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越看了戴权几眼,走了。
上皇病了,不说在病榻跟前伺候的嫔妃,儿子们也是排了班儿的在前面坐着。三王如今面沉如水,自从今上登基,他开始深居简出,传言说他和王府里的姬妾厮混,如今看着一副面容,确实是像某些事做多了一样。
十四皇子司徒暄远远的迎上司徒越,“大侄儿,你可来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求神佛保佑父皇没事吧。”
“侄儿是不信这个,有那功夫盯着御医,尽心给祖父用药,比求神佛强多了。”
“求得是心安。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六叔哪儿,六叔刚被急匆匆的叫走,我以为是皇祖这边有变故呢。”
司徒暄欲言又止,后来没说什么,两个人掀了袍子,坐在台阶上,司徒暄愁的捧着自己的脸。
司徒越只好劝他,“祖父没事儿,你放心吧。”
实在是司徒暄不像他的姐姐们,公主们如今一股脑的去巴结今上和赵灵妃,盼着日后的日子能越过越好。殊不知这样惹恼了上皇,上皇在中秋的时候,除大公主和五公主,谁都没给好脸色。王爷们还倒是希望上皇能长命百岁,亲爹和异母兄弟比起来,亲爹会更靠谱。
两个人一直在台阶上坐着,到了中午的时候,上皇醒了,先是问了甄太君的后事,开始沉默不语。
南苑里面,很多人放下心来。过了十天,乡试在既,作为上皇在考试户籍上唯一的家人,司徒越目送上皇沉默的提着他的考篮入了考场。这一次,司徒越把他送到考场门口,直到上皇蓬头垢面的出了考场,她都在外边等着。
一起出来的还有很多人,上皇告别了众人,只对司徒越说,“回吧,回西苑。”
放榜的时候,司徒越带着人去挤着看了成绩,上皇倒数第一名,但是也算是举人老爷了。
举人老爷在西苑的花草堆里面听了成绩,点头知道了。还说明日出门访友,西苑上下除了甄太妃从太后到宫女都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甄太君故去的阴云彻底的离去,上皇又开始了演戏人生。
当天夜里,司徒越举着蜡烛,跟在上皇身后,来到了上皇的私库。打开门,上皇让把蜡烛换成火把,祖孙两个踏入库房。
“您老人家富可敌国啊。”司徒越把眼珠子从一排珠宝架子上拔下来,感慨的说。
“这是太-祖,太宗还有朕的收藏。别看珠宝,那是迷惑人的,好孩子,记不记得你当初在御书房跟朕说的?果子和种子哪儿重要。自然是种子,如今在朕的私库里也是这么个意思,珠宝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上皇扭开珠宝箱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木架子,墙壁咯吱咯吱的打开,里面露出了一排一排的刀剑。
“神兵利刃比珠宝重要。去选一把,过几日就要去铁网山了,有了兵器,也能自保。”
司徒越把火把递给上皇,走到那一排刀剑前面,刀剑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司徒越屏住呼吸,双手摸上了一把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早上因为没有捉虫,所以没有及时发出来,下午又补了一些,会比以往的要肥一些。
爱你们(*  ̄3)(ε ̄ *)
第87章
铁网山上, 旗帜翻飞,呐喊声震天。
司徒越穿着一身戎装骑马列队在宗室队伍里。身上的铁甲非常的沉重,腰间挂着宝剑,靴子里两边各塞了一把匕首, 坐骑的马鞍边挂着弓箭。
今上穿着照夜明光铠, 背后的披风绣着五爪金龙, 在秋风里张牙舞爪。
满山遍野的响起“万岁,万岁, 万万岁。”
今上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铁网山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司徒越看的心生羡慕, 丫的, 果真一呼百应才是最爽快。
接着,一场小型的实地演戏已经开始,上皇和今上上了看台, 司徒越勒转缰绳, 看了看头上的太阳, 紧了紧甲胄, 快马奔到前面,下马伏在地上,“太上皇, 皇上,臣愿下场一试。”
上皇倒是不置可否,今上让周围的侍卫扶起他, 拉到前面,“不可,不可,好孩子, 下面都是些军汉,于你而言,他们太过粗鲁了,你只管在这里安坐。”
今上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拉着司徒越的手似乎回到了当年,至尊父子坐在上方,再看着满山的士兵,今上才真正的体会了自己当皇帝的好处,对待司徒越也和颜悦色起来。
司徒越并不想这么坐着。但是上皇也发话了,“你的骑术也仅仅是能在马上奔跑而已,更是没几两力气,如何能跟着他们一起冲杀,快坐下来。”
司徒越只好坐下来,闷闷不乐。
定下心来去认真看的时候,才发现,古代战争和电视剧里排出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司徒越为地下士兵那不怕死的劲头差点惊着,支起身子看着下边。上皇还在一边指点着她。
“看,这边穿红的那个,是京西大营的一个参将,别看是一个参将,你看看,他周围的亲兵。”
司徒越看了几眼,“果真勇猛。”
“外行了吧,谁让你夸他们勇猛啊,亲兵本就是军中好汉,不止是勇猛,还是能跟着主将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在乱军之中,替主将挡刀子和暗箭的都是他们,和主将上阵捉对厮杀的也是他们,主将战死,他们要把尸首抢回来,避免落入敌手而遭辱-尸。选拔亲兵,要么是主将的同乡或是宗族,要么是百战之兵。一场大战,亲兵是折损最多的。看一支大军,不止是看主将是谁,还要看他的亲兵是不是拼命,当然,其他军士也起了决定作用,主将和主将的亲兵才是起到决胜的关键。”
司徒越受教的点了点头。
上皇对着看台下的情形非常的不满意。“粉饰太过,简直是糊弄朕和你叔父。”
今上看着地下倒是打的精彩,如今听了这些话,赶紧请教,承岳站在今上后边,也悄悄的移了移方位。
“攻城,若是你来攻城,该怎么防守?”
“自然是禁闭城门,白日里御敌,夜晚偷袭。据城池之固和敌军僵持到底。”司徒越回忆着上辈子看的三国回答,心想这是最靠谱的古代战争视频了。
上皇笑了笑,“你有没有听说过鱼鳞道?”
司徒越赶紧摇摇头。
今上是听说过的,“若是在敌军的鱼鳞道上放火呢?”
今上指着城墙,“鱼鳞道,就是士兵用布袋装土,扛着置于城墙之下,万千士兵一起,瞬间堆砌起一条土坡,这条土坡的一端和城墙一样高,布袋有高有底,远看形状如鱼鳞,就叫做鱼鳞道。比攻城梯好用多了,修好之后大军沿着鱼鳞道直接攻进城内。”
还有这种办法,司徒越惊呆了。
上皇转头看着今上,“城内的守军把油倒在鱼鳞道上,敌军前进之时燃起大火,妄图把敌军活活烧死。但是,烧死的仅仅是先遣一部分人,那个时候,后续大军直接跳下鱼鳞道,再有军士背着土冲上去,把土倒进大火里就退下,如是半个时辰,大火就被扑灭。要是上万大军攻城,谁傻到只修一条鱼鳞道。”
说的众人没人敢接话。
“看看下边,是不是在糊弄咱们呢,朕也不让他们在鱼鳞道上燃起大火,好歹也该筑起一条鱼鳞道。回吧。”
今上赶紧送上皇下了看台,回来坐在龙椅上,看着场中卖力表演的士兵,再没了刚才的言笑晏晏。那张脸上,肌肉开始扭曲了几下,眼角都是红的。
司徒越坐在他的下方,和承岳专心看着台下不一样的是,她时时刻刻的留意着今上。这种带着表演性质的演练持续了三天,今上很大方的赏了众将士。终于轮到宗室们盼望的秋猎了。
司徒越再次把那身戎装穿上,要腰带勒的紧紧的,带上弓箭,期望能猎点东西回来。
今上在大伙出发前发表了一系列热情洋溢的讲话,鼓励大家吃好玩好,活动好。于是,司徒越带着家将们兴冲冲的奔向了林子里。
众目睽睽之下,司徒越还是要脸的,他对于射箭来说,仅仅懂了个皮毛,以前也联系过射箭,然而八成是射不中的,这会卖力的为家将们叫好,就是不动一下。
司徒暄和司徒昂哥俩遇到了他们的队伍,兄弟两个怂恿着司徒越去猎一只猎物来。司徒越推辞不过,雄赳赳的去了,结果是,她射空了箭袋,对着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没造成任何的致命伤害。
“大侄儿,要是你将来的儿子学这个了,你来找叔叔,叔叔教他。”司徒昂板着脸,大人一样的对司徒越说着,看也没看,随手弯弓搭箭,手指一松,地上的那只被拧断了腿的小兔子一下子毙命了。
穿越女的儿子都这么牛逼吗。司徒越看着司徒昂,控制住了尖叫,略微挽回一点点的尊严。
最后司徒越不要脸的将侍卫和家将的猎物据为己有,装成凯旋而归的样子跟着哥俩回去了。
司徒暄哥俩也没倒处宣扬司徒越的射箭的本事,索要了一系列的吃的玩的高高兴兴的走了。司徒越不仅给足了数量,还额外的孝敬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匹御马------从今上的御马监里拉出来的。今上知道了也只是笑笑而已,并不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上皇穿着锦袍坐在正位,带着金冠玉饰。今上也是一身新衣陪在下位。按照辈分,今上的儿子雁翅排开,面前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酒壶盘子,正中燃着一堆篝火,上面一副巨大的烤肉架,无数的野味放在上面,凡是孙子辈的,负责将野味取下烤架,用小刀分了端到小几上。
诚毅带着儿子,他儿子萌萌哒,此刻正向着诚毅讨吃的。诚毅看了看这边没人注意他们,用小刀割下一小块肉塞在小家伙嘴里。小家伙被烫着了也不舍得吐出来,咬着肉呼呼的吸气。
这个时候,显得司徒越越发的孤寂,就连儿子小的也能抓着父亲的袍角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
因着司徒越的生父已经不在了,也没有让她奉肉的人,司徒越随意的割了几刀,放在盘子里,端到上皇和今上面前的桌子上,算是已经孝敬过人了。而后到了队伍最末的地方,盘腿坐下了。
今上看着承岳身边三个小尾巴,福源端端正正的站在他和上皇身边,从承岳哪儿接过盘子放在桌子上,福泽总想把自己的小身子塞到祖父的怀里,今上就随手抱起了他,只有福沛,没心没肺的看着烤好的肉,眼巴巴的看着,总想吃到嘴里。
“福沛,你荣伯王哪儿有好吃的,快去。”
福沛的小眼睛一下子亮了,巴巴的跟上皇和承岳请罪,他想去司徒越哪儿。
承岳当即允了。
今上端起酒,怀里还有一个小胖子,敬了上皇一杯。随后,各家的王爷带着儿子孙子,也上前敬酒。
喝到高兴处,七王竟当众开始跳舞,他跳的舞,也就摆臂抬腿,奈何他的兄弟们还跟着打起了拍子应和起来。众王跟着一起唱起了古诗,司徒越愣是没听懂几句,然而她不是个文化人,也不懂文化人的表达,机械的咬着肉,看着面前她如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犹如群魔乱舞画面。
“伯王,七叔祖为何跳舞啊,跳舞不是舞娘们出来跳的吗?”
司徒越看着七王辣眼睛的舞蹈动作,艰难的回答“伯王也不知道,伯王在这儿生活了三十几年对于社会的认知还是个渣渣。”
上皇兴致高昂,满脸笑容,这个时候,十一王家的小家伙还出列跟着七王一起跳了起来,接着更多的小辈一起出来,摆臂,抬腿,没有丝毫的新意,然而上皇也被带动了,他站起来,没人敢坐着,老头还豪迈的喝了一大杯的酒,端着空酒杯到了场地中央,有太监送来乐器,场上司徒家的爷们们站着铮铮铮铮的拨动乐器,欢唱了起来,唱的还是江南的语调,司徒越压根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
福沛还拉着司徒越的手,“伯王,咱们也一起跳吧。”
司徒越木着脸,“不跳,伯王今儿穿的是曳撒,跳起来像娘们,不跳。”
“那咱们唱歌吗?”
“你知道在唱什么吗?”
“不知道。”
“......不必唱了......”
确实不必唱了,司徒昂出现了,这小家伙目测是全家唯一一个有舞术细胞的人,他的摆臂和抬腿比其他人都有章法,中间瞬间空出一片空地,叫好正不绝于耳,耳边的音乐也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司徒昂跟着乐声越跳越快,几乎快成了胡旋舞。
司徒越看完觉得心累,这简直是受打击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哒
很欢快的一章。
第88章
吃饱喝足之后, 上皇醉醺醺的,被承岳扶着回帐殿休息了。宗室贵人们来铁网山上,约定俗成的带着妾来到这儿,上皇年纪大了, 这几年也没纳新进貌美的小姑娘进西苑, 这几年来铁网山, 都是带着两个幼子住在帐殿里面,此刻, 司徒暄和司徒昂在外边玩的兴起,也没有回来, 承岳留下福源在一边伺候着, 有太监在,也不用福源动手,承岳的意思就是让福源刷上皇的好感, 实际上, 就是福源不用去刷, 上皇对福源的好感也是居高不下。
上皇穿着中衣, 盖着被子,让福源坐在床沿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慢慢的, 上皇睡着了,此刻外边的宴席也散了,司徒暄兄弟两互相扶着回来了。司徒昂今日第一次痛快的喝酒, 往日在西苑,兄弟里面他年纪最小,哥哥们端了酒杯,他也不敢推辞, 侄子们过来敬酒,他实诚的喝了,如今趴在帐殿外边,吐了一地,难受的在床上翻滚。
兄弟两的床和上皇的中间用屏风隔开,司徒昂尽管难受,也不敢哼出来,怕扰了上皇休息。司徒暄倒是睡意上来,拉着福源顶了他的位置。
“好孩子,你前半夜看着你小叔祖,我后半夜替你。”说完翻身睡着了。
福源就坐在司徒昂那边,司徒昂难受极了,不停的喝水,拉着福源的手压低声音“果然酒不是好东西,我的肚子里火辣辣的,难受的抓心挠肝的。”还大人一样的嘱咐福源,“你以后也不许多饮,酒乃穿肠之物,这话果真不假。”
“十四叔祖,你躺好,躺好别多想,睡一会吧。”
司徒昂果然闭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倒是没在翻来覆去。
帐殿中安静下来,福源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告诉去告诉太子,今晚他不回去了,就留在帐殿里了。嘱咐完,挤在司徒昂和司徒暄的中间,不一会睡的安稳极了。
外边静悄悄的,树叶的边缘开始凝着露水,月亮西斜,东方的卯星隐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