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心中惊疑:听她这口气,难道诸葛绮红并未撞见她现出原形么?
还是说系统给予的剧情点提示出现了偏差?
又或者,是紫宵剑的感应出了失误?
这般想着,姜玉又忍不住想动手掀开床帐,一验心中所惑。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在二人识海中响起。
“表妹。”
姜玉一惊,低头看向腰中佩剑,盈盈美目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震惊。
姜虞则是迷惑地抬起头来,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帐望向坐在床榻边的少女。
那道声音再度于识海中响起,隐约透出一丝痛苦之意:“表妹,救救我……”
这声音出现之时,姜虞可以肯定,她并没有看到姜玉的嘴巴在动。
除非她这位表姐会腹语,并且刚刚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然她怎么会听到这么奇怪的一句话?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之时,姜玉不由面色微变,单手按住腰间佩剑,霍然起身道:“表妹,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姜虞正巴不得她不要来烦自己,闻言虽然心中存疑,却还是道:“表姐去吧,有眉山夫人照顾我,表姐大可安心。”
她话才说完,姜玉便似有人在身后追赶般,大步走出屋子。
出门时,照顾姜虞的婢女正奉了茶水点心进来,差点和匆匆离开的姜玉撞上。
“啊……姜大姑娘不再多坐一会吗?”
姜玉勉强笑了笑,道:“不了,劳烦姐姐多用心,替我照看好表妹。”
话落,人便是一阵疾风般去了,一直走到无人僻静处,姜玉才停下脚步,秀眉紧蹙,望着腰中这口紫霄宝剑,目露怒意,问道:“怎么回事?刚刚那是原主的声音?不是说姜玉善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飘荡在姜玉身侧的无形虚影沉默了一瞬,有些无措地回复道:“这……我也不知。想来是在夺舍的时候出了岔子,姜玉善的本命宝剑护住了她的残魂。”
“出了岔子?!你这个系统是吃白饭的吗?夺舍这样的大事,竟然能弄出岔子,我要你何用?!”
系统看姜玉气得像要吃人,赶紧安抚道:“幸好还没有人发现,宿主,一切还有转机,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紫宵剑中的残魂,定然不会有人发现夺舍一事。”
姜玉气道:“怎么处理?这口紫霄宝剑是有剑灵的!只怕姜玉善的残魂现在已经和那剑灵合二为一,因此才能魂散而数日不灭。只要剑灵不散,她的残魂就不会消散,你倒是说说,我要怎么处理?!”
“嗯……看来唯有将剑灵也一并销毁了。”
姜玉气得直翻白眼,心道这系统真是个猪队友。
“这是紫宵剑,是冬藏仙府少主人的佩剑,才交到姜玉善手上没两年,就叫人发现剑灵折毁,宝剑成废铁,你让我那位便宜老娘如何看待自己选中的继承人?你让我将来何以服众?”
“你是个猪脑子吗?啊?!!!”
“算了算了,”姜玉气得简直不想说话,“是我强求了。你就是个系统,脑子这东西你根本没有。”
没有脑子的系统:???
姜玉离开后,姜虞立刻翻身坐起,默默思考起刚才在识海中听到的声音。
那一声“表妹”实在太过耳熟,就是姜玉的声音。
可姜玉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她又为什么要用神识与自己交流,又对自己说出“表妹,救救我”这样的话来?
姜虞拖腮想了一会,忽然发现自己差点被思维定势带进沟里。
在原著中,女主姜玉是穿越者,只是占用了冬藏仙府少主人这个身份,并非真正的姜玉善。
严格说起来,姜玉善和原主才是真正的表姐妹。难道……
刚刚在她识海中响起的那个声音竟然是姜玉善吗?
可是她不是被夺舍了吗?
莫非……她的魂魄仍然滞留在世间,依附在什么东西上头?
姜虞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姜玉的表现,想起自那声音出现后,姜玉脸色就变了,右手一直紧紧按在腰间的紫霄宝剑上。
难道姜玉善的魂魄正附在这口紫霄剑上?
姜虞不由陷入沉思当中。
凭心而论,她并不想跟这位熟知剧情走向,又有系统在手的穿越女对上,她只想安心修炼,再把西门闻香从万里湖水牢里救出来,报答了他为自己伐筋洗髓的恩情,然后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无牵无挂地过她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可现在她听到了姜玉善的求救,不禁陷入两难当中。
继续追查此事,说不定会成为女主的眼中钉,这与她功成身退的隐居梦相悖;可放弃救人,只当自己没有听到求救,却又叫她觉得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
姜虞犹豫了会,整个人忽然扑倒在被褥上,咸鱼一样瘫了会,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叫我撞上,总得查查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总之不可莽进,一切还是以自身安危为上。
要是自己小命都玩没了,那再想做些什么,也是不成了。
接下来数日,因着头上的犄角一直不退,姜虞也无法出门抛头露脸。而姜玉又似有意避开她,一连几日都不曾在她面前出现。
姜虞便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趁着难得的清闲时光,看了不少炼器、画符的书。期间还成功画出一个通灵阵,终于和西门闻香取得联络。
一和西门闻香联络上,姜虞便似找到了家人一般,一股脑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和西门闻香说了。
一开始,西门闻香一直像个善于倾听的长辈那样,静静地听她述说,等她说到小魔头已然伏诛一事,西门闻香忽然出声道:“阿虞,我听着你的语气,似乎你对此事心有愧意?”
姜虞没料想到西门闻香竟然如此敏锐,沉默片刻,如实道:“我对此事确实心有愧意。我知道他非良善之辈,杀人不眨眼,可我……”
竟然忘不了在万里湖底他为了挡住蛟龙一抓的模样,也忘不了那夜魍魉道峡谷中,漫天雷火纷纷,那红衣喜服的少年带着她策马奔回,救回十三郎时的模样……
除了嘴上对她刻薄了些,平心而论,赵奉仙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实质的伤害,甚至一开始他说逼她和诸葛绮红相斗,是为了让她身上的毒性发作,也是逗骗她的玩笑话。
这几日她整理行囊,看到那瓶黄莲清心丹,本来想丢到屋后的假山池中,但走到窗边,看到窗外月色皎皎,一如那夜二人离开黑水城时的模样,却又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
她收起丹药,心中道:怎么说黄莲清心丹也是个中品丹药,炼制不易,丢了岂不可惜?
西门闻香听出她言语间的犹豫,肃然道:“那小子胆敢如此戏弄于你,甚至一开始对江家少主就包藏了祸心,你选择帮江家少主对付他,并没有错。听义父一句劝,忘掉这件事,不要再想,以免日后催生出心魔来。”
姜虞依言应下,又对西门闻香道:“西门前辈,望你在水牢中善自保重,我一定救你出来。”
西门闻香笑道:“傻阿虞,我这残破之躯,没了水牢里的龙息养护,怕是连三个月都活不过。”
姜虞差点脱口而出:她身上有龙族血脉,龙息她说不定也有!
但话到嘴边,她又默默吞了回去,只道:“西门前辈,你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囹圄。”
西门闻香开怀大笑:“好啊,义父等着。”
和西门闻香断开联系之后,姜虞便越发废寝忘食地看起书来。
好在这四五天除了眉山夫人每日定时过来看她,姜玉和那位江少主倒也未曾来她这处,倒叫她省下不少应对的心思。
这日清晨,姜虞一早醒来,伸手便朝额上摸去,摸到一片平整光滑的肌肤,欢喜得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谢天谢地,她头上的犄角终于消退了。
龙族原形一消退,姜虞就好比囚鸟出笼,开心得简直走路都要打飘儿。
毕竟还是少女心性,任谁一个人捂在房子里闷了四五天,都要憋坏了。
一恢复人身,姜虞立刻去拜见眉山夫人。
毕竟这几日装病,哄得眉山夫人为她忧心,姜虞心中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的。
姜虞算准了眉山夫人下课的时间,便带上十三郎前往眉山小筑正院。
刚到院门前,便见正院中一片肃静,人人皆似惊弓之鸟,谨言慎行,步步小心,像是害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有雷霆降下。
这诡异的氛围叫姜虞心中犯起嘀咕,不由放轻脚步,刚走进正院,阿瑛便迎上来把她又请了出去。
姜虞奇道:“阿瑛姑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人人都是一脸肃容?”
阿瑛伸了根手指往唇间一比,低声道:“姜二姑娘先请回吧,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客。”
姜虞闻言,只好道:“既如此,我晚一些再过来给湄婶婶问安吧。”
阿瑛望着少女柔美的面容,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犹豫道:“唉,其实是少主与夫人又……”
阿瑛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个小婢女疾步奔来,伸手将她一拉,低声道:“阿瑛姑姑,夫人唤你回去呢。”
阿瑛顿了顿足,朝姜虞歉然一笑:“总之现在不是时候,姜二姑娘先请回吧。”
就与那小婢女一起匆匆离去。
独留姜虞一人站在正院外,凝眉沉思。
少主与夫人又?
又怎么了?
看这氛围,倒像是母子二人吵架了。
可那位江少主看起来是个秉性温柔,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怎么会和自己的母亲闹到这样不可开交的程度呢?
江少主对她有救命之恩,眉山夫人是位慈和的长辈,这几日对她也多有照顾。受人恩惠,自然要投桃报李。
姜虞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十三郎,忽然心生一计,道:“十三郎,走,我们去瞧个究竟。”
第34章 母子相斗
姜虞左右看看, 走到正院西墙外的一丛美人蕉后藏好,再把十三郎往西墙的六角漏窗上一放,手掐法决, 口中低诵:“天地无极, 乾坤借法!”
霎时,少女指尖上亮起盈盈幽光。
姜虞并指点向眉心灵台,抽出一缕神识引渡到十三郎身上,然后摘下十三郎颈间的金铃, 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低呵道:“去吧, 十三郎,去帮我看看眉山夫人和江少主怎么了。”
“喵呜——”
十三郎低低叫道, 尾巴一甩, 转身钻入漏窗中,纵身一跃, 跳入正院墙边的花圃里。
姜虞退到美人蕉旁的大青石上盘腿打坐, 看着像是在练习坐禅调息,实则她的神识已经跟着十三郎进了内院。
自从发现自己可以用扶乩之术请十三郎的妖魂上身,甚至还可以反过来附身到十三郎身上时, 姜虞便趁着这几日闲暇时光,捣鼓出了这分神附身, 和十三郎共用一躯的法子来。
十三郎虽是下品灵宠, 但天生擅于奔跑藏匿,若它有心要隐匿气息, 甚至连分神期的修士都难以觉察。
正是因为如此, 那夜在魍魉道上,姜虞请十三郎上身后, 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小魔头附近,于关键时刻给予他致命一击。
十三郎凭借气息寻踪,很快就穿廊过巷,寻到一处门窗紧闭的湖心小楼。
十三郎躲过楼外守卫的婢女,沿着屋脊爬到楼顶,勾开门窗潜进去,再悄悄往下,潜入一楼厅堂。
这一路上,借着十三郎的视角,姜虞也得以一览这座小楼的内部构造。
虽然这座小楼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沿路行来,所有廊柱、白墙上都刻着玄奥的符文,梁柱之间以红丝悬挂金铃。金铃形状、大小各异,小的有如花生,大的如碗。
许多金铃的铃舌上都贴着封魔黄符,这说明这些金铃中都封着邪祟或者凶魂。
姜虞借着十三郎的身体,抬头仰望,心中细细数过,发觉小楼中的金铃竟有万盏之多,而其中大部分金铃上都附有封魔符印,这代表被封印在这栋小楼中的凶魂邪祟至少也有七、八千之众。
七、八千邪祟凶魂是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要是有人不小心破坏了这里的封印,致使这些邪祟逃窜出去,一夜之间便能将一座数万人的城镇变作死城。
这么重要的地方,守卫怎可能如此松懈?
姜虞心中惊疑不定,行动间益发小心起来,每一步都要再三思量才敢踏出,生怕一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
就这么磨蹭了半天,总算叫她潜到一楼厅堂的楼梯拐角处。
她伏下身子,透过朱漆雕花的楼梯阑干,看到眉山夫人手持戒尺,站在一幅四神将降妖伏魔图前,正一脸怒容地望向跪立于地的黄衣少年。
跪在地上的自然是江玄。
往日在外行走常戴的白纱竹笠被江玄取下来放在一边。
少年今日戴了一顶子午莲花镶玉金冠,两条玄黄绣缎从玉冠两侧垂落,在下颌处结了一个流花结,分明是一副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打扮,可姜虞却觉得此刻的江玄像是换了个人,身上再没有初见时那种淡泊世外的檀香禅意,反而隐隐透出一股乖戾不羁。
这种变化叫姜虞暗自心惊,少年眉宇间熟悉的气质又叫她惊疑不定,恍然间几乎以为跪在厅堂中的不是江家少主,而是那个早已被焚为灰烬的小魔头。
但此刻情况特殊,姜虞也只能捺下心中惊疑,屏息静观。
厅堂之中。
眉山夫人握着戒尺的右手微微颤抖,启唇问道:“七日前,你风雅师兄私下携西门家弟子前往游仙村查探,自此便与西门家断了联系,我问你,此事当真与你无关?”
风雅师兄?
姜虞听到这个名字,两边的小胡须不由抖了几抖。
这几日闲来无事,她也打听了不少八卦,以便将来时机成熟,寻个好时候提出退婚,与这位江少主“好聚好散”。
其中有一桩八卦便与江少主在江家的处境有关。
传闻自前任家主江小楼失踪身死之后,江家的家主信物——太一铁环也随之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