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他想她是烧得有些糊涂了,才会说这些话。
  她身上比她脸颊还烫。
  他抱紧她,她愿意在他身上靠着便靠着,他伸手牵了被子给她盖上。
  她说着话说着话,果真便睡了去。
  过了稍许,等她睡安稳了,他才将她放下。
  太医吩咐要卧床,她多睡才能多恢复得好。
  ……
  黄昏时候,太医再来,苏锦似是烧得更凶了些。
  太医开了些更狠的方子,又嘱咐白巧若是再烧,可以用凉水给娘娘擦擦手脚,关键是多饮水。
  白巧连连应声。
  苏锦困着,又咳嗽着,不怎么想喝水。
  不喝水,烧退不下来,只要一发抖,体温又会再高些。
  一整夜,柏炎守着她都未合过眼。
  临到天明时,她又开始发抖,柏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嘴对嘴喂了进去,她迷迷糊糊睁眼看他,他对着嘴喂了她整整一碗水。
  ……
  早朝回来,白巧说娘娘早些时候自己喝了不少水。
  应是怕他再折腾。
  恰逢四平端了药来,柏炎去喂。
  白日里,苏锦还是要比夜里清醒得多,他喂她,她一勺一勺得喝。
  药汁溢出,他给她擦嘴角。
  趁旁人不注意,温柔,轻轻的碰上她嘴角。
  “阿炎……”苏锦怕他亦会染上。
  他竟淡淡撒娇,“就一次,我尝尝药苦不苦……”
  苏锦脑子里还有些沉,只是唇边挂着笑意,还是照旧往他肩膀上靠。
  这次不说乱七八糟的胡话了。
  他亦安静抱着她,她很快入睡。
  ……
  如此烧了两三日,终于退烧,只是咳嗽和风寒还未好利索。
  苏锦整个脸似是都小了一圈。
  只是不烧了,精神头好了许多,却也遵医嘱,多静养。
  一日里还是会去殿外苑中,透透气,不怎么走太远,回来的时候,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酸梅糖,她剥了一枚放口中。
  她知晓是长翼。
  在宫中,长翼似是很少露面。
  除了她有事唤他,便是往这丰和殿中放酸梅糖。
  再往后,苏锦虽退烧了,风寒也好得不怎么快,一直从五月中下旬病到六月中旬。
  整个人又清瘦了些。
  这月余里,京中生了不少事情,她有些知晓,有些不知晓。
  如今暗卫一直在,长翼照旧还会每隔一段时日就同她说起暗卫传来的消息。
  柏炎似是也不准备将暗卫遣散了,还是放在苏锦手中。
  苏锦也是听长翼说,当日所幸是青木亲自送的安平离京,沐老应是知晓侯爷下不了手,亦安排了后手,要替侯爷做这个恶人。
  等安平出城,沐老在京中训斥了侯爷一顿,而后怒气匆匆出了宫中。沐老是柏炎心中举足轻重的长辈,苏锦猜得到早前柏炎顶了多少压力。
  听闻此事过后,沐老再未入过宫。柏炎过府,也闭门拦在府外,长翼复述侍者原话,如今陛下主事,自有主见,亦无需老臣再辅之……
  ‘老臣’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定然是气到一定程度了。
  沐老浸淫官场几十余年,安平的事有自己的判断。
  只是沐老惯来待柏炎极好,此次安平的事是真将沐老触怒了。
  那一阵她病着,一直在丰和殿养病,柏炎什么都未同她说起,今日长翼说起时,声音有些低沉,“沐老弥留了,侯爷赶去沐府了。”
  苏锦微微愣住。
  那柏炎……
  ******
  沐府内,大夫朝钱誉道,沐老已是回光返照,多说些话吧。
  沐敬亭膝下并无儿女,早前沐家子弟被沐目镜送出了京中,如今,陪在身边的反倒是钱誉。
  钱誉知晓他时候已不多。
  “钱誉,我要先你一步去见媚媚了。”沐敬亭坐起身看他,唇畔勾了勾。
  钱誉也笑,“见到媚媚,替我告诉她一声,我舍不得多多,要多照顾多多些时候,等到多多成亲生子,我心中安稳了,再去见她……”
  沐敬亭打趣,“那你要小心了,我这回捷足先登。”
  钱誉莞尔,“你不也早认识她吗?”
  沐敬亭叹道,“是啊,谁让她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
  钱誉噤声,眸间氤氲,“沐敬亭……”
  沐敬亭轻笑,“人终有这一日,我双腿断了这么久,能活到今日已经挣足了。”
  钱誉沉声,“你还是不见柏炎吗?”
  沐敬亭敛了笑意。
  钱誉道,“他是忤逆了你的意思,亦知你是为他好,但他有他初衷和心思,未必就是坏事,沐敬亭,你未免对他严苛了些,谁说帝王都需一幅模样,我看柏炎很好……”
  沐敬亭重重咳嗽几声。
  钱誉替他缓背。
  沐敬亭叹道,“我没有子女,替他计量半生,看他从蹒跚学步的婴童,一直到十一二岁就去军中……”
  钱誉出声打断,“就像看到那时候的你……”
  沐敬亭看他。
  钱誉笑,“沐敬亭,他是他,你是你,你一手扶他登上皇位,已经做了够多了,他有权选择自己日后做何种样的帝王,也清楚自己要承担何种样的后果。他不是小孩子了,他在军中的时间比你久,打过得仗比你多,经过的生死起伏也胜过你。你我只是比他年长,却未必比他知晓得更多,更未必清楚他要什么,知晓他日后会如何,何不宽心……他日后要走的帝王之路未必同你我想的一样,那是他的帝王之路……”
  沐敬亭愣住。
  钱誉轻嗤,“一看就是没孩子的人!事事都要做主,实则他们想要的,并非你想让他们要的,沐敬亭,我比你懂!”
  沐敬亭恼火。
  只是恼火过后,两人都相视而笑。
  钱誉知晓他已宽心。
  “我让柏炎进来?他在府外侯了许久了,你不让他见你,他会抱憾终身。”钱誉不遗余力。
  沐敬亭摇头,“钱誉,我不会见他。他要知道一件事,便是做帝王之后,要清楚知晓诸事的后果,要知晓取舍,我不见他,他心中才会一直记得,这才是我给他的最后一课……”
  钱誉轻叹,“你啊,做人太毒……”
  沐敬亭自嘲,“因为我最清楚,从顶峰跌到低谷的挣扎滋味,我不想看他付后尘。”
  沐敬亭言罢,又重重咳了两声,钱誉眉头微皱,再度上前替他缓背,“你啊,还有什么话要我帮你交待给他?”
  沐敬亭摆手,“我有些累了,眯一会儿,眯醒了,再同你下棋……”
  钱誉眸间氤氲。
  沐敬亭要躺下,钱誉上前扶他。
  沐敬亭安详阖眸。
  钱誉深吸一口气,片刻,出声唤了唤,“沐敬亭……”
  已无人应声。
  ……
  府外,侍者开门。
  柏炎眼眶都是红的,心中似是料到,侍者低声道,“陛下,沐老去了……”
  柏炎心底好似重器划过。,,
 
 
第168章 岁月洗礼(二更)
  沐老过世的消息传到宫中,柏炎一宿未回,苏锦知晓他守在沐府。
  没有沐老,便没有今日的柏炎。
  沐老对柏炎意义重大,亦一步一步支持他走到今日。
  沐老的去世,自此往后柏炎身边再无师长。
  苏锦知晓此事对柏炎的打击。
  ……
  翌日,早朝休沐。
  沐老并无子女,沐家后人均不在京中,柏炎着礼部安顿后事。
  柏炎在沐府待了整日整夜,替逝者更换衣裳,整理遗容,亲力亲为。
  钱誉看在眼中。
  “回宫吧,一个昼夜未合眼了,早朝可以休沐一日,再休沐第二日既是不妥,你老师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钱誉开口。
  柏炎颓丧起身,“钱老……”
  钱誉轻声道,“你勿怪你老师狠心,他对他自己更狠。这些年他心思悉数都在你身上,你勿愧对他。”
  柏炎眼底微红。
  ……
  柏炎不知马车如何回的宫中,马车经过外宫门入内往内宫门时,柏炎撩起帘栊,看着幼时初次入宫时,觉得高大巍峨的宫墙,父亲驻足,朝一人行礼,他亦跟随行礼,那时的沐老便坐在轮椅上,他好奇打量他,父亲呵斥,沐老却笑着唤他上前,“听说你天资聪颖,你叫什么名字?”
  他应声……
  一晃,便是二十余年前事。
  柏炎放下帘栊,只觉渗人的窒息……
  不过一日,御书房奏本堆叠如山,若不是知晓今日沐府丧事,他在沐府,还会有各部的官员在御书房外轮流候着。
  “陛下……”大监见他眼中全是疲惫之色,听说了沐老过世之事,猜想他应是一宿未合眼。
  “大监,让我一人静静。”他开口。
  大监遂拱手噤声,他是想告诉他,娘娘在。
  大监轻叹,待他入内,自外阖上殿门。
  柏炎抬眸,才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应是早前便在殿中等他。
  “阿锦……”他眸间卸下戒备,兀得氤氲。
  她上前,轻声道,“我听说了。”
  他俯身拥她,喉间颤抖,“老师走了……”
  而后似是再说不出话来。
  她亦伸手揽紧他。
  似是这些时日来,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在这一刻骤然爆发,许昭的死,母亲的过世,到眼下沐老……
  她知晓他走到今日有多不易。
  亦知每一个人的离开,于他而言,都是何等的打击。
  她记得年少时,即便困在山林中,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每日绞尽脑汁,亦有少年模样。到今日,岁月与时间已将少年洗礼,亦带走了他生命最重要的亲人,师长和挚友……
  她没有开口说多余的话,他的眼泪默默滴在她衣襟上。
  他未开口说的话,她都知晓。
  他拥她良久,她才轻声道,“阿炎,你还有我,有明月,阿照,还有阿远,瑞盈……”
  她的话似是触到心底,他拥她更紧。
  她亦垂眸,“炎哥哥,你还有我们……”
  他没有开口说话,似是方才良久的平静,让他眼下平和安静得亲吻她双唇。
  她亦回应。
  他似是从未如此温文亲她,若细水流长。
  她亦在他的细水流长里沉沦。
  御书房后殿的小榻上,他宽去她衣裳,轻声道,“可以吗?”
  她眸间潋滟,轻轻“嗯”了一声。
  他喉间亦咽了咽,十指相扣,俯身吻她。
  整个过程都安静而温柔,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他和她。
  他将她捧在掌心,与她春丽日里,也与她温柔交替。
  她脸色绯红,香。汗淋漓,额间的汗珠似绽放的腊梅……
  事后,他温和吻上她眼眸。
  她缓缓闭眼。
  他应是累了,如此拥着她,靠在她怀中入睡。
  已是六月下旬,窗外阳光明媚。
  稍许,苏锦想撑手起身,他在她怀中呢喃,“阿锦不走,别留我一人……”
  一句话,似是探得她心底柔软处。
  短短几月,与他来说已是天翻地覆,他分明值得时光温柔以待。
  她揽紧他,同他一道相拥而眠。
  大监守在殿外,也无人叨扰。
  ……
  窗外的日色渐渐西沉,落霞已在轻尘中轻舞。
  她的手有些麻透了,想轻轻将手臂从他头下取出来,又怕吵醒他。
  折腾了许久,他还是醒了。
  她歉意,“我的手麻了……”
  他只是看她,唇畔莞尔。
  她亦莞尔,眸间若清泉柔和,“好些了吗?”
  “嗯。”他轻声应了句,而后撑手起身,见窗外已是黄昏,宫中各殿陆续开始掌灯。
  他在此处,此处苑落外,便最早开始上灯。
  她吻上他额前,“去沐浴吧,我让大监布饭。”
  他应好。
  只是她和衣起身,他忽得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回眸看他。
  他忽然郑重道,“阿锦,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苏锦笑笑,俯身再吻上他额头,“我看看,是不是睡糊涂了?”
  她发间都是海棠的清淡香味,让人平和。
  他笑笑。
  她伸手牵他下榻,他往殿后沐浴处去。
  听殿中,苏锦吩咐大监传膳。
  她的声音清和而温厚,似是带着天生的温婉与宽慰。
  等她折回,他已在殿后的浴池中洗。身。
  她缓步上前,拿了一侧的皂角替他擦拭身后,没有开口,目光却盯在他背上。
  去了一趟北关,又添了不少新伤。
  新伤旧伤混在一处,触目惊心。
  她没有出声,只是安静替他擦身,殿后水汽袅袅,流水的声音似是安抚人心。
  待得沐浴出来,她替他擦拭头发。
  他抱她坐在膝上,凝眸看她,她似是认真替他擦着头发,却又不时亲下他的额头,他亦轻笑。
  待得头发擦干,衣裳换好,苏锦朝他道,“你先去,我稍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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