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恶之徒——故筝
时间:2020-09-01 09:10:07

  魏惊鸿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兴许是妙妙不喜欢这样的把戏罢了。
  他道:“你便同她说,今个儿咱们不玩这个还不成吗?玩个别的。妙妙爱打马球。”魏惊鸿绞尽脑汁道:“可这打马球打了不知道多少遭了,没什么意思。”
  说罢,魏惊鸿又踹了一脚身边的年轻公子,道:“你想个主意来,有什么好玩的?”
  魏惊鸿说罢,自己一撩衣摆,道:“罢了,我去追妙妙。她气性大,若是今日哄不好了,之后半个月我都别想同她说上话了。”
  众人只得连连应和。心说这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同。若是换了别人,胆敢这样扇五皇子的耳光,只怕手脚都要被剁了。
  但转瞬又一想方才元檀郡主怒气冲冲的模样,这些人心头便忍不住又道,他们若有这样的表妹,也该是小心捧在手里的,哪里舍得摔了打了。于是便纷纷跟了上去。那邢家公子落在其中,反倒不如何显眼了。
  ……
  荀锐身上气势压人。
  兴许旁人不觉得,但魏妙沁却对此感知尤为敏锐,她被荀锐身上的气势一冲头,脑子里慢慢就冷却下来了。
  魏妙沁揪了下荀锐的袖子,站稳了,然后飞快地松了手指。
  这回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旁边还有个从婉。这鸣楼之内,又把守了侍卫宫人。魏妙沁自然没上回那样受束缚了,她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便当即眉头一拧,神色更怒道:“宋公子还抓着我作什么?还不放开!”
  荀锐垂下目光,盯着她的手腕看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一根一根松开了手指。
  等松开后,魏妙沁一瞧,她的手腕内侧竟然都印上了五个指印,可见当时荀锐握得有多用力。
  魏妙沁眉心蹙起来,嘴角向下撇,不高兴极了。
  荀锐盯着她的手腕,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但随即就平复了下来。他哑声道:“捏疼了?”
  说罢,他便抬手要去给魏妙沁揉揉。
  魏妙沁眼皮一跳,紧张极了,刹那间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荀锐的动作,一下子勾起了寿诞那日在亭子里的记忆。他将她按倒在他的怀里,她全然没有挣扎的力气,只能被动任他施为,实在羞耻极了,光一回想,魏妙沁就觉得浑身发烫、四肢战栗。
  “你别动。”魏妙沁飞快地出声道。
  荀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口吻平静,道:“不揉,会有淤血。”
  魏妙沁更生气了:“若有淤血,也该是你害的。”
  荀锐便跟没脾气似的,应道:“是。”
  他跟一团棉花似的,打上去都没什么劲儿。魏妙沁气闷,当即退出两步远,看也不看他,更不同他说话了。
  荀锐收起手,手垂落在身边,有衣袖遮挡,他却悄悄摩挲了一下手指。
  可越是摩挲,心头那把火烧得越旺,几乎要将他表面的平静撕碎个干净。
  “谁欺负你了?”荀锐又问了一遍,说这话时,他的眸色深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魏妙沁有点怕他这样,便闭口不谈了。
  这时却听得背后一阵脚步声近了,还不等人走到跟前来,她便先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来人喊道:“妙妙。”
  魏妙沁满脑子的气愤刹那被浇灭了,只剩下说不出的难过,跟有人拿了针,细细密密地往她心上扎似的。
  她转过头,果然便见魏惊鸿朝她快步走来。
  她方才那一巴掌是气昏了头之下,使了真力气。这会儿魏惊鸿脸颊上的巴掌印还没消。
  魏惊鸿眉眼间的不快已经褪去,他盯着魏妙沁,道:“妙妙,你是不是头又疼了?”
  魏妙沁摇了摇头。
  她的喉咙里好似被堵住了,说话都说不出。
  若她同他们并非一块儿长大,与他没有丝毫情谊可言,魏惊鸿又因她一巴掌翻了脸。
  这会儿魏妙沁心下还要好受许多。
  偏这时,魏惊鸿巴巴地盯着她,口中道:“你不喜欢,便不玩了。你同我回去吧,或者,改去别的地方也好……你不是想吃鱼吗?我同右京去给你钓鱼……”
  魏妙沁瞧他这般,心下又恨又气。
  魏惊鸿这番话,便可知晓他全然不知自己做的什么事,没有半点善恶好坏之分。可说他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偏又不是。
  魏妙沁更年幼的时候,刚得了建康帝的重视。宫中人不喜她的十分多。那时,众人还不知将来她会一直受宠下去,便有宫女受了指使,故意将她的衣衫弄湿,又不给她换。
  她发了好一顿高热。
  便只隐约记得魏惊鸿跪在她的身边,急得哇哇大哭,将丽妃引来了。
  魏妙沁想到这里,更觉得胸中难受,堵得慌。
  建康帝不是为皇子们都请了名儒来教授吗?
  为何还会这样?
  魏妙沁摇摇头,这会儿连看也不想看魏惊鸿,扭头便走。
  荀锐扫视一圈儿,将这些人的模样印入眼眸中,在目光扫到那邢家公子的时候,猛地顿了下。
  魏妙沁一时茫然。
  上辈子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没落个好。
  这辈子活过来了,她便想着,总要叫他们过好些的,至少,至少一条命应当留住。可瞧魏惊鸿的这般模样,她竟不知该如何下手了。能有今日轻视人命的模样,便知不是一天半月累积起来的心性。
  “妙妙?妙妙,你是不是要瞧大夫?”魏惊鸿却从后头追了上来。
  魏妙沁转头看了看。
  便见那邢家公子也跟了上来。
  “是他欺负你。”荀锐的声音却在一边响了起来,一下子便叫魏妙沁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哪里还顾得什么邢家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荀锐扫视一圈儿,悄咪咪记入记仇小本本。
  评论随机发红包=3=
 
 
第十七章 登徒浪子
  “是他欺负你。”
  这句话从荀锐的口中说出来,口吻平静。但越是平静,越让魏妙沁觉得背脊窜上了一股凉意。好像荀锐当真认认真真地记下了这“欺负”她的人。
  魏妙沁不由转头看向了荀锐。
  而荀锐却适时地垂下了头,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了。
  荀锐穿得实在落拓,常家办春日宴的时候,魏惊鸿又不在,他只当荀锐是魏妙沁今儿个带过来的小厮,因而连朝也没朝他多看一眼。
  反倒是那位邢家公子似有所觉,与宋惩直对视了一眼,但随即就飞快地挪开了目光。
  气氛凝滞了一瞬,魏惊鸿不解道:“妙妙,你打了我,我也不同你生气。你为何还要生我的气?”
  “下回莫要再那样干了。”
  “好,好,都听妙妙的。”
  魏妙沁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却见魏惊鸿眼底透着几分敷衍,显然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是,姨母丽妃正得宠,魏惊鸿生来天潢贵胄,又有什么事会被他放在心上呢?
  魏妙沁心下失望,别开了目光,冷淡道:“魏静远和闫焰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魏惊鸿面露不愉,但还是竭力压制着情绪,道:“去吧。”
  从婉连忙上前来,重新扶住了魏妙沁,二人一并往前走。荀锐就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看上去还真如同小厮一般。
  等魏妙沁三人走远了,魏惊鸿才沉下脸,抬脚便踹翻了身边的人,怒声骂道:“都怪你……”
  那人连忙哀求。
  魏惊鸿却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握拳就朝他的脸上打。旁人不敢来劝,只好看着那人鼻血直流。
  打了好一会儿,魏惊鸿大抵是觉得累了,这才撒了手,转头就走。
  那人跪伏在地上,捂着脸,恨恨道:“将那两个人处死!……什么玩意,不仅没叫五殿下高兴,还给我惹了祸!给我宰了,拿去喂狗!”
  “是!”
  魏妙沁又回到了先前等候魏静远二人的位置,她落了座,便立即有丫鬟送了茶水点心来。
  荀锐就立在桌边,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有他在,魏妙沁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魏妙沁紧紧攥住了茶盏,抬起头正要打发荀锐离开。
  荀锐却正在打量她,他的目光从她的身上一寸一寸梭巡而过,道:“你今日穿得太单薄了。”
  魏妙沁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荀锐这般同她说话,倒好似与她很熟悉一样,连她穿着打扮也要管上一管。
  见她不说话,荀锐脸色不变,又道:“你今日腹中还疼吗?”
  魏妙沁生来体弱、多寒气,回回葵水来时,都须得倍加小心,否则便会浑身无力、腰酸背痛,甚至腹中绞痛发冷,疼得跟死了一回似的。在太后寿诞上,她误食榆钱汤,寒气入体,今儿又叫魏惊鸿气了一遭,一路疾步走过来,腹中就又隐隐坠痛,四肢也跟着乏力起来。
  但现下坐一会儿,竟然好了许多。
  从前若是不慎受了寒,或是又沾了什么寒性的食物,再加上疾步行走,情绪低落。怕是得花上好几个时辰的功夫,方才能得到缓解。
  是哪里与从前不同了呢?
  只那一点。
  荀锐强行将她按在怀里,给她揉了揉小腹。
  他的手掌宽大,又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气。
  想到这里,魏妙沁垂下目光,咬了咬后槽牙。
  难怪从前母亲孟氏同她说,葵水来时宫寒之苦,等到嫁了人以后便好了。难不成便是嫁了人,就有人给揉肚子了?
  倒也没什么不同。
  魏妙沁忍着被荀锐打量的羞意和紧张,心道,日后叫从婉给她揉不也是一样的吗?一个从婉不够,还能叫上香彤一块儿给她揉。
  两个人加在一块儿,总能抵得过荀锐了!
  魏妙沁慢吞吞地抬起头,收拾好了面上神情,道:“好些了。”等答完了荀锐的话,她立时便反过来问荀锐:“宋公子今日怎么在这里?”
  “郡主没瞧见吗?五皇子身后,跟了一个宋大。”
  听他口吻,大哥不叫“大哥”,只称“宋大”,可见他全然没将宋家人放在心中。既如此,他为何还要回到京中,回到宋家,受宋家的欺辱呢?
  “你是跟着府上大公子一同来的?”
  “宋辉让我跟着他。”荀锐倒是全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宋辉就是大房老爷,宋大的父亲,如今在朝为官。
  从婉听到此处,在一旁冷声讥讽道:“宋家六公子全然不懂礼教为何物吗?宋家大房老爷乃是朝中官员,宋公子却还是一介白身,如何敢直呼其名?难怪方才上前便握住了我家姑娘的手腕,恁地没规矩。”
  荀锐并不发怒,只朝从婉看了一眼。
  从婉当即就被钉在了那里,浑身冒汗,只一眼过后,竟然不敢再与荀锐对视第二眼。
  “我这丫鬟嘴快,宋公子莫要同她一般见识。”魏妙沁忙道。
  从婉脑子里发怵,这才知晓,这歹人与其他世家公子不同,并不会听了元檀郡主的名头便小心翼翼。
  荀锐看也不再看从婉一眼,他只盯着魏妙沁,道:“那郡主如何同我赔礼?”
  从婉听罢,险些再度出声斥骂这登徒子!
  他好大的胆子,怎敢这样同郡主说话?
  魏妙沁有些紧张,扣了扣掌中的茶盏,道:“宋公子的意思是……”
  荀锐的目光垂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打了个转儿,开口便道:“郡主的手也生得极白。像白玉。”
  魏妙沁连忙蜷了蜷手指。
  上回要了披风,这回总不会……总不会是要她的手罢?
  荀锐探出手,扣住了她手中的茶盏。
  他的手指挨得实在太紧了,不过一眨眼间的功夫,便碰上了魏妙沁的手。他的手指结了一层薄茧,触之粗糙,又火热。
  明明只是碰到,仅仅只是碰到。但魏妙沁被他盯住的时候,却有种他托住了自己的手掌,分开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来回摩挲把玩的羞耻感。
  魏妙沁的呼吸急了急。
  楼下传来了丫鬟的声音,道:“邢家公子。”
  荀锐垂了垂目光,似是掩去了眼底的什么,而后他才又抬眸道:“这个杯子赠与我,便是赔礼了。”
  一个杯子。
  一个杯子而已……
  自然没什么贵重的。
  魏妙沁立时收了手,十分轻松地道:“那便给宋公子了。”
  “从婉。”魏妙沁扭头吩咐道:“你去给鸣楼掌柜交了这只茶盏的钱。”
  从婉应了声,不甘不愿地往楼下走去。
  她一心护主,只要魏妙沁开了口,哪怕她心下再有什么样的不满情绪,都还是会听从魏妙沁的吩咐。
  要她说,她是不想走的。
  这宋家公子承了一半异族血统,那异族人是什么人?几百年前便流传说,这帮子异族人体内有狼血,于是也就跟狼一样,奸猾、冷血、残忍。要不怎么有那么个词儿呢?叫狼子野心。
  这宋公子就不是个好人。
  瞧着不仅是个登徒浪子,还是个心机深沉,叫人胆寒的人物!
  从婉往楼下走,便正与邢家公子遇上了。
  这时荀锐出声道:“你不愿叫旁人看见我与你单独在一处是吗?”
  这是自然。
  男未婚女未嫁,独处一个狭小空间之中,自然不好叫别人看见。
  魏妙沁自然不会直说,于是她抿了下唇,道:“我曾听魏静远说起过,宋大这个人心胸狭隘,但不轻易露于人前。你若再不回去,他恐会记恨你。他与宋二不同。他会背地里对你下手……”
  荀锐突然间笑了,似冰雪融开。
  凌厉阴沉的眉眼,刹那就舒展了,看着比从前还要俊美迷人。
  他紧盯着魏妙沁,笑道:“郡主在关心我?”
  这人脸色怎么这样多变?
  变脸如翻书!
站内搜索: