
前段时间,虞师妹将一道春风剑意借予自己参悟,结果偶然间被江玄撞见,惹得那位醋坛子大吃酸醋,和虞师妹闹了好一阵别扭。
但无奈当时那道春风剑意已经被他的剑意所化,便是他有心物归原主,也没有东西可以还给虞师妹了。
姜玉善转头,就见叶应许正望着街对面的一间客栈怔然出神。
她清咳一声,问道:“叶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叶应许拔步朝前走去,边走边道:“我好像看见春风剑虞春秋了。”
姜玉善:“?”
“谁?”
“春风剑虞春秋。”
“上一代七名锋之首?”
“嗯。”
“啊……叶师兄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
冬藏仙府距离灵州路途遥远,考虑到上次飞舟迎亲,一天一夜不得合眼,一到江府便要马不停蹄地进行成婚大典,委实太过累人。
姜虞、江玄和两边的长辈商量之后,遂改为提前三日飞舟迎亲,先将新娘子接到灵州,由女方亲长、姐妹相陪,暂居在灵州城的四方盟会馆中,待得拟定的吉时到了,再行典礼。
虽说大典之前,新婚夫妇不宜相会,但二人都不是拘泥于礼俗之人。
早几日,江玄便将书房的议事堂暂时搬到了四方盟会馆中。
每日里,江玄在前屋与各方长老、管事议事;姜虞就趴在屋后小花园的灵泉池中翻阅冬藏仙府带来的典籍和史料。
方如是临终前留下遗命,要她找到遗落在陆地上的龙族,庇护族人,姜虞一直牢记在心。
黄昏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她化出半个龙身,长长的龙尾浸入水中,惬意怡然地摇来摆去。
手上书页翻飞,目光忽然在某几行文字上凝住。
姜虞按住书页,停下来仔细又看了几遍,方将其中的意思咀嚼透彻。
太阴宫本是由龙族遗族扶持起来,与玄门正道分庭抗礼的势力。在它羽翼丰满之后,转头审视扶持自己的龙族,慢慢觉出一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隐忧来。
为了消灭这隐忧,太阴宫与正道联手,剿灭了极乐净土中的龙族势力,只在九大护法中留下龙女一司,替代祭司的职能,用以笼络人心。
太阴宫建立迄今,亦有千年历史。
这千年之中,坐在九大护法这个位置上的人选常有更替,便是龙女,亦辗转替换过十余任。
听闻现在太阴宫中担任龙女一职的,乃是一名五岁稚女。
天督城付家被灭之中,沈危从龙宫里救出了一群被当作炉鼎饲养了多年的龙女。
然而重见天日之后,这群龙女不是因为性情暴虐,暴起伤人,遭到正道人士的诛杀;便是因为回顾往昔,不堪其辱而选择自爆修为。
从那之后陆上的龙族已几近团灭,那么太阴宫究竟是从何处找到那么多龙族继任龙女之位的?
要不,就是太阴宫手里掌握着寻找避世龙族的方法。
要不,就是太阴宫里尚有不少龙族遗孤。
……
姜虞“啪”地合上这本小史,正打算从水里浮出来,忽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抬头,就看到江玄捧着一套藕合色的衣裙站在温泉池边,容色冷淡,面无表情地说道:“叶应许出事了。”
姜虞:“?”
自那日江玄发现姜虞将他所赠的春风剑意转赠给叶应许后,便大发了一顿脾气。
当然他自是不会冲姜虞发火,只是自那以后,每每提及叶应许,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故作冷漠,以此向心上人摇旗呐喊:他很不满!
姜虞化回人身,江玄自觉地背转过身,捧着衣裙的手背到身后。
姜虞一边穿衣,一边问道:“你说叶师兄出事了,他出什么事了?”
江玄揉了揉眉心:“他和春风剑打起来了。”
“嗯?”
“说是要代他的师父向春风剑讨教两招。”
“然后呢?”
“不小心打碎了春风剑的酒葫芦,现在……估计快被春风剑打残了。”
姜虞:……
她飞快穿好衣裙,和江玄一起,匆匆赶到了“案发现场”。
来福客栈外的地坪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还在飞天入地。
忽然,黑影从半空中落了下去,白影紧接而至,猛地从背后抽/出一柄被布条层层裹住的剑,用力抽在黑影背上。
叶应许被一击打中背□□窍,面朝地板,“砰”的一声,一头倒了下去。
虞春秋抬手扶了扶斗笠,把剑插/回背上,冷哼道:“老子叫/春风剑,不代表老子真的脾气好。回去告诉你师父,他徒弟打碎了我的酒葫芦,得赔!不然我跟他没完。”
话说完,才想起自己刚刚顺手把人敲晕了,那这话算白说了。
虞春秋抬手摸了摸下巴,脚尖转动,看着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地上的人踢醒再说一遍。
姜玉善站在门边,被一道细如绳索的春风剑气捆在柱子上,遥遥望见姜虞二人,不觉喜出望外,大声喊道:“表妹,江二!”
姜虞快步走过去,化出龙爪抓向绿萦萦的剑气,只一爪,就把剑气扯碎了。
江玄走到虞春秋面前,拱手下拜:“虞前辈,晚辈是灵州江氏的当家人,曾与前辈在黑水城中有一面之缘,不知前辈可还记得?”
虞春秋朗声笑道:“记得记得,我还记得你送的那两坛酒很贵。”
江玄伸手一指地上:“这漱雪剑是我的朋友,若他方才对前辈有无礼之处,晚辈代他赔罪。前辈在塞上江南,不论去哪家酒坊喝酒,都记在晚辈账上,不知前辈看这样可行?”
虞春秋用力拍了拍江玄的肩,笑道:“吃人嘴短呐,行罢,我就卖你这个面子,不找这憨货讨那酒葫芦。”
江玄又是一拜:“多谢前辈海涵。”
虽然江六爷总以为这位新走马上任的家主行事猖狂,早晚有一天要带领江家走向灭亡。
凭他那颗行将就木的脑袋,他怎么也想不通在西门氏大闹婚典,爆出这位家主那么多阴私事情以后,他为何还能在江家笼络到那么人心了。
其实江玄并不猖狂。
如果非要说他猖狂,那他应该是只对犯到他手里的猖狂,比如江六爷这种。
他比任何人都敬畏实力,也比任何人都敬重那些真正德高望重的前辈。
虽然他本性黑得已经洗不白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善良和美好还有那么丁点儿向往。
对付江家里那些有异心的人,他向来都是本着以利诱之,尽量拉拢,实在拉拢不来的,便果断以雷霆手段排挤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