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水蜜桃味
时间:2020-08-30 08:47:59

  冯涛以为有戏,赶紧说:“没有啊,我是想跟时老师你一起看,这是新上映的电影,评价很不错……”
  在他说话期间,时绿突然从他手里把电影票拿过来。
  她只拿着电影票的边缘,并没有碰到他的手。
  冯涛脸上一喜,还想继续说,但是看到时绿接下来的动作,他剩下的所有话,都被卡在了喉间。
  时绿拿过电影票,看都没看上面的信息,直接用食指拇指捏着左右两边,把好好的电影票撕破。
  她撕得很慢,像是刻意放慢动作来达到羞辱人的目的。
  手指纤细修长,白皙胜雪,腕骨精致,很漂亮的一双手。即使在侮辱人,也赏心悦目。
  时绿唇角带着极浅的嘲弄笑意,看得冯涛脸上火烧火燎,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冯涛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电影票从中间撕开,又叠在一起,纵向撕了两下。
  一张电影票,被撕成了八块齐整的碎片。
  时绿把碎片摞在一起,随手放在旁边的桌上,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冷嘲:“记得扔垃圾桶。”
  她拿上手包,离开。
  “你这人怎么这样?”冯涛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
  时绿脚步暂停,背对着他,轻嗤:“想约两个人,好歹花钱再买一张票吧。”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无疑是最大的嘲讽。
  说完,时绿继续往外走,黑色裙角消失在门口,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丁颖刚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冯涛表情难堪地站在屋里,旁边还有一叠被撕碎的电影票,结合刚才看到的时绿,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她默默把那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删了。
  她今天故意发了条朋友圈,说办公室老师约她看电影,但是她没空去不了,好遗憾。
  这确实是事实,但没必要特意发出来。
  丁颖本想膈应一下时绿,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而且时绿这么不给面子,明显对冯涛没意思。
  丁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自己眼巴巴守着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时绿走后,冯涛收到了她的转账,够买十几张电影票的了。
  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把钱收下,然后发出去一行字想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却显示消息被拒收。
  他被拉黑了。
  时绿坐进车里,打开导航,开往上次看过的小区。
  她虽然看不上冯涛,但要不是其他原因,她顶多冷淡拒绝,不至于特意浪费时间去针对他。
  时绿傲慢,什么都要最好的。
  别人拒绝过的东西,再拿来给她,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所以她才会羞辱回去。
  至于丁颖那些小手段,时绿懒得在意。
  -
  到达雁来云湾,时绿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跟中介去看了眼正在出租的房子,板式大平层,南北通透,装修是灰白的性冷淡风格,没人住过,家具都是新的,还没拆掉外面的塑料薄膜。
  “您也是在律晔科技工作的吗?”中介忽然问。
  “不是。”时绿淡漠回答。
  “不好意思哈,我不是要打探您的隐私,只是这个小区很多业主都是在律晔科技工作的,离得近,我以为您也是那边的员工,就多嘴了一句,您别误会。”
  时绿没接话,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公司的名字有些熟悉。
  看了一圈下来,各方面都很满意,时绿签了三年的租房合同,跟中介直接签的,没看到房东信息。
  时绿退了酒店的房间,拆掉家具上的薄膜,正式住进新家。
  云三冬提议去酒吧庆祝她搬家,时绿正好想喝酒,就答应了。
  她们去的是祁城最有名的一家酒吧,一入夜,整条酒吧街才像是突然醒过来,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舞池的音乐节奏欢快,时绿没去跳舞,跟云三冬坐在卡座喝酒。
  “帽帽,你跟那个相亲对象有进展了吗?”云三冬问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出于八卦,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自己可怜的弟弟还有没有机会。
  “家里人催了几次,但我还没跟他见面。”时绿把一缕卷发拨到耳后,看向桌子上淡蓝色的酒液。
  酒吧里的光线偏暗,晃动的光影打在她身上,衬得她的容颜忽而清晰,又忽而模糊。
  时绿依然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裙,肌肤雪白,身形窈窕。她生得一副妩媚多情的长相,却偏偏神情冰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碰撞在一起,美得鲜艳夺目。
  时绿喝了口酒,刚入喉还不觉怎样,只觉得冰凉,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凉白开。咽下之后,火辣辣的涩意才突然席卷上来,心脏像是蓦地被人握住,猝不及防。
  时绿喝了一会儿,突然眼睫颤了颤,轻声开口问:“这酒叫什么?”
  这是云三冬去吧台点的酒,时绿没注意名字。
  “很特别吧?”云三冬手肘撑在桌上,笑了起来,“这是调酒师的新作品,好像叫‘蓦然回首’。”
  “蓦然回首?”
  “对,可能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思。”
  这么涩,又这么辣。
  时绿觉得,真正的意思,应该是蓦然回首,那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
  时绿这么想着,又喝了一口,灼热的涩感,直直地烫进心里。
  后悔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
  这样的滋味,她在分开后的四年里,无数个夜晚,尝过很多次。
  “帽帽,好多人都在看你诶。”
  “嗯。”时绿没抬头,继续盯着那杯酒发呆。
  “那边有个男的一直在看你,长得好帅啊,你快看。”
  时绿被云三冬催着,才懒懒抬眸看过去,然后便是一瞬的愕然。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脸上扬起笑,起身走了过来。
  “大小姐,好巧。”江承勾唇,吊儿郎当。
  刚才江承远远看着,时绿身上只有两种颜色,一黑一白,对比鲜明,极致而纯粹。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唇上嫣红,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承这种玩咖,一年大半时间都泡在酒吧,在这里遇到并不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
  “是巧。”时绿回得不咸不淡,后悔选了这家酒吧。
  云三冬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视线不停在江承和时绿之间睃巡。
  江承自顾自地在时绿身边坐下,却没敢跟她挨着,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你好,我是时绿的相亲对象,江承。”
  “你好,云三冬。”
  “时大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时绿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傲,不少人都喊她“大小姐”。
  “没空。”时绿没看江承,态度也很僵硬。
  家人催得太紧,反倒让她很排斥江承。
  江承对女人向来耐心,尤其是对待漂亮女人,耐心更足,“我可是惦记了你四年呢,一起吃个饭都不肯?”
  时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才转头看向他,纤长眼睫掀起,缓慢开口:“惦记我四年?我怎么记得,你身边的女人没断过?”
  “我身边有女人,也不影响我惦记你啊。”江承毫不掩藏自己的花心。
  时绿发出一声轻嗤。
  “再说了,四年心无旁骛只想着一个人,还是见不到的人,那都不是深情,是变态了吧。一般人谁能做到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时绿不知为何忽然愣住了。然后她很快地眨了眨眼,胸前剧烈起伏几下,情绪变得很不稳定。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那杯淡蓝色的酒,喝完又点了几杯。
  江承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时绿,小声问云三冬:“我说错话了?”
  他说话的方式是油腻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这么刺激人吧。
  江承撩妹靠的是脸和钱,不需要什么技巧,所以他说话一直都很随心所欲。
  云三冬摇头,“不知道。”
  她担心地看向时绿,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帽帽,别喝了,这酒很烈的。”
  时绿没听,喝完桌上所有的酒,动作才停下。她皱眉,眦着泛红的眼,咬着牙,在极力忍着什么。
  “回家。”她声音沙哑。
  “好,我送你回去,你别喝了。”
  “你们两个女生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们吧。”江承也跟着起身。
  “谢谢,我散打冠军。”云三冬说道。
  “……”
  云三冬和时绿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叫了个代驾。
  回小区的一路上,时绿都没说话,但跟平时的冷不一样,她一直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梯停下,时绿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把自己的食指贴在指纹锁上。
  指纹不对,发出滴滴滴的提示声。
  她又调整了好几次位置,还是不对。
  “怎么回事?你换个手指试试?”
  时绿依言,换了其他手指,却还是打不开。
  最后指纹锁被验证次数过多,直接锁定了,暂时只能用密码打开。
  这时候,她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沉而冷的嗓音:“这是我家。”
 
 
第6章 仰望
  听到声音,时绿回头。
  走廊灯光冷冰冰的,照在那人身上。
  时绿头疼得厉害,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将他认了出来。
  她回身,慢悠悠地,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许宿野。”她站在他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左手。
  “许宿野、许宿野……”她一遍遍喊着他。
  云三冬看到那人,有一瞬的怔愣,就没看住时绿。
  回过神,她连忙上前,拉住时绿另一只手,压低声音劝道:“帽帽,认错人了,我们先回家。”
  时绿却依然盯着那人,桃花眼褪去了平时的冰冷,难得露出孩童般的茫然和无措,“许宿野,我之前梦到,我们分手了。”
  说出这句话,她不知为何心里猛地一揪,疼得厉害。眼眶也泛起酸,眼泪差点就涌出来。
  “你怎么会走呢,你怎么会离开我呢。”时绿轻轻摇头,失神地呢喃着。
  云三冬向那人道歉,“抱歉啊,我姐妹喝醉了,把你当成她前男友了。我这就带她走。”
  她轻轻拽时绿,“帽帽,你先松手。”
  时绿反倒抓得更紧。
  多年养成的傲慢,让她将挽留的话也说得冷硬,“许宿野,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永远别回来见我。”
  不管是清醒着,还是酒醉了,她都要高高在上,决不能不能低人一头。
  那人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默地立着,没离开,也没躲着时绿的触碰,放任她为所欲为。
  他垂下眼睫,眼瞳漆黑,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绿。
  这样的眼神让云三冬浑身发毛,总觉得有些怪异。
  而且,大半夜的被一个醉酒的女人抓住,正常人怎么都不可能表现得这么冷静。
  云三冬握着时绿的手腕加大力气,好不容易拉开时绿的手,刚松一口气,下一秒,时绿直接挣脱她,扑进了那人怀里。
  时绿没抱住他,只是靠在他胸前,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的脖子往下带。
  她仰起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很艰难才能完成对焦,因为酒醉,吐字不太清晰,“你知道吗?我刚听说,四年心无旁骛地想着一个人,是变态才能做到的事……”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打断她。
  “时绿。”他黑沉的目光锁在她身上,嗓音低哑。
  寂静的夜里,空荡荡的走廊,冷白的灯光,一个醉酒的女人抓着异常冷静的男人,气氛诡异。
  云三冬睁大眼,惊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
  回忆起时绿对她前男友的形容。
  清隽,斯文,寡言,高冷,优秀。
  似乎都能跟眼前这人对得上。
  云三冬再次看向这个男人。
  刚才第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个长得高大,挺拔清隽的男人,赏心悦目。
  他皮肤很白,五官明晰。点漆般的眼瞳,唇形偏薄,下颌线精致,长得斯文俊秀,身上的气质同时糅杂了温和和清冷。是那种看上去温柔,其实很难靠近的类型。
  即使是下班回来,黑色丝质衬衣依然干净整洁,被时绿揪着衣领,才出现褶皱。
  面对这么突然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
  只是谁也不知道,湖面下面隐藏着什么。
  “许宿野,那你是吗?”时绿眼前泛起朦胧的湿意,抬眸看着他,迫切想得到一个答案。
  片刻后,却听到他说:“不是。”
  声线冰凉锋利,像碎冰在金属摇壶里产生的碰撞。
  心无旁骛地想着一个人四年,得有多变态啊。
  那么许宿野,你是变态吗?
  他说,他不是。
  时绿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攥着他衣领的手逐渐松开。
  即使头脑不太清醒,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被抛弃的疼,像是冰刀子割进肉里,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被死死冻住。
  时绿还是没有哭,只是低着头,默默站在那里。
  云三冬不知道时绿为什么突然平静下来,但这不妨碍她趁此机会,拉着时绿离开那男人,走到对门那家门口,握着时绿的手指开锁。
  门很快打开,云三冬扶着时绿进屋,有些迫切地关上门,从头到尾都不敢回头看那男人一眼。
  许宿野却没回自己家,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没了声响,走廊里的声控灯渐渐灭掉,周围彻底陷入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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