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福源早早的起床,梳洗了一番来到司徒越跟前请安,他的贴身内侍一个也没带来,以前的师傅们也被拦了,司徒越安排一个功夫不错的家将教他骑马练武。
乔乔因着和福源一般大,也被提溜了过来,不情不愿的跟着一起活动,因着福源见识了宫中的一番变化,如今比一般的孩子性格坚韧了很多,日常并不叫苦叫累,也不闹着要回东宫,司徒越也没找人教他子曰诗云的东西,日日带着他在衙门里办公。
到了休沐,上皇来到了秀野园,自从福源出生,包括承岳在内,一干人比着福源在上皇心目中的地位倒退了一射之地。上皇见着了福源,直呼黑了瘦了,问了日常吃什么,干什么,止不住的埋怨承岳,“你老子心狠,知道你伯王不是个手软的主儿,就让你受这份罪。”
“倒不是受罪,我如今已经能拉开小弓,射中靶子了,骑着小马能奔跑一上午。跟着伯王看了诸位臣工的条陈,也知道了些事情,比以前明白多了。若是户部有事,伯王先让我出主意,再指出不足之处,我也是受益良多。”
上皇颇为欣慰。
然后几个人一起进城,福源在马车上睡着了,上皇和司徒越骑马,上皇就问“福源哪儿你是个什么章程”
“我能教的也是处事之道。”
“处事之道要教,更要教忠孝仁义信。这些是为人之本,不可懈怠。虽说翰林院是些读书的酸才,教的东西也是软绵绵的,但是该学的,该知道的,还是要让福源去学,唐太宗曾说,以史为镜.......”
司徒越在马上欠身,一起往上水门走去。
城门口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队伍慢腾腾的往前移动,外城分九门,内城分五门,如今的九门提督是王子腾,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帝王心腹。这种时代下,讲究特别多,什么人进什么门,乡下的田舍郎进了该贵人们走的城门,遇上给贵人驾车的车夫就无辜被甩几鞭子,若是要讨个公道,进了衙门先定一个冲撞之罪,大板子打上几十下,人给扔出衙门。所以,城外的人总是在天不亮的时候绕上很久来到某一个城门,接受了盘问才能进城。
上皇此时的身份是一户商户家的老太爷,虽说可以科举,但是此时家中晚辈经商,家中花费靠行商得来的银子,还是商家。在那些清流们看来,还是鄙视他的出身的。
他们特意绕到了上水门,上水门和水有关系,是运河的一端,漕运的船队直接在上水门外卸货,在上水门外讨生活的人便推着独轮车或者是用肩膀扛着把东西运到城内。
外边人声嘈杂,乔乔和福源趴在窗口往外看,眼见到人烟繁盛,耳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看的是目不转睛。
城门的差役验过了他们这一行人的官凭路引,放他们入了城,先去城门内不远处的曲记生丝铺子坐下歇了歇,司徒越捧着生丝铺子的账本交给福源如何看账,福源如今打算盘还不熟练,平时对户部的大账看的是头昏脑胀,如今再看一个铺子的账目,则觉得清爽多了。
到了中午,上皇换了衣服,带着孙子和两个小的,一摇三晃的出门访友去了。
上皇有两个要好的朋友,也是这几个月来结识的友人,一个姓冯,一个姓周。两个也是富家翁,平日里也是有钱有闲的主儿,有的不是大钱,但是吃喝足够,三个人约在一处巷子里的茶馆里,看着上皇带了这么一队小尾巴,先笑了,指着上皇打趣了一番,其中的周老爷就说“老曲看着你老冯今儿做东,这是要吃大户了。”
冯老爷也不以为意,点头道“使得使得。”
“今儿把我大孙子带来了,还有旁人的重孙子和我的重孙女。两位听我一言,今儿让我大孙子请了,算他的孝心。”
两个人也不推让,纷纷说好。三个老头加两个孩子,坐在桌上吃的心满意足,苦了司徒越不停的给他们布菜倒水,间接的劝几句酒。
酒过三巡,周老爷说了一个好消息,“听说了吗?今上要开恩科呢,来年就又有一会状元公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没听过啊,连福源都板着小脸要听因由。
“这个事儿是从我媳妇的娘家侄子哪儿听说的,”周老爷夹起一根青菜,“他的小舅子的一个同窗和赵家的人是熟识,赵家,就是刚被撸了职位的赵家,他们家的娘娘有孕,今上高兴,要开恩科呢。只是还没下旨,如今看着,八九不离十了,两位老兄也要准备一番,咱们考上了是咱们的事儿,当不当官儿另说,但是必须去考一考。”
“是极是极”上皇第一个点头赞同,惹得福源和乔乔看着他,两个小孩子的脸上对此表示出了疑问,福源开口就问,“往年开恩科,大半是新君登基,太后寿辰,或者是天下丰收,出了祥瑞加之一年以来国泰民安。从没听说过宠妃有了身孕要开恩科的啊。”
冯老爷就说“今上开今上的恩科,咱们去考咱们的。想必是因为只有一个儿子,盼着想多子多孙吧。”
上皇在一边狂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老朽做梦就想抱重孙子呢,”瞪了司徒越一眼,骂道“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如今过了而立之年,才有一个姑娘在家。”
司徒越“......”
冯老爷和周老爷一起劝,还说孩子们在呢,说话当回避些,没的让孩子在小辈前抬不起头。
两个小辈已经风中凌乱了。
司徒越仰天长叹,有个随时给自己加戏的戏精祖父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再说了,今上为了庆祝赵灵妃有孕要加恩科这回事祖父您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吗?如今装的跟刚知道一样。现在吏部上下已经开始想方案怎么安置来年考恩科进入仕途的新人了。还有,您三位如今连举人都不是,弄的跟已经蟾宫折桂了一样,这样好吗?
吃饱喝足,开始告辞,司徒越扶着上皇在巷子里走着,两个小的跟在左右。上皇心情很好,连着哼了几句小曲,远远的,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跑了过来,跪下来报喜,“太子妃娘娘查出有孕。”
上皇挥退了人,对福源说“你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福源的小脸上带出笑影,“伯王,我想回去看看母妃和弟弟。”
司徒越点了点头,请示了上皇准备回去。出了巷口,遇到熟人了。贾赦坐着车从前面大路上过去,车帘子没放下,车子过去了一段路,贾赦便跑过来了。
“贾恩侯你们这是干嘛去啊?路上这么多人看你们。”
是在是贾家的队伍太庞大,轿子马车过去了许多。
“去庙里上香呢。城西有一家尼姑院,那里的求子观音很灵验。赵灵妃的娘亲自去给赵灵妃求的好丸药,如今赵灵妃已经坐下了胎,我们家老太太知道了,也要给我们家娘娘求上几丸。”
司徒越心想就是治不孕不育也要病人亲自上门吧,这种见不到人就敢开药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药吧。
贾赦不安的看了司徒越几眼,司徒越不敬神佛的名声整个京城都知道,生怕她听了生气,贾赦立即讨好的对着上皇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总之这几天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也体会了一把心跳。但是慢慢的会平静下来。
今天周末,大家可以出去转转,苦逼的我还是要加班的,尽量保持上午更新。(づ ̄3 ̄)づ╭?~爱你们。
第85章
贾赦不仅对着上皇讨好的笑了笑, 还悄悄的往上皇那边挪了挪,跟着贾赦的小厮们不明就里,还在后面催着贾赦,“大老爷, 咱家的人都走远了, 咱们也赶紧跟着去吧, 回头去的晚了,老太太生气。”
小厮说完, 他身后的大叫骡不安的踢了几下蹄子,接着嘶吼一声, 就要挣脱小厮手里的缰绳, 乔乔从没见过骡子,还很好奇的扯着上皇说话,“太爷爷, 这也是马吗?”
上皇呵呵笑笑, 大手摸着乔乔的头顶, 回答她“不是, 这叫骡子,比不得马。”
司徒越想着果真是乔乔见识太少了,不经意的往乔乔那边看了一眼, 发现巷子口人家的土院墙簌簌的往下掉细小的尘土。
而贾家的小厮还在费力的弹压骡子,动静不小,因着在上皇面前这种行为多少带了点不敬, 加之他们自认公侯是之家,祖宗曾经是靠马上功夫得到的爵位,贾赦此时又觉得丢人,便大声的喝骂小厮。
司徒越伏在上皇耳边, “祖父,看左边的墙,似乎是将要地动。”
上皇马上把头转向左边,压低声音,“你带上福源,朕带着乔乔,走。”
说完,两个人一人拉着一个孩子,司徒越大步走在前面,推开贾赦,便找开阔之处,向着街心走去。
贾赦被推的一个踉跄,小厮赶紧丢了缰绳去扶他,骡子边嘶吼着跑了,街上许多的马匹也在惊惧不安,很多马匹的主人拿着马鞭开始打骂。司徒越看到一处人家盖着高高的门楼,再看看街上众多的人群,推着福源往人家的墙根处走,按着福源蹲下下去,“别动。”
上皇扯着乔乔也随后赶来,“君明,如何待在这里?”
司徒越还没说话,刹那间地晃山摇跌倒在地,除了福源好好的蹲在墙根处,其他人都倒在地上,司徒越爬起来,推着上皇和乔乔爬到福源身边,四个人贴着墙,乔乔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父王,咱们回家,呜呜......”
上皇左边是乔乔,右边是福源和司徒越,老人家立即把两给孩子抱在怀里。身后的门楼上的瓦片扑棱扑棱的擦着面皮往下掉,灰尘起了一人多高,乔乔吓得连哭声都停了。
片刻之后,大地不在动摇,司徒越站起来看了看,大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了,人群尖叫声和祈求神明的声音到处都是,无数人哭喊踩踏。刚才还是热闹街市的地方一瞬间变成了灾难现场。
“祖父,此地不能久留,赶快出城或者是赶快赶回宫中。”
上皇和两个孩子还蹲在地上,司徒越上前扶着他,上皇看着远处有几个人奔着他们这里来,坚定的说“自然是回宫,政令出自崇政殿。户部要立即彻查,受灾的地方都是那些,多少人口无家可归,重要的是,要立即遣人去直隶大仓,看看大仓如今可还好,如是无恙,立即往京中调拨粮食。此时稳定人心最重要。”
几个暗卫奔了过来,上皇被暗卫拱卫在中间,随后几个暗卫弄了几匹马来,上皇带着暗卫和两个孩子直奔宫中。司徒越立即赶往户部。
在南苑的今上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崇政殿,和上皇在崇政殿中一顿争辩。
“遇到此事,必是上天降罪,父皇,自古以来,牝鸡司晨
就是凶祸之兆,依儿臣看,让君明回她的王府修养一段以平息上天怒火。”
“牝鸡司晨的确是凶祸之兆,如今上天已经警示了。只是,皇儿啊,到底是上天警示的是哪一只牝鸡,咱们还是要掰扯掰扯的。”上皇这会还穿着白天会友的衣服。上面沾染了些尘土,他随意的弹了几下下摆,“当初,祭天祭祖,君明都去了,祭天的时候,她跟在朕后边磕头,祭祖的时候,她给祖宗们倒酒。如今十多年了,上天怎么偏偏早不降罪晚不降罪,此时此刻偏又降罪呢?还是说,赵氏想要效仿武曌,踩咱们司徒家于脚下,惹得祖宗怪罪,才有了朕今日这一劫。”
“赵氏一个深宫妇人,平日里,踩死一只蚂蚁都是伤心半天,如何能起这样的心思。父皇多虑了。”
“你也多虑了,君明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明白吗?要说私心最少的,当数君明,就是你,也不敢拍着良心说你一心为了社稷江山是吧。”
父子两个一边一个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对着默默无言,夜幕垂下,殿外的太监们提着灯笼,排着队站在外边,没一个人敢进去点灯。祝骏看着刘金子闭着眼站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看看后边,所有人都低着头,再抬头看看天色,真的很晚了,祝骏跺了跺脚,鼓足了勇气在外边喊了一嗓子,“老皇爷,皇爷,天晚了,可要传膳?”
上皇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传。”
太监们立即奔了出去,刘金子接过了烛火,颤巍巍的走进了大殿里,从外边往里,一盏一盏的开始点灯。
祝骏提心吊胆的走到父子两跟前,“今晚上有粥有面,老皇爷和皇爷有想吃的,吩咐下来,奴才这就让人去通传。”
“不必,朕随意用点。”上皇要站起来,刘金子很神奇的赶了过去扶着他站了起来,上皇直接往外走,也不管今上跟上了没有。
“朕也不用,”今上想了想,压低声音“让人告诉赵灵妃,朕这两日住在宫中了,让她安心的养着。”又提高了声音:“告诉米兴,这几日宫门不必关着,若是有事立即报进来,朕这几日待在宫中,随时处理事情。”
正说着,户部的折子递了进来,今上立即翻开,上面写了有多少户民房倒塌,有多少人受灾,请今上下旨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且户部请求,京中这三日不必宵禁,让百姓尽量睡在院子中或者是街上,怕夜里再次地动。
今上看了,批准了请求,户部随着递上来的折子附加了开仓放粮的数量,今上直接盖了印,准了此事,运粮之事交于兵部,奏折出了宫中,自有各部交接,今上处理完事物赶往偏殿,哪儿摆着晚饭。
上皇早已经开始吃起了晚饭,今上赶过去的时候,上皇已经吃了八分饱了,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喝汤。
“要说,还是君明厉害,如积年的老臣一般,折子写的简明扼要,账目算的清清楚楚,说起来,还是父皇会调-教人。”今上端起杯子,“儿臣自愧不如,敬父皇一杯。”
两人遥遥的举杯,中间隔着一张大大的桌子和几十个盘子,各自举着,在空气里停顿了一下,喝了下去。
第二天,尽管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在京城的大臣集齐到宫门前,在朝会上,今上发下罪己诏,将这次地动之事归在自己不勤勉于政务之上。并让司博起草诏文,广发天下。在司博念的时候,司徒越听了一耳朵,诏文读起来很宏大的感觉,但是给人一种开脱之感,显得不是很真诚。因着司徒越对地动这回事儿了解的比较清楚,自然知道这是一种自然想象,和今上的勤政不勤政关系不大,也就听听算了。
京中地动,规模不算大,等了几日,再没有地动之后,大家都放松过了警惕。开始入平日一般的生活了。街头巷尾说起来的,也是果真是上天垂怜天子,他的一道罪己诏,已经平息了上天的怒火,只要君王日后勤于政务,上天还是会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但是在贵人的圈子里,传言不是这样的,说赵灵妃平日太过飞扬跋扈,如今上天才降下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