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赠你——岑柚
时间:2020-08-26 08:56:06

  班副李泰手一抖,橙色的果汁偏离原有轨道,滴了一滩在桌面上,越闻星见状,连忙扯了纸巾去擦,李泰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懵,生生退了一步。
  众人后知后觉。
  有人接过越闻星手里的纸巾,室内复又变得嘈杂起来,只不过这次讨论的中心,全部都围绕在越闻星一个人身上。
  李泰用圆滚滚的胖手抹了把额头,道:“我以为来的是越湛呢。”
  越闻星对他这反应并不感到惊讶,仍然端笑着说:“他工作有点忙,今天恐怕来不了。”
  “这样啊,没事、那没事,你坐、坐吧。”李泰给她拉了把椅子,没说别的,又继续去忙活着倒饮料。
  开席后,十几个同学围坐在一圈,李泰向往常一样,做了一番回忆过往的陈词,又为不少人工作忙没办法参加表示惋惜。
  越闻星坐在原位,眼神浅淡扫过众人的脸。
  对有些人还有印象,有一些,她基本想不起来了,连名字都是拼拼凑凑,想起这个人的忘了那个人的。
  可见,她实在对这个班级没什么太多的感情。
  席间,越闻星正正经经地坐着,只顾吃菜,安安静静不出风头,身边也有认识的人来同她寒暄,她也妥善应付过去。
  直到,酒过三巡,大家好似都放开了,脸上带着红晕,行酒令和真心话大冒险都不尽兴,便开始三三两两地聊起最近的八卦。
  然而首当其冲地,便是越贺联姻的事。
  越闻星眼角一跳,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说来说去不就是那点事嘛,她怕什么。
  “你们听我说啊,咱们这可是坐了一位大人物,之前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现在更是身价不菲咯...”
  说话的是一位挺着啤酒肚、脸上带着胡渣的青年,大概是和以前变化太大,她有点认不出对方。
  坐在他身边另一位瘦高个,越闻星倒是看着眼熟,是以前班上的体育委员。瘦高个笑了下,长手拦在那位胡渣男肩头,调笑着说:“你啊,还在记恨着,以前追不上人家那事?”
  他似乎也喝醉了,胡渣男一听就不高兴了,连忙把他的手拍开,摇摇晃晃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我那是年轻不懂事!人家是谁,人家心气儿可高着呢,哪能看上我啊,你们说是不是...”
  闻言,坐在两侧的女生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和当年在教室,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那幅尖锐刻薄的样子一模一样。
  越闻星把筷子放下,慢条斯理地擦嘴,将餐布放在一边,“我吃饱了,你们慢聊。”
  她不想做过多的争辩,来也来了,脸也露了,安安静静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就是有人不肯遂她的心愿。
  就像是商量好的那般,她起身离席的片刻,大厅的门被人由外往里推开,一位姗姗来迟的女同学挽着男人的手走进来。
  越闻星搭在椅背上的手紧了紧,再抬头的时候,梁域已经走到她跟前,他似乎很诧异:“你也在这?”
  站在他身边的女生,越闻星认识,或者可以说,相当熟悉。
  看见她,余嫣的脸上同样泛开一抹笑意:“越闻星,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和覆云集团的总裁结婚了?恭喜啊。”
  梁域的身形顿时一僵。
  余嫣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黯淡,随即弯唇朝越闻星道:“你现在还在画画吗?我记得你那时候画得可好了,连我都不如你,是不是?”
  最后那句,是余嫣特意问梁域的。
  那时候,余嫣和越闻星同时被山居先生收为徒弟,亲传技艺。然而余嫣在技巧上总是略逊色于越闻星,梁域总是偏爱她多一些。
  如今三人见面,如果局面一如当初,那这次见面对越闻星而言自然是完美的。
  只是,蚕月已经封笔多年。
  余嫣则在美术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这番话,无疑是明知故犯地,往她心口上多刺了一把刀。
  越闻星掐住自己指尖,表情与刚才没什么变化,她很淡的笑了一下:“是啊,你当年的确样样都不如我呢。”
  余嫣没料到她还能反唇相讥,笑意敛了敛,挽着梁域的手,又变成了那幅甜美无害的模样与众人一一打招呼。
  越闻星不再去管她,拿了包走出去。
  却不料,梁域也随着她身后出了门,叫住她,越闻星回头,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你和余嫣在一起了?”
  “不是,她骗我说来和美术馆的人谈合作。”梁域又加了一句,“我事先不知道,你别误会。”
  “我没有误会。”
  余嫣是向来和她不对付,早就习惯了。
  越闻星气消了一点,勉强绽开一抹笑:“我没事了,你进去吧。”
  “不了,我先送你回去。”梁域和她并肩走在过道上,越闻星拿出手机回复消息,正好看见贺沉言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很简短的三个字。
  ——“你在哪。”
  他大概已经到了青城。
  越闻星顺手打下餐厅的名字,随后,就听见身边的梁域问道:“刚才余嫣说的是真的吗?你和贺沉言...结婚了?”
  “嗯,上次见面没来得及告诉老师你,抱歉。”
  越闻星回完消息,把手机放进包里,一边走一边低头数步子,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这样做,因为视线狭窄,看不见别人的脸色和表情,能让她很快放松下来。
  梁域没再追问,心里很难说有什么情绪。
  以他对贺沉言的了解,如果不是对越闻星势在必得,他也不会拿出这么大的筹码。
  之前,是他想得浅了。
  “蚕月,你还想画画吗?”梁域的脚步突然停住,忽然看着她道,“只要你想,我可以重头一点一点教你,让你的手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越闻星愣了下,随即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好半晌,她都觉得喉咙干得不行,说不出话来。
  梁域就站在对面静静等着她的答复,越闻星嘴唇蠕动,没来得及开口,手机便在空旷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第13章 13颗星
  越闻星慢半拍低下头,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我在餐厅门口,出来吧。”
  她现在脑子里像是灌了一滩浆糊,整个人晕晕沉沉的,拼命在消化梁域的话,以至于贺沉言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回复。
  越闻星不知道贺沉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精力去深究,好一会才答:“嗯。”
  她转身回来,身侧的一扇门恰好打开,端着托盘的侍者始料未及,越闻星也并未避开,那托盘上醒酒器里的液体,几乎洒了一半,米黄色的格子裙瞬间被染上猩红的颜色。
  胸口、腰间,到处都是。
  侍者连忙致歉,抽了身上白布递给她擦拭,就在附近的梁域赶过来,看她满身狼藉,蹙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吧。”
  越闻星敛眸,走到洗手间,将裙子简单清理了一下,继而又想到梁域刚才的话,发起了呆。
  “你还想不想画画?”
  “我可以教你。”
  “让你的手回到以前的样子。”
  ......
  不可能了,她现在连长时间拿笔都困难,怎么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越闻星嘲弄地轻笑一声,她刚才居然动心了。
  真傻。
  整理完毕后,她抽了张纸巾擦手,忽然听见隔间里有人说话,原本想离开,却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你说越闻星是不是真的不能画画了,她以前不是挺要强的嘛?”其中一个女声道。
  原来是认识的人。
  另一个人讥笑着嘲讽:“切,假清高,看她之前那种目空一切的样子我就讨厌,真是感谢老天,让她有此一难啊。”
  “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是,她再也不能拿笔,是因为那次去青大参观出了车祸。你那天请假了,当然不知道。”
  “原来你们都知道,怎么也不告诉我...”
  越闻星把用完的纸张扔进垃圾桶,按照平常她肯定会冲上去泼人两盆水,怎么解恨怎么来。
  可是今天,她没有那个心情。
  解恨了又能怎样,她的手又不能好起来。
  拉开洗手间的门,梁域正靠在墙边等她,目光触及到她身上的污渍,眼神一黯,立刻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越闻星推辞:“不用了。”
  “听话。”梁域坚持,他把外套拢了拢,护着她走出餐厅。
  快到门口时,越闻星想起什么,从他的怀抱中不动声色的脱离开,她觉得梁域今天有点奇怪。
  再次见面,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之前相比,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越闻星隐约猜到一些什么,稍稍与他保持距离:“谢谢老师,我丈夫来接我了。”
  梁域刚想抬起的手,微微一滞,转头,刚好透过明净的玻璃门,看见了正在外面等待的贺沉言。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因为刚刚出差回来,外面只穿了一件咖色风衣便于行走,内里衬衫西裤,简单的装束丝毫掩盖不了他周身内敛凌厉的气质,外套的衣摆被风轻轻扬起,衬得一双腿精瘦修长,身形愈发欣长硬朗。
  加上那张引人注目的脸,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挪不视线。
  越闻星脚步微顿,这是新婚之夜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触碰到那道眸光,脑海里某些令人羞耻的画面复又苏醒,她有些心力交瘁。
  贺沉言走近几步,锐利的视线落在她浸满红酒的裙摆上,富有磁性的低冷音色在头顶响起:“怎么弄的?”
  这么狼狈。
  “不小心和人撞上了。”越闻星垂下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娇意,连她自己都并未察觉。
  梁域在两人身旁站定:“贺总,蚕月恐怕需要换件衣服。”
  贺沉言不待他说完,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让越闻星穿着,顺手把她脱下来的那件西装扔回给梁域,不客气道:“梁先生最近好像的确很闲,总爱掺和别人的家事。”
  “贺总这是说的哪里话,蚕月是我徒弟,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希望如此。”
  贺沉言没再管他,低头去看站在一边闷不作声的越闻星,眉心轻拧。
  她身材不算矮,但他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显得宽大,加上越闻星本就清瘦,风吹过来,风衣鼓动得像一只即将挣破牵引的风筝,颤颤巍巍,惹人怜惜。
  贺沉言让她先上车,自己绕至另一边。
  车门被关上,顷刻隔绝掉外部躁动的空气,越闻星坐下没一会,车驾副座就有人转过头来,笑着向她问了声好:“越小姐。”
  她稍稍一怔,一股浅浅的薰衣草的香味扑面而来。
  不待越闻星说话,对方复又介绍道:“我叫傅悦,是贺总新提拔上来的私人助理。”
  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越闻星轻轻点头,贺沉言已经落坐,他冷淡开口:“开车,去馥郁华庭。”
  傅悦一顿,继而弯眸提醒道,声音清脆柔软:“可是,贺老爷子想请贺总先回家里吃饭。”
  贺沉言整理袖口,眼光极浅的瞥她一眼:“我的命令,你现在也要管了?”
  傅悦登时噤声,她不敢惹贺沉言不高兴,向陈伯吩咐了一句,车辆倾刻启动,梁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透光景的后座,直至在后视镜里化成极小的一个点。
  傅悦的眼光收回来,看了眼后座,调笑道:“越小姐真是招人喜欢。”
  越闻星一直缩在后座,此刻并不好受,陡然听见这句,她嘴角飞快的扬了下,又很快垂下去,并未搭话。
  越小姐。
  这个傅悦还真是有意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贺沉言的外套上,似乎也有一股清浅的香味,与傅悦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上次贺沉言被拍到和女人“当街拥抱”的画面,主人公没准就是傅悦。
  越闻星没心思去猜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她只是一个挂名太太罢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低头,下巴往领口里缩了下。
  一路上,贺沉言接了两个电话,一个大概是贺家老爷子打来的,另一个,越闻星猜不出来。
  她一直攥着自己的左手,盯着手心的掌纹,直到贺沉言叫她下车,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走上台阶,傅悦在车上等着。
  家里被保洁收拾过,一层不染,贺沉言将门带上,扫视一圈,发现玄关那幅画并未挂在原位,“画怎么取下来了。”
  越闻星淡淡收回眼,“噢,突然看不顺眼了。”
  贺沉言挑眉,将人拉了回来,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她,“我不在这一周,过得如何?”
  越闻星任他抱着,低垂着眼,嘴唇红润,一张小脸白皙细嫩,发丝软软的垂在额头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想了想,才说:“贺总有佳人在侧,何必管我过得好不好。”
  这话是在故意刺探他。
  “吃醋了?”贺沉言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眼,“看着我,是不是吃醋了。”
  越闻星撞上他深邃的眸光。
  一下子,心脏跳动频率加快。
  她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胡言乱语了什么,立刻推开他,“我吃什么醋,贺总不要自作多情。”
  贺沉言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就算我自作多情。你先去换衣服,晚上有饭局,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越闻星把那件带有其他女人气味的大衣,脱下来还给他,“让你的新秘书陪你去。”
  越闻星踩着拖鞋上楼,被贺沉言在楼底下叫住:“还说没有吃醋。”
  他解开领带,领口的扣子打开两颗,修长的腿交叠,在衬衫布料的包裹下,窄腰处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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