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齐等了片刻,他以为苏沅儿不会回答他这样直白的问话时,就见苏沅儿眼中升起了水雾。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钟子齐心中了然,叹息一声:“沅儿,表哥不知道你在杭州时,为何会拒绝与谦王走。但是在表哥看来,谦王与你的确不是良配。
沅儿,谦王如今虽为大祁朝的最有实权的王爷,但他为人处世张扬恣意,朝中多有对他心怀不满之人。
尤其当今太子,与他多有矛盾,一旦太子登基,谦王手中的兵权必会被太子所忌惮的,定会成为祸端的。
另外谦王行军这么多年,树敌众多,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一直不断,昨天晚上的暗杀,以后还是会有很多的,你若与他在一起,只怕会受他牵连。”
苏沅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前世她的结局已经验证了表哥的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朝堂政治的角度上告诉她,宁玚与她是齐大非偶的。
原来她只觉得两个相爱就是可以了,可是现在看是远远不够的,是不够抵御命运的巨轮。
钟子齐伸手替苏沅儿擦去脸上的泪,小的时候他就见不得她哭,如今她大了,他却成了让她难过的那个人,可是有的话,他是必须说的。
“沅儿,还有就是谦王做为一个王爷,不会只有一个王妃的,他如今虽未成婚,但以后他的内院女子是不会少的。
再有就是皇家的人,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谦王的心机手段也是样样不少的,沅儿,你定能想到,你那日能够撞见我与慕羽在一起,是宁玚一手安排的。"
苏沅儿当然能猜出来,以表哥稳妥的性子,那日他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守着的,表哥是遭了宁玚的算计了,而她不也是一样嘛。
宁玚不知她对表哥只是兄妹之情,他是让她看到表哥与慕羽的一切,让她对表哥彻底怨恨死心的。
苏沅儿的病是半个月后才彻底好的。
只是这半个月来,宁玚没再来看过她,也没有半点信息传给她。
苏沅儿是听了钟子齐的话,目前她以考女学为首要之事,剩下有关宁玚的事情先放一放,也许以后还会有什么她无法预料的变化。
宁玚这段日子,是过得抓心挠肝的,他几次冲动的想去看苏沅儿,但都是忍住了。
如今京城的前朝余党还没有抓到,他也是怕那些人会拿苏沅儿来威胁他的。
另外就是苏沅儿现在是人还是妖,他还是不清楚的,如果他的大宝贝真被夺舍了,他看书上写过,若轻易打草惊蛇,那些妖怪一旦伤了原主的身体,原主的魂魄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算是一个月后,觉远大师从西域回来了。
宁玚是当天便去了云山寺,见了觉远,把事情一说,他竟然看觉远笑了。
"喂,你这老和尚笑什么?"宁玚有些不高兴了。
"阿弥陀佛,贫僧笑我们谦王殿下,竟然也有了心爱之人了。"
宁玚挑眉:"我怎么就不能有心爱之人了,我又不准备当和尚。"
觉远不理宁玚的话茬,只端庄了脸又念了声佛:"阿弥陀佛,殿下觉得这沅儿姑娘是被还了魂,或被夺了舍,或者就是妖精幻化的。
那贫僧就要问问,如果她真是孤魂,你当如何?如果她是魔,你又当如何?如果她是妖,你还当如何?
你还会把她视为心爱之人吗?"
宁玚被问楞住了,是啊,他一心想的就是想让觉远帮他解苏沅儿身上的妖魔的,但他从未想过苏沅儿也许就不是这世间之人呢。
宁场忽然想起苏沅儿说过的《白蛇传》,若她就像戏里面的白素贞一样,并非人类。
那他真的要学那许仙吗?
让觉远收了她,也像法海对白素贞那样,把苏沅儿压下某个塔下,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吗?
觉远看着宁玚如脑袋挨了一棒子的傻样,淡然道:“殿下,好生想一想吧,想明白后,在来告诉贫僧,贫僧再为殿下排忧。”
说着转身出了禅房,不过等出了屋,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算是有机会是看到这谦王殿下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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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随心随意
宁玚觉得在禅房里待得气闷, 便也走出来, 沿着回廊, 漫无目的走过一间间的大殿。
地藏王菩萨的殿中,正在做往生法事。
悠悠的钟钵声、木鱼声、诵经声、还有逝者亲人的悲痛啜泣声, 交织在一起,令观者、闻者随之而感伤。
相邻的是送子观音菩萨的大殿,供奉的观音菩萨慈眉善目,腿上坐着个婴童。
此时正有一家人前来还愿, 母亲抱着孩子正在给菩萨磕头。
一家人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他们还带了红皮鸡蛋,每个路过的香客都是见者有份。
宁玚手中也被塞了两个,他看着鸡蛋上还写了小小的福字, 便抬了手,对那家翁道:“恭喜了。”
家翁笑道:“同喜同喜、也祝公子儿女满堂,子孙延绵。”
……仅仅是一墙之隔,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悲喜百态在这庙宇的方寸之间演绎得是如此淋漓尽致。
宁玚一边走,一边拨了鸡蛋皮,塞进嘴里。
儿女满堂?妈蛋!他连媳妇还都没有呢怎么生,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还可能是妖怪。
宁玚就觉得嗓子眼被鸡蛋狠狠的噎了一下, 噎得他翻了个白眼, 脸都涨红了。
旁边正好路过个小和尚, 忙给他拍了拍背。
宁玚好不容易咽下鸡蛋, 向小和尚稽首感谢, 小和尚一本正经的回了礼,然后还好心道:“施主吃个鸡蛋也能被噎,必是犯了口业的,可以念念《金刚经》去厄的。”
让他宁玚念经,诶,想想那画面就够滑稽了。
宁玚也不在庙里转了,沿着山路,一直走到云山寺所在的依云峰的峰顶。
孤峰险峻,疾风吹起他的袍子,是猎猎作响。
眼前是依云峰连绵起伏的山岗,一眼也望不到头,就像边关外那一片辽阔的山脉。
宁玚忽然想起当年柳将军曾问过他,他既是皇子,出生便享受了至高的荣华富贵,可为什么他不过安安稳稳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偏偏要选择从军,在刀口下生活。
他回答说,人活一世,总要有自己想要的活法,要为自己而活的。
如今他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又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那小和尚说他犯了口业,可他犯得岂止仅仅是口业。
他十五岁上战场,血染征袍,杀戮无数,如果这样算,他早就应该堕阿鼻地狱了。
可如今他还活着,比起柳将军、比起他那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同袍们,他无疑是幸运的。
觉远曾说,这是因为他身上人命无数,煞气重,黑白无常都是怕了他,不敢来锁他的。
他则分辩:是因为他是皇子龙孙,是自有祥瑞护体的。
既然他是真龙,连阎王爷都怕了他,妖魔鬼怪也不敢害他,那他喜欢的姑娘是人是妖又能如何。
而且佛主也曾割肉喂鹰,说佛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苏沅儿若是妖,他把她这个妖收到他身边,是不是也是功德一件呢?
人生匆匆几十载,他何苦委屈了自己的心意呢。
他才不要学那软骨头的许仙呢,伤了那么爱他的白娘子的心,还活生生的看着白娘子被压到雷峰塔下。
他的沅儿是人是妖,都是他的所爱。
妈蛋!谁要敢用什么法术收他的沅儿,他定要砍了那人的。
宁玚想到此,只觉得心胸开阔,这些日子来的担心与气闷全部一扫而空,是忍不住仰天长啸。
可他刚高兴的叫了一声,就听山坡下,传来惊恐的声音:“诶呀,快跑啊,山顶有狼啊!”
妈蛋,你们才是狼呢。
宁玚脚步轻快的下了山,边走边想,他的沅儿长得那么美,身上总有股花香,没有兽类的腌渍气味。
如果是妖那也是花妖一类的吧。
嗯,对了,她那么喜欢玉兰花,兴许就是玉兰花修炼成精的。
诶,如果人和妖真要成了亲,那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
她是玉兰花精,那他们的孩子就是一朵小玉兰花?
如果这样,那他回王府后得拆些房子了,改成花窖,他是不能让他的孩儿无遮无挡的受风受雨呢。
觉远看了回来的一脸轻松的宁玚:"谦王殿下,可是想明白了?"
宁玚得意一笑:"老和尚,本王还有事,先下山了。"
觉远见了,也笑了念了声佛:“殿下不需要贫僧为你降妖除魔了吗?”
宁玚倨傲:“本王的王妃,是妖是魔都是无所谓的。”
觉远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王爷竟然能说出如此话来,看来是被这妖魔迷惑深了,贫僧倒要下山去一看,收了这孽畜。”
宁玚瞪眼:“老和尚,你敢?”
“王爷如此说,是真的不怕这妖怪害了你?”
“哼,本王自有降她的方法,就不用你这清心寡欲的和尚操心了。”宁玚坏笑一声。
“阿弥陀佛!”,觉远双手合十:“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王爷,以后切要记得你今日所言,好好的待那位姑娘。有时间,把她领来,贫僧为你们念经祈福。”
“姑娘?念经祈福?老和尚,你不把她当妖怪了。”宁玚瞪起了眼睛。
觉远笑:“哪里有那么多妖怪,还让你遇到。
你都说了,那姑娘曾经去过杭州的净慈寺、还有京城的月老庙,你当哪个妖怪有那么大法力,敢在白日里大摇大摆的出入千年古刹,不要命了吗?这就是人了!”
“啊,你这个老和尚,不说实话,竟敢打妄语。”害得他刚才连下地狱的决心都拿出来了。
“王爷因此明白了自己的本心,不也是好事吗?
另外,贫僧被王爷催的,一个月内从西域赶回京城,这一路是不得休息,风餐露宿的,贫僧找些利息也是应该的吧。”觉远是念念有词、理直气壮的。
“你这个老和尚,亏你还是高僧。”宁玚咬牙拿手指了指觉远,是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便又调转回来:“老和尚,过两天,本王把她带来,你可要好生与她说说,本王并不克妻,让她不必担心。”
“贫僧知道了!”觉远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王爷快走吧,已经耽误贫僧这般功夫,贫僧这就要做晚课了。”
宁玚出了云山寺,觉远站在鼓楼上,看了他下山的背影,双手合十向天:“素云,你看到了吗?玚儿也有他喜欢的女孩了,你要好好的保佑他们,让他们早日完婚,等他们有了孩儿,你便是祖母了,我也算完成了心愿,就可以了结尘缘去陪你了……”
…………
苏沅儿从病好后,是连苏府都没有出去过。
一来是要准备考女学,二来钟氏见她出去这一回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是不让她再出去了。
苏沅儿也听外面在抓前朝余孽,街面上不是很安全,便也老实在家里待着。
这一日,她正在书房里看书,就见知书红了脸进来。
苏沅儿看了她生气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
知书让屋里的人都出去,才从袖口里拿出封信来:“小姐,这是谦王爷给您的。”
嗯,宁玚终于算是冒头了。
苏沅儿看了那封信却没有去接,而是看了知书:“你是知道这是属于私下相授的,你还敢把它拿给我。”
知书忙跪下,眼泪兮兮道:“奴婢也是不想收的,可送信的是潘青,他说,奴婢要不收,他就直接进府,亲自给您送来。”
又来这一招!这个潘青就是个土匪。
可是人家这招用得灵啊,你就是没有办法的。
苏沅儿气鼓鼓的,拿了信,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上是苏沅儿熟悉的宁玚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了时间地点,是约了她明日到谦王府名下的书画铺子见面…………
哼,他到是想得美,苏沅儿摘了书桌上的灯罩,把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就说我没空。"苏沅儿硬梆梆道。
知书这一回倒是把小姐的语气学了个十足像,也是硬梆梆的与潘青说了,外带着又狠狠的踢了潘青一脚。
潘青是被踢得浑身舒服无比,是美滋滋的回了王府。
不过见了宁玚,又拿出了懊恼的样子:"王爷,苏小姐说她没空。"
"没空?"宁玚皱眉,他这一段也是忙的,是好不容易挤出明日下午一点时间与佳人约会,但是没想到却被苏沅儿拒绝了。
难道他还得半夜摸进苏府去看她?
潘青看出王爷的想法:"王爷,暗卫传信,苏府如今的防卫是严了许多,尤其是苏小姐的院子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的,连暗卫都是进不去,您要去,恐怕得难些。"
说着又觑了宁玚的脸色:"王爷,苏小姐现在忙着考女学,许是真的没空,反正只有半月女学就考完了,您再约苏小姐吧。"
宁玚想了,也许苏沅儿真是考前紧张,不想出来就不出吧。
三月初八,京城女学凤鸣苑入学考试,苏家包括苏沅儿、苏蘅等有四位姑娘参加考试。
苏蘅为京城中第一才女,考女学那是板上定钉的事。
至于苏沅儿,她在苏家一直是草包的形象,虽然在苏皇后的千秋节上出了把风头,但更多人都是觉得她主要是用了讨巧的方法,另外是那谦王爷眼瞎,才让她得了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