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苏锦指尖微微颤了颤。
  她能想象残酷的战场上,他被这一箭射中的剜心蚀骨。
  柏远却意外叹道,“也似是那次之后,三哥因为什么事情同母亲闹得很僵,后面便不怎么回平阳侯府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锦眉头微拢。
  柏远应道,“三年多前。”
  苏锦微微怔住。
  ……
  又饮了多时的酒,玉琢来说,该切月饼了。
  苏锦和柏远踱步回了案几处。
  宴书臣和柏炎应是都有些喝多了,但似是谁也不承让谁,还在继续。柏远看着一侧密密麻麻的酒壶,眼中皆是诧异,宴书臣竟然还没倒。
  两人似是也喝出了些许韵味来,不似早前突兀,应当也在一处说了不少话,慢慢熟络了。
  白巧递了切月饼的刀来,苏锦接过,面前盘子里的月饼都切了块。
  岭南一代的月饼都很出名,一人一个吃不完,也尝不了那么多口味,便大都是分食。
  刚一入口,柏远忍不住点头,“好吃。”
  虽然早前在京中也吃过岭南的蛋黄莲蓉月饼,但送到京中去的,和眼下新晋做好的全然是不同口味,柏远大饱口福。
  宴书臣也尝了一口,拂袖伸手,便是酒过三巡亦是温和有礼。
  “夫人喂我。”有人则笑了笑,酒意下,似是颜面也不如早前薄了,还有旁人在,也嚷着要她喂他。
  苏锦知晓他是有些微醺了,眼中似是也多了几分旁的意味。
  苏锦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喂到他口中。
  稍许,他缓缓应了声,“甜……”
  苏锦指尖微微滞了滞,转眸看他,“还要吗?”
  “要喂。”他笑吟吟看她。
  苏锦心中叹了叹,只得轮着夹了剩余的三四块给他。
  他则继续同宴书臣饮酒。
  苏锦见宴书臣似是也有些微醺上头。
  两人似是正在兴致上头,一面饮酒,一面说话,从国中的风土人情说到了周遭诸国,又从周遭诸国说回了朝中,柏炎很少提及朝中之事,两人却越聊越契机。
  半是酒意里,也半是认真。
  也在相互试探和较劲。
  苏锦知晓这顿酒怕是不会这么快结束……
  果真,喝到子时都过了许久。
  两人觥筹不断,先倒下的是作陪的柏远。
  八月的夜里原本不算寒凉,但早两日下得一场大雨,也让夜里多了几分凉意。
  苏锦从白巧手中接过披风,轻轻给柏远搭在背上。
  柏炎看在眼里,心中皆是一片柔和。
  参杂了酒意的柔和。
  “宴兄,要不今日先到这里,改日再叙?”难得有人会主动退让,称谓也从早前的宴大人变成了眼下的宴兄。
  宴书臣自然道好。
  ……
  回到驿馆的时候,苑中鸣蝉不已。
  苏锦让玉琢备了解酒汤来,给他喝下,他倒头在床榻上,苏锦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他拽着她的手,不要她起身。
  今日喝了不少,在观月楼的时候还好,回到屋中就似是躺下不想起身。
  “阿锦……”似是眼睛都睁不开,还想同她说话。
  “我在。”她抚了抚他额间。
  他手中拽紧,拽得她手腕蓦地有些疼,她轻叹一声。
  他似是眉间皱了皱,眼睛却未睁开,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道,“你不要嫁人……”
  苏锦微怔。
  他的手越攥越紧,苏锦心底好似重器划过。
  她没有动,只是坐在床沿边看他。
  他酒意上头,应是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口齿有些不清,似个孩子般胡乱说着,母亲应了他去苏家提亲,母亲骗了他,他心中很难过,比拔箭时候还难过,如死过一回,那剜心蚀骨还记得……
  苏锦喉间咽了咽,眸间缓缓氤氲。
  她伸手抚了抚他额头,俯身吻上,轻声道,“我知道了。”
  ……
  翌日醒来,脑中还有几分浑浑噩噩。
  这万城的梅子酒很有几分上头,尤其是后劲儿有些大,柏炎有些记不大清回苑中的事。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
  柏炎微楞,她的头枕着他胳膊处,整个人就这般跪坐在地上,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睡得却安详宁静,心无旁骛,好似心中踏实安稳。
  他本是想唤她,嘴角却勾了勾,认真打量了她。
  越生越美了,他初次在清和寺里,凭一幅侧颜和背影竟都未认出她来,他亦未想到,她已出落得款款动人,便是俯身悠悠一叹,都美得摄人心魄。
  他将她抱起,她迷迷糊糊睁眼。
  他吻上她嘴角,朱唇轻尝,“睡吧。”
  她清浅应了声,他替她掖好被角。
  ……
  再往严州去的一路,似是便通畅了。
  路好走了些,也没有再遇到大雨堵了路途。
  八月二十,马车便行至了严州城门口。
  苏锦从来到过严州,撩起帘栊,才见城门巍峨。
  果真是南边的重镇。
  苏锦尚未放下帘栊,便见城门口有人上前相迎,她认得,是柏炎的二哥。
 
 
第052章 成见(一更)
  柏远惊喜,“是二哥?!”
  柏远同柏誉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听说二哥同三哥兄弟二人生得像,当下,见柏誉迎面走来,柏远便一眼认出了柏誉。
  柏远眼中是惊喜,柏炎眼中却无多少惊喜之色。
  柏誉目光头来,柏炎嘴角淡淡勾了勾,兄弟二人神会。
  柏炎先牵苏锦下了马车,柏远紧随其后。
  还不待柏炎开口,柏远热忱唤了声,“二哥!”
  柏誉微楞,稍许,温和笑道,“四弟。”
  柏远挠了挠头,叹道,“二哥,你同三哥生得真像。”
  柏炎和苏锦眸间都滞了滞,柏誉眼中亦是微滞,柏炎尚来不及开口,柏远又道,“可是,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二哥和三哥,全然就是不同性子的人。”
  柏炎敏感看向柏誉。
  柏誉果真温和笑了笑。
  柏炎心头才似一块石头放下,他其实怕与二哥一处。
  更怕与二哥一处时尴尬。
  “阿锦,过来见过二哥。”柏炎转眸看向苏锦。
  虽然知晓早前在云山郡府邸时,苏锦便已见过柏誉,但苏锦是他的夫人,他理应在二哥面前正式介绍一次。
  苏锦会意,朝柏誉福了福身,“二哥。”
  柏誉依旧温润笑了笑,“我早前见过弟妹了。”
  苏锦应道,“之前在二哥面前失礼,二哥勿怪。”
  柏誉看了眼她,笑了笑,清淡道,“你是太想柏炎了。”
  苏锦微顿。
  柏炎也抬眸看他。
  柏誉好似不察一般。
  柏远却在一侧嘻嘻笑道,“二哥,是三哥总黏着三嫂。”
  柏誉怔了怔,不自然地笑了笑。
  柏炎恼火瞪了柏远一眼,柏远当即敛声,下意识躲在苏锦身后。
  柏誉方才不是怔忪旁的,而是意外,柏远同柏炎亲厚如此。
  些许间,宴书臣撩起帘栊,也下了马车上前。
  只是刚走一步,便明显愣了愣,许是柏炎同柏誉生得太像缘故。
  柏炎朝宴书臣道,“宴兄,这是我二哥。”
  他先开口,好过旁人先问,但宴书臣心中惯来是有平仄的,礼貌朝柏誉点头致意。
  已到严州地界,方才宴书臣便是马车上换了一身官府。
  朝中的官府品级不难认。
  尤其是盛家这样的人家出身,柏誉心中便有了数,严州有位新晋上任的知府,也是这几日到严州,他没想到是同柏炎一处来的严州。
  更没想到,同柏炎走得近……
  见到宴书臣下了马车,早前在门口迎候的府衙的人,也大步上前,“宴大人!”
  旁人哪里认得柏炎,只认得出宴书臣这身官府!
  宴书臣笑了笑,应了声稍后,遂朝柏炎拱手道,“侯爷,下官初到严州,府衙还要琐事处理,日后再来盛家登门拜访。”
  柏炎颔首。
  宴书臣亦向苏锦点了点头,苏锦莞尔。
  宴书臣一侧迎候的人便赶紧伸了手相迎,一面走,一面朝宴书臣道,“下官今晨便在此处等候,宴大人这一路可还顺利?”
  宴书臣礼貌应声。
  柏誉目光淡淡扫过,没有吱声,心中却知晓,旁人待他,与待柏炎自是天壤之别。
  待得目光回转,却见柏炎正看着他。
  他眸间笑意扬了扬,敛了先前的情绪,温和道,“上马车吧,祖母在等了。”
  柏远没太多觉察。
  柏炎指尖却滞了滞,二哥口中唤得是‘祖母’。
  苏锦亦垂眸。
  柏炎伸手牵她,“你先回马车,我同二哥和柏远一处坐会儿。”
  苏锦应好。
  柏炎扶她回早前的马车,柏誉转眸看去,身侧,柏远笑道,“二哥,我们先上马车吧。”
  柏誉淡淡应好。
  柏远觉得柏誉似是天生便带了亲切,好相处。
  只是,他心中还是喜欢三哥多一些。
  等柏炎也上了马车,方朝马车外驾车的侍卫唤了声,“走吧。”
  侍卫应声。
  柏炎身上多是干净利落,周遭的人也都恭敬听从,柏誉看了看他。
  柏炎问道,“二哥,外祖母的病可好些了?”
  柏誉笑笑,“外祖母年事大了,前一阵染了风寒,卧床了大半月,应是想你了,叫我写信给你,让你回严州看看。我正巧同她说起过弟妹的事,外祖母挂记着你,便说让弟妹一道回来看看,三弟不会介意吧?”
  柏炎听完笑笑,“怎么会?我本就应当带阿锦先来见外祖母,是二哥思虑周详。”
  柏誉看了看他,嘴角微微牵了牵。
  柏炎心底澄澈,二哥不经意的时候口中唤的是‘祖母’,在他面前刻意的时候唤的是‘外祖母’,二哥心中对他的戒备和芥蒂不必早前少。
  柏远适时开口打断,“二哥,你怎么也不多到京中走动?我同三哥都很想你。”
  柏誉应道,“久在岭南,对京中气候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日后会去的。”
  柏远笑,“那二哥日后你可得多回来。”
  柏誉抿唇。
  ……
  另一辆马车上,苏锦也正想着盛家的事。
  今日便要到盛家,昨夜,柏炎便同她提起过盛家家中之人,她在心中简单过一遍。
  盛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太老夫人,也就是柏炎的外祖母。
  太老夫人育有一儿一女,大女儿是柏炎已过世的母亲,二儿子是盛家已过世的老太爷。
  老太爷早前也只有一个儿子,唤作盛峰,与柏炎和柏誉本是同辈,后来岭南爆发一场瘟疫,盛峰年轻轻轻便染了瘟疫去世,家中只留下了一位周夫人和三个小女儿。
  所以盛家这位太老夫人有时做法偏激,七十八岁的高龄还照看着盛家,其实不易。
  苏锦撩起帘栊,朝着窗外轻轻叹了叹。
  盛家只剩了一群孤儿寡母,外祖母对柏誉应当寄予厚望。
  但她对柏誉寄予了多少厚望,便对柏炎持了多少成见。
  柏誉是外祖母带大的,盛家子嗣凋零,外强中干,所以柏誉自幼见到的应是一个外祖母强撑着的盛家,但柏炎不同。
  柏炎是老夫人带大的,自幼见惯的是侯府在京中的显赫地位。
  外祖母对柏炎天生便带了戒备。
  苏锦缓缓垂眸。
  ……
  不多时,马车在盛家门口缓缓停下。
  侍从放了脚蹬,白巧扶了她下马车。
  盛家是严州的高门邸户,大门处的匾额上题写的“盛府”二字,应当还是早前御笔亲赐,所以当年柏炎的父亲迎娶柏炎的母亲也是门当户对。
  只是后来盛家后继无人,逐渐没落了,这才又衬出平阳侯府的显赫来。
  苏锦下了马车,正好柏誉同柏炎,柏远三人也下了马车。
  盛府大门口已有人在等候。
  苏锦抬眸打量,是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还牵着一个□□岁大的女儿。
  苏锦想,这应当就是盛峰的夫人周氏,周氏身后的应当就是盛家最小的女儿,盛妍。
  周氏缓步上前,款款大方,脸上带着笑意,应当也是出自名门之后,身后的女儿盛妍就乖巧跟在周氏身后,既不淘气也不怯场。
  在场,周氏最年长。
  柏誉和柏炎都拱手唤了一声,“嫂子。”
  柏远照做。
  苏锦也跟着福了福身。
  周氏长相端庄,笑容温婉,应得柏炎在,周氏也福了福身,唤了声,“侯爷。夫人。”
  柏炎伸手,作相扶状,“嫂子折煞我了,唤柏炎就是。”
  盛峰年长过二哥和他,他唤周氏一声嫂子也妥帖。
  柏炎言罢,转眸看向苏锦,“阿锦,这是嫂子。”
  苏锦上前,随柏炎唤了声,“嫂子。”
  周氏笑了笑,叹道,“郎才女貌。”
  柏炎也笑了笑,又朝周氏道,“嫂子,这是我四弟,柏远。”
  “见过嫂子。”柏远是自来熟。
  周氏亦笑笑,“青出于蓝。”
  柏远难得在京中得此夸赞过。
  周氏又道,“都是一家人,当做自己家中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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