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用力擒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目光看向自己,带着微微的警告提醒,“欲拒还迎,邀宠媚上,对本都督无用,你非我的妾室,也别对我称妾身!”
王蕣婳低着头,一语不发。
她清楚,且非常清楚,跟前这个冷峻英挺的男人,厌恶极了被她碰触任何地方,可以说厌恶天下女人去碰触他的身子。
骄矜自贵,极度的洁癖。
她从一开始就想用这残花败柳之躯去魅惑他,就错了。
得到这样的男人的心,前提是他喜欢,他看得上眼;其次就是清秀纯净如秦玉绵。
说的更准确些,就是只有秦玉绵。言言
“我自是不如秦姑娘,但是我却有旁的,能让都督感兴趣的旁的。”王蕣婳掠了下脸颊旁的碎发,随后将一绺青丝从袖中掏出来,恭敬地捧在掌心,摆在赵都督的跟前。
“这件东西,便是箫懿一生的把柄,只要抓住这个青丝的主人,箫懿不得不听都督的号令。”
她知道男人思维的理性,尤其是美人计行不通后,运用就该是男人对男人的思维。
所以眼下她紧紧抓住了除掉箫懿的好机会,且能与赵大都督达成一致的一个机会。
赵恒端正了身子,打量了王蕣婳一眼,淡淡道:“巴陵王妃的确女中诸葛。”
王蕣婳挑着一双艳丽楚楚的眸子看向赵恒,只见他又轻描淡写地移开了目光。
也不知当真是犯了贱,还是怎么的,他益发对她冷漠疏离,她就越觉得这个男人有魅力。
“我当真是羡慕秦姑娘。”王蕣婳凝望着赵恒,满心的诚恳。
赵恒听到她提起玉绵,清俊的脸儿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常人的温柔。
他的小绵儿这会子应该到了北街了,非要去茶馆听评书,他本不想答应,但是被她一撒娇,口嫌体正直地就给应下了。
北街土灰色的城墙绵延百里,街旁摆摊的小商贩叫卖着,熙熙攘攘,繁华热闹得紧。
玉绵看着周边的柳绿花红,正心情大好,忽然听到有人因为吃痛大叫救命。
从缭绕的烟火气中看过去,玉绵对着不远处的一颗小树带着几分审视。
“不要多管闲事,那个小公子不是得罪的起的人物。”一个摆摊卖瓜的大娘见玉绵盯着看,不由好心提醒了一句。
玉绵没有应声,依旧看着。
只见一个穿着淡黄色圆领衫子的小团子,飞扬跋扈的让人把一个少年吊在井里。
“放开我,放开我!!”那个少年早就被吊在井里许久,长时间的被折腾,已经虚弱苍白,声音也断断续续的跟快没气儿似的。
那穿着淡黄色衫子的团子却一脸的平静骄纵,蹲在井口看着那个少年,语气里带着讽刺,“放开你,当初你撞到本公子时,怎么不说道歉,这时候想让本公子放开,你想得美!”
玉绵皱眉,随说是不要多管闲事,但那个小团子的确骄纵的没个品行,这般将人吊在井里,且不说失手掉下去会弄出人命。
光是这般三天两头的折腾,不消得多久那少年就会被这小团子给折腾死。
关键是那小团子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性情就这般乖戾骄纵。
“道是少年心性纯净自由,瞧着倒是个熊孩子,毫无礼数教养!”玉绵皱眉,看到那个被吊在井里的少年,腕子已经渗出血,实在忍不住,讥讽了这团子一句。
“你闭嘴!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那团子尖利的声音响起,恼羞成怒,气得想要将她也拴起来扔到井里去。
玉绵见他差人过来,眸子一闪,不由抬脚踢了下草从里的石子。
那小团子一脸的气恼,正恼恨的满脸通红时,突然脚踝一痛,像是被一下击中,只听得惨叫一声,径直被绊倒了。
那个被他指挥过来的小厮眼疾手快,伸手拦腰将他抱起。
“别以为生的好看就可以管着本公子,本公子定要我小叔叔将你粉身碎骨,挫骨扬灰!”那小团子开始恼羞成怒,也不顾及身份,跟只小牛犊子似的,探着头就要来拱玉绵。
玉绵见他这幅恼了气的红脸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伸手抵住他的小脑袋,笑意盎然道:“你小叔叔是谁,可是磨粉烧灰的?怎么有将我挫骨扬灰的本事!”
僵持不下间,这小团子就别扭固执,玉绵想了想,觉得还是给耐着性子询问下稳妥。
“好,让我手中的箭来告诉你!”一声冷漠又威逼性十足的声音传来。
玉绵转身,只见那日在大佛寺对陈元瑜破费心的那个紫衣少年来了。
一柄长剑横斜朝着玉绵刺过来,未来得及闪躲,只见一个黑影过来,径直将她抱着避开了紫衣少年刺过来的一剑。
玉绵惊惶未定,睁眼看向抱着自己的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剑眉星目,唇角挂笑,笑容极为纯净,衬托的那张英挺的脸更是明俊。
只此一眼,玉绵便记起了这个明俊逼人的少年、。
因为不是旁人,正是幼年时常来秦府,且常欺负她的李国公府养子——陈元瑜。
幼年时的陈元瑜白白的胖乎乎的,一双桃花目,跳脱又顽劣,如今长大了,那双桃花眼更是生的好看,性情比幼年也端稳了不少。
还没容她将往日的时光想明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声低沉的声音,“倒是一出好戏,北街偶遇。”
玉绵转过身子一看,只见赵都督负手站在她身后,一双凤眼冷睨过她,随后落在陈元瑜抱着她腰身的手上。
玉绵忙推开陈元瑜,敛起眉眼,乖顺地走到赵都督身上,有些心虚地问道:“不是要去给巴陵王妃送行?”
赵恒侧目看向满脸讨好自己的玉绵,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她说的给巴陵王妃王蕣婳送行,却是对的。
齐国篡位新君箫懿,忽然给王蕣婳封了元阳公主的称号,并急召她回齐国。
原本赵恒与他说的让王蕣婳嫁给苏农那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就是一时的气话,箫懿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赵大都督并非真的有意,所以还是率先毁了当日的答应下的承诺。
不过封王蕣婳为元阳公主,并不为旁的。
而是陈国大臣出使齐国,想要和亲求娶公主往来交好,只是箫懿膝下并没有适龄的女儿,且送女出使陈国和亲有一定的危险性,想来想去,想到了天香国色的王蕣婳。
王蕣婳够聪明够美艳够年轻,是远嫁和亲陈国的好人选——
而王蕣婳和赵恒自然也清楚箫懿背后的阴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此刻,他们的目的不是揭穿一切,而是将计就计,故布疑阵来彻底除掉箫懿。
所以,赵恒不仅是给王蕣婳送行,还顺手送了她三万赵家军。
不过这些都是不打紧,毕竟王蕣婳并非在他心上,只是朝廷大事不谋而合的同行者,跟跟前这个小女人不一样。
就这一会子的功夫,她就跟旁的男人在街上抱在了一起。
那陈元瑜年轻俊朗,又笑嘻嘻的一脸坏相,正是惹女人喜欢的。
赵恒默然缓步朝陈元瑜踱过去,陈元瑜立刻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垂手躬身朝赵恒道:“都督贵安。”
语气恭敬,但是眉目里却带着审视和刀一样的目光。
赵都督眉目冷淡,打量了他几眼。
想起方才两人四目相对,目光流转的模样,顿时气的脸色青黑。
他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但是见到王蕣婳那刻,也瞬间明白了女人对男人的爱慕是遮掩不住的,尤其是眼睛、
喜欢就会看,就会探究,
秦玉绵这蠢女人,从未那般看着自己,却目光流转,格外深沉的看着那个陈元瑜。
也是一时翻了醋缸,赵恒为不辜负玉绵的那两眼,要派陈元瑜去监察个大臣,免得整日的领着俸禄去撩拨旁人的女人。
只是,一般脾性绵软的大臣不犯错,脾气暴躁的不需要陈元瑜去监察,自己就会送上门来,思前想后,只有一人能让他入得了法眼。
赵恒手指拂过玉扳指,向身侧的陈元瑜道:“你领监察御史的差事,正好归德侯被人参了一本,你且去查清楚。”
归德侯,不是旁人,是先帝的帝师,平日的刻板和三观正的比太阳还耀眼,纨绔去了不消得一月,就被教化的服服帖帖、
如此,倒是适合陈元瑜。
陈元瑜是极为聪明的,自然心领神会,笑嘻嘻地朝着赵恒道:“多谢都督。”
赵恒未搭理他,径直揽着玉绵的腰走了。
“你招惹她干嘛,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是赵都督养的外室。”李长缨拧眉,拉了陈元瑜一把,“狐狸没打,倒是着惹得一身骚!整日整日的就不知道收敛些!”
陈元瑜目光落在那只揽着玉绵腰身的手上,向来懒散玩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还有七分的落寞。
赵恒和玉绵走在路上,赵恒因为翻了醋缸一路上未搭理玉绵,一直到外宅都未曾说一句话。
等他洗完澡进门,想着那小东西该如何向自己赔罪时,却见她早已经蜷曲着身子,手垫在头下,靠在软枕里睡着了。
赵恒望向玉绵,起身从床上拿毯子给她盖在身上。
看着她的睡颜,赵恒一双冷峻的眉目难得流露出一片温柔,今日他已经很累,再加上在街上看见旁的男人抱着她,心里的火儿就流窜出来。
更令他生气的是,她平日里处处对自己推拒,倒是对陈元瑜一脸的爱慕,这让他极度的恼,恨不得将这小东西立刻拆解入腹。
他目光落在玉绵的小脸儿上,美的静谧又桃笑李妍,让人忍不住靠近她。
他身子微微弯下,薄唇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眉心,待要顺着鼻尖往唇儿上走,却见身下的小人儿早已经睁开眼,一副惊恐躲避的模样。
赵恒皱眉,薄唇微启说:“今日见三小姐那般爱慕欣赏地看着陈元瑜,本都督对三小姐用情颇深却不见三小姐主动施恩,如今倒盼着三小姐能用相同的目光看着本都督,亲近一下本都督。”
玉绵算是听出来了,他从来不在自己跟前自称都督,如今字字句句都在用,且明确点出了陈元瑜。
她当时看陈元瑜不过是幼年剪影的重叠,并非爱慕,她如何爱慕了?!
可是腹内反驳的波涛汹涌,这面上还是乖乖顺顺地做了。
她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一双清媚莹然的目,慢慢撩拨起内心的情绪,甚至努力回想以前跟着长兄秦绅扮男装去花楼时,那些花娘的媚态。
只是小脸移过去,媚态未出,却噗喝一声笑了,笑的桃笑李妍又明媚逼人。
赵大都督自然不大满意,凤眼紧皱道:“为何见了本都督便是笑?”说完又深深看着玉绵,等待她的回答。
玉绵玩儿的开心了,心情也自然好了,她笑着靠在赵恒的肩上,绯红着小脸,悠悠道:“并非为了陈元瑜,而是他那个骄纵跋扈的外甥,吊了人在井里,一时气不过。。”
赵恒被她这主动的一靠着,一依赖,心里的闷气早就消散了一半,又听她主动解释,最后的醋气也算是散开了。
索性一把揽住小人儿,霸道地压在炕几上,薄唇慢慢地附过去,微凉的舌如燎原的火星子,生疏却又炙烈地将身下的小人逼迫的无可推却。
温暖的身躯,细细亲吻,一瞬间暧潮热,身下的小人,压着嗓子却认真道:“多谢都督的照顾。”
说起来,他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却处处给她安排她想要的。
如果她没有遇到赵恒,玉绵想象不出入钦天监要花费的岁月,也不知如何应对继母余氏的打压……
可是,听到这话后,一瞬间,赵恒脸色就转冷了,一下从玉绵身上起来,冷漠地坐在炕几的另一边。
玉绵未反应过来,脑中有些懵懵的,眼睛尽是茫然。
赵恒则不发一言,眉眼里全是冷漠疏离。
谢谢照顾,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给她这一切不是为了这句,而是他就是喜欢这个女人,希望的自然不是她这句谢谢照顾。
这样一句话,像是一刀,将所有的混沌都剖析的清清楚楚。
她对他不是爱慕,不是喜欢,而是有几分以色侍人索求心中之物的情绪在。
原来,从最开始,一步步动情的不是对面的女人,而是自己。
一颗心沉到谷底,是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被湖水灌了心肺,猛然空白却又猛然清醒。
他向来执拗,认准了就不会后退,对跟前的小女人也是,迟早一天,他会让她眼底心尖全是他。
他整理好衣袖上的褶子,用和平时对大臣的冷漠疏离语气道:“你且在这儿住着,我走了。”
玉绵依旧茫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只是经了这事儿后,赵大都督似乎对她情绪就淡了许多,说不上具体的,但是来外宅的次数益发减少,倒是大有常住起都督府的意思。
就这最近一个月,只来了外宅三次。
这样一来,玉绵倒是有了旁的功夫,做些自己喜欢的。
例如郊游,再例如出门买些喜欢的朱翠玉环。
而这次去胭脂斋买水粉时,却逢见了久未见面的故交加侄媳妇儿——白女滢。
两人在荷花池畔站着,白女滢上下看玉绵,嘴里夸奖玉绵益发的美貌脱俗,袖下一双手却攥的青白。
待到了夜深,窗户悄悄一响。
一个中年男人摸索到床边,粗糙的手摸着白女滢的手儿,叹道:“近些日子,被余氏那贱人盯得紧,出不来,一日日的见不得你,好些天没睡过好觉。”
白女滢道:“道是以为你被什么鲜花嫩草的绊住了脚,不想竟是被大娘给收拢了。”
男人不言语,翻身上床,一把将白女滢的里衣撤去。
床帏帘儿剧烈的晃着,白女滢伸手撩开他额头上的汗珠子,声音被撞的一颤一颤道:“想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你与余氏夜夜同榻,不也颇得意趣?得了好处,还到我面前妆起门面。”
白女滢身子微微起伏,一双好眉却在黑暗处拧了起来,命运如此不公,她样样比秦玉绵出挑,却要偷鸡摸狗的服侍这老东西。
而秦玉绵什么都没做,却被世上最好的男人宠着爱着。
初初她以为赵都督不过是贪恋玉绵的容色,不想后来听余氏怒骂两句,才知道赵都督为了护着秦玉绵,竟然在张太后暴毙一事上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